第24章 失散
秦辞在林中踩着乱石断枝一路向部落赶去。他早从先生的只言片语中感到并非只有九州大岛混战不断,连山门之内亦有风雨欲来之势,这才是他将整只鲛人都让与徐靖的缘故——集中资源堆出一个至强之人才是于乱世生存之道。
地动过后本就无路的下山之途更是难走,秦辞仔细辨认着来时的痕迹,又需不时翻过大石避开裂隙,一路甚是艰难。立于一处大石之上,秦辞稍事休息,忽而看到远方似有人影,仔细辨认片刻,秦辞摸出短笛吹出一长一短两声讯号,便向着来人之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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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村之中,已经大好的米生正随着田妈学着故土之语。
“卜筮兆占,祟在社场。寇贼盗杀,捕狱问谅。”田妈一有空闲就在田间院里的地上写写画画教导米生,米生认字写字都学的极快,最先学会的就是徐靖、秦辞、田妈几字,以米生的话讲,我怎么能不认识几位恩人的名字?认过了几人的名字,田妈便以《仓颉篇》教米生识字,现在已学至十三章,进展神速。
“卜,筮,兆,占……”米生乖巧的一边学着田妈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练着如何发声。米生对于这些叫做字的图案感到十分新奇——为何这样一画那样一画就代表一个人了呢?原来是像一个人站着的样子啊,那这个卜呢?一个人在求天嘛。这个筮好难画啊,两只手,拿着……每个字米生都有自己记住的方法。
“俊少君。”田妈正微笑的望着米生一笔一画的写着“筮”,便发现冷峻来访,赶忙起身相迎。
“田妈。小米生。”冷峻笑嘻嘻的打着招呼。米生此时已乖巧的站于田妈身后,恭恭敬敬的给冷峻行礼——田妈早说自己的伤口就是俊少君以神奇医术缝上的,最近又常来给自己换药,也是个大人物哩。
“小米生不必多礼,我再来看看你的创口。”冷峻也颇为喜爱这个聪慧懂事的小女孩,无须徐靖叮嘱也极为尽心的诊治。
“俊少君,已经不碍事了。”米生磕磕绊绊的说道。经过这些日子的教学,米生已经可与来访的门人简单说上几句。
“是的是的,米生恢复的极快,这次再换了药就会好了。”现在米生创口早已愈合,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冷峻也无需像当初那般小心翼翼的清洁各处,就在院中揭开米生头上包扎的布带,最后换了一次独门创药?只是望见米生额头正中那无法消除的疤痕生出阵阵无力之感。
换好了药,米生又自蹲在那里写写画画,田妈便招呼冷峻进屋小坐。为冷峻斟了一杯水,田妈问道:“不知靖少君,辞少君现在到的何处了?”
冷峻马上回道:“按时日来看,他们应快出了不弥国了吧。”冷峻也不知此次茅合一行人的行商路线,只听徐靖讲起要去往末卢国,如果出的山门直往末卢国而去的话,如无意外应是已进入其势力范围了。冷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接着道:“我家先生正要寻一味药,好像昨日还拜托茅利先生飞鸽传书于此行商队,请他们帮忙留意。待信鸽返回山门,想必就能知道他们已到何处了。”
田妈听冷峻说的如此详尽,忙是道谢,拜托冷俊如有准确消息还请说于她知晓,冷俊自无拒绝之理,又被田妈拉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半天,才终得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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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秦辞加快速下山,终于与入山来寻的秦戟王戈汇合。
秦戟见到秦辞孤身而行,顿时变了脸色,忙问道:“小靖呢?”
秦辞也未故作慌乱,从容回道:“地动中失散,遍寻不到,这才返回。其他人可无恙?”秦辞看到只有秦戟王戈两人,亦是有些担心。
秦戟见秦辞衣衫虽稍显凌乱,布满污渍,但精神极好,眼神甚至有些明亮,忽的就放下心来,如徐靖有何不妥,秦辞断不会如此平静。还未来得及回答秦辞,一旁的王戈已经接口道:“大家都安好,只是地动惊了牲畜,费了些功夫。留了一伍人在部落护卫,剩下的正在分散搜寻,听到讯息想必会来汇合。”话音未落已有几道人影落在四周,看到秦辞无恙也都兴奋异常。
秦辞得知队伍安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又有些惦念徐靖的安危,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立即安排任务道:“秦戟领两人往西搜寻,间隔百步,五里为界回头,无果则继续往山上推进。王戈领两人向东。我居中策应。有任何发现以短笛传讯。月上中天前各自返回。”
一众护卫轰然应喏,按着秦辞所分令散搜寻徐靖去了。秦辞暗道一声惭愧,待众人都不见身影才启动身形往来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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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辞下山之后,徐靖望着失去四肢仍是硕大的鲛人一时无从下手——这如何吃得下?自己一人莫不是要吃个三天三夜?坐在火堆边顿时也没了主意,尤其刚刚一只前爪下肚,修为又有精进,充盈之感还未退去,愈发的没有食欲。
徐靖一筹莫展之际,白影闪烁,那公狐竟是依约返回。不知是否还抽空洗了个澡,满身透亮的白毛又恢复了昔日的风采,在夕阳之下映成一片金黄。公狐望了徐靖两眼,扭头趴下,竖起耳朵四处张望,真的当起护卫之责。徐靖看得啧啧称奇,这公狐真是成了精,也不知秦辞如何与它说的清楚。
徐靖呆望着那白狐坐了片刻,竟忽而有了主意。说做就做,抄起无名就将那鲛人大卸八块,丢弃无用之处,将能吃的部分细细切成一条条的,找来一些断枝,就地搭了几个架子,将鲛人肉晾肉干似得围着火堆挂了一圈。忙完这一切,徐靖亦为自己的灵机一动而雀跃,不禁叉着腰顾目四盼,睥睨四方——整齐的肉干。
公狐老实的趴在原地,只偶尔转头望一眼忙碌的徐靖,似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其余时间都尽职的四下张望,极为警惕的做着护卫之职。
天色渐暗,四周只余徐靖身边的火堆放出光芒。公狐忽而站直了身体,竖起的耳朵极为频繁的抖动起来。正坐于火堆边思索伏熊境发力之法的徐靖留意到白狐的反应,顿时提高了警觉,缓缓的放出精神之力感应四周——立时发现了不同之处。以往外放精神之力,感知到所有事物都极为朦胧,尤其静止之物只能感知到不甚清晰的形状。此次感知却大为不同,只要徐靖稍稍关注,任何事物都会事无巨细的在脑海之中反映出来,甚至地上小石块极其细微的纹理都毫发毕现。而对于运动之物的感知更为神奇,徐靖竟似隐约知道它下一刻将要往何处而去。
发现此等异常,徐靖激动的站起身来靠近一棵大树,精神之力顿时笼罩而去——满树的叶片如同雪花般在徐靖脑中显形,徐靖心知不可能感知每片树叶的摆动,于是将注意力移至一片树叶之上——其他的叶片连同树干在脑海之中逐渐模糊,关注到的那片树叶却愈发清晰起来。徐靖默默感知着那树叶看似无序的摆动,心里却默念道:左、上、左竟与叶片的移动分毫不差。徐靖不禁激动的吼出声来。
秦辞一脸疑惑的望着对树大吼的徐靖,扭头冲公狐望去,似是询问。公狐又扯扯嘴角,发出一声嗤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