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野种之名
离开聚仙峰后，陆易安特意去河边清洗了一下伤口，等他和宋泊赶回松竹峰的时候，师父一家三口已经回来了。
师父给他买一件天青色锦缎袍子。师妹则送给他一串糖葫芦和一个大象花灯。
师娘做了丰盛的晚餐，有明珠豆腐、灯烧羊腿、猴头炖鸡等八个菜，还有他最爱吃的土豆烧牛肉。
四人围在一起吃饭，陆易安坐在师父和师妹中间。
师父夹起一块肥美的牛肉放到他的碗里，“今天不应该把你自己留在家里的，给你买的衣服试了吗？”
“试啦，很合适。”陆易安开心地笑道，他去夹那块牛肉，却没有夹上了。因为手腕有伤的缘故，筷子有些不听使唤。
“大师兄，你要是一起去就好啦，我看中一个鱼花灯，但是没猜中灯谜，你要是去了肯定能猜中。”陆意娴满眼兴奋地说。
“意娴，去给你大师兄拿个勺子来，怎么今天不会用筷子啦。”师娘道。
师妹应了一声，跑去了厨房。
“手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抖？”师父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不对劲。
“去后山玩，不小心被石头划到了。”陆易安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看伤得什么样。”
陆易安只能无奈地伸出手。
右手虎口处一道一寸长的伤口，伤口很深，且非常平整。
“这不是划伤，像是剑伤。练剑的时候伤到了？”静修皱眉道。
“右手拿剑又怎么会伤到右手？”师娘白了师父一眼。
“你是不是跟人家打架了？”静修神色微愠，“剑伤、划伤，你师父还是分得清的。”
“没有，师父。”陆易安否认。
但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懂得撒谎，他过于凝重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我看宋泊和他一起回来的，要不要问问他？”师娘建议。
“不需要问别人，我相信他是个诚实的孩子！”静修盯着陆易安，缓缓说道：
“咱们宗门可是禁止同门斗殴的，师尊他老人家尤其忌讳。我希望你这么小的年纪，不要学大人撒谎。”
“是聚仙峰的贾为雄。”陆易安快哭了出来。
“因为什么事？”
“我下午和宋泊去天水湖放河灯，他过来捣乱，打坏了我们的花灯。”
“谁先动的手？”
“贾师兄先打坏我的花灯，又骂了我嘛……”陆易安试图解释。
“我问你谁先动的手！”静修厉声道。
“我冲上去，就……就刺出一剑。”陆易安支支吾吾道，“但我没有刺中，只是要吓吓他。”
“不管是因为什么打起来，你先动的手，就是理亏。”静修道。
“下午跟我去聚仙峰走一趟，去道个歉。”说罢，他继续埋头吃饭。
“我不去！”陆易安低声道。
他低着头盯着眼前的碗，感觉泪水涌入了眼眶。他愤怒的抹掉眼泪，让自己不要哭。
“为什么不去？”静修有些错愕。
陆易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碗。
刚才师父夹的那块牛肉，静静地躺在碗里已经冷掉了，下面凝出了一层油。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为什么不去！”师父再一次厉声质问。
“他们说我是野种！”他猛地站起身，掩面朝门外跑去。
师娘在身后大声叫唤，夹杂着师父怒摔碗筷的声音，他仿佛还听到小师妹的低声啜泣。
他一路跑进自己的卧室，拴上了房门。靠在门上无力地坐下，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声哭出来了。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天地。这里没有师娘的冷眼，没有其他弟子们的嘲笑。
在这里他也听不到别人说他是私生子！一切的一切都被他关在了门外。
他哭个不停，哭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恨的谁，是欺负他的贾为雄？
是对他冷漠的师娘？
是嘲笑他的师兄弟们？亦或是早早撒手人寰的父母？
他听到师妹在门外敲门，轻声说道，“大师兄你怎么没吃饭就跑了？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你还一口没吃呢。”
“不要你管，你们去吃好了。团圆饭本来就没有我的份！”
“师父师娘都在等着你呢。”
“师娘？她才不会呢，他一直说我是师父的私生子，巴不得我消失！”
“哼，你怎么这么说我妈妈。你爱吃不吃！”师妹在门外狠狠的一跺脚，跑开了。
陆易安来到窗边向庭院望去，远处那排白墙黑瓦的庐舍是松竹峰弟子们的寝室。
不知道宋泊现在休息了没有？他本来是来陪自己的，现在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寝室。
他好想出去和他玩，去后山的雪地里捉山鸡，去龙潭谷的河里摸鱼。
只要能离开这里。
又一阵敲门声响起，“易安。”师父在门外轻声唤道，“开开门。”
陆易安抹掉泪花，打开门，看见师父站在门口。
他已经没有是先前那么生气了，神色间有些落寞哀伤。
陆易安莫名地感觉有些愧疚，他低下头，转身去自己的床边坐下。
师父靠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他应该看出我哭过了，陆易安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贾为雄说他龌龊下流，是自己的生父，他不知如何向他开口。
过了半晌，静修叹口气，“其实外面的风言风语，师父也有所耳闻。你是因为这个才和贾为雄动手的罢？”
陆易安点点头，之后便只能任由眼泪决堤而出。
静修掏出手巾，替他擦干眼泪，“跟师父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易安便从宋泊给他送月饼说起，一直说到林云现出手救下他，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师父说了。
“你做的没错。第一剑，你就应该刺他个窟窿，还不仅仅是吓唬他。”师父笑道。
陆易安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师父没有责怪他，反而支持他。
师父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正色道：“师父常教你忍耐，但是当别人侮辱你的时候，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他是怎么打败你的？你把他的剑招使出来我看看。”
“他先是用剑架住了我的剑招，跟着剑尖贴着我的剑身上滑，直接刺中了我的手腕。”陆易安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剑，在师父面前比划起来。
“这招是聚仙峰的玉落天池，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关键在于他已经看穿了你招式的虚实。”
“他怎么会知道咱们松竹峰的招式？”
“同是雾灵剑宗，聚仙峰知道咱们松竹峰的招式并不足为奇。错只错在你不懂灵活运用！”
“怎么灵活运用？”
“本来第三招是实招，你何不将第三招虚使，反将第四招化作实招呢？”
陆易安醒悟道，“我明白了，师父。”
“嗯。”静修点点头，“关于他侮辱你和师父这件事，师父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怎么做？”
“要闹咱就闹个大的，保管以后再没人喊你私生子。”师父轻笑道。
第二天一早，师父领着他直接来到天柱峰的紫薇宫，求见了师尊玉道真人，将贾为雄欺负他的事和他说了。
“师父，这件事虽然只是孩子间的打闹，要是不加以制止防患于未然。以后说不准又会酿成同门相残的惨案。”
玉道真人似乎对着同门相残很是忌讳。
他点点头，叫人去喊玄修和贾为雄过来，随后领着众人来到大殿前的七星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