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玄武石门
陆易安不断往下跌落，他伸手朝崖壁抓去，潮湿的岩石在指间滑过，飞速离他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头顶的悬崖如同被天神的巨斧劈过一般，笔直而挺立。太阳像一个小小的圆盘挂在绝壁之上，像是被陡峭的崖尖勾住了。
这就是尘世留给他最后的光景了吗？
接着他坠入云端，被冰冷的云雾包围，没过多久又砸破水面，坠入水底。
气泡和激流包围着他，令他一阵晕眩，无法呼吸，完全失去了方向。
他死死憋住气，用力蹬水，双手不停地扑腾，但身子仍在不住下坠。
四周全是光滑黝黑的岩石，到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股倦意袭上心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正躺在水潭边，宋泊在旁边拧着湿漉漉的衣服。
他救了我？
他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跌落的是一个天然热水潭。丝丝的雾气缭绕在水面漂浮，如梦似幻。
“这个潭水有疗伤的功效，大师兄你再下去泡泡，恢复元气。”宋泊建议。
陆易安跳下水潭，温热的潭水包裹着他，体内的灵气正在渐渐复苏。
“原来这里才是生门！”宋泊指着旁边的崖壁喊道。
陆易安朝那里看去，崖壁上满生碧苔，一片绿幽中，刻着两排篆字：“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他顿时醒悟，“所以太师公把生门藏在了死门当中，隐藏在悬崖之下？”
宋泊点点头，“这两句就是八门阵的谒语。”
难怪驺吾一路追赶二人到此，还让他们自己跳崖，看来错怪它了。
向死而生。
自己最后抱着必死的信念，驺吾这才向他指出生门的方位，让他们跳崖。
“你这个呆子！”陆易安笑骂道，“幸亏有太师公留下坐骑给咱们指路，它不是想杀咱们，咱们都错怪它了。”
“谁能想到太师公会把生门藏在悬崖下面呢？这是火山温泉，上古时期这里应该是一座火山，几千年的沧海桑田竟然凹陷成了崖谷。”宋博看着四周的峭壁说道。
“难怪地上都是黑土，是火山灰吗？”陆易安问道，他也看出了这片山谷不同寻常。
宋泊点点头。
说话间，头顶渐渐阴云密布，天边更是云如血染。
云中几道闪电闪过，犹如金蛇窜动，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甚是沉闷。
“刚才还是晴天，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咱们快些走吧。”宋泊催促道。
二人刚离开水潭，猛听霹雳声响，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后雷声滚滚，数十道闪电刺破云端，爆发出无比耀眼的白光，直直劈下。
闪电从云端直直劈到了地面，越来越频繁，如无数道金色飞蛇自云端窜入地下，在地面如蛛网布开，消逝不见。
这闪电有些不寻常！
二人在闪电间不断趋走躲避，向山崖边掠去。脚下的焦土中，不时有动物骸骨冒出。
他俩到了山崖脚下，沿着崖壁行走，一面躲避闪电，一面搜寻山谷的出口。
走了约五十丈之远，在一棵老榆树下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方方正正，像是人工凿砌过一般，被一一扇黝黑的石门封住。
石门黝黑粗粝，遍布点点白色晶粒，闪着晶光。
宋泊摸了摸，“这是玄武石，用火山喷发形成的岩石砌成。具有很强的磁性，特别容易吸引雷电。”
二人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这个石门是出口？”陆易安问道。
“只剩最后一句谒语了：万物出乎震,震为雷。”宋泊道。
“这里是地盘九宫阵，按谒语所示，出口在震宫，是正东方位。不是这里。”
他们沿着崖壁往震宫走去，果然在一片灌木丛中找到了一个崎岖的山岩小径，似乎能通往山谷之外。
宋泊朝小径走去，陆易安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一把拉住了他：“不是这里，这最后一关不会这么简单！”
宋泊狐疑地看着他。
“你想想看，”陆易安解释道。
“太师公把九地的入口藏在湖底；让阴云遮蔽的北斗星给咱们指引方向；又把生门布置在死门的悬崖之下。”
“这三个阵法的破解全都出乎意料之外，无一不是对闯关者勇气和智慧的考验。这最后一阵肯定另有玄机。”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关键字并不是震字，而是雷字！和雷电有关。”他望着不断击落的闪电说道。
“这里的雷击这么频繁，你不觉得有点不寻常吗？”
宋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陆易安蹲下身，伸手在黑土中探了探。
火山灰土质松软，在地上蒙了厚厚的一层，他继续向下探去。
手伸入地下五寸，整只手都没入土中，突然手指有了坚硬的触感。
他猛地扒开泥土，下面露出黝黑粗粝的地面，闪着点点晶光。
宋泊惊呼道，“是玄武石！地面竟然全是玄武石。”
刚才那扇石门不也是玄武石砌成的吗？
想来是石匠建造它的时候就地取材，用的就是地上的石头。
这种石头有磁性，容易吸引了雷击。难怪这里雷电这么频繁。
陆易安突然抓住了什么。
如此说来……
玄武石门同样地可以吸引雷击！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他喃喃而语。
莫非谒语是在暗示：要引动天雷击向石门，借助雷电之力打开它？
他向宋泊看去，见他眼中同样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玄武石门！”随后一齐朝山洞跑去。
——
玄武石门前。
宋泊看着陆易安，面带担忧道：“大师兄，这样能行吗？”
“可以的。”陆易安露出自信的笑容，尽管他心里其实没有底，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试试。
雷从云，云属水。
陆易安将阴柔的水行剑气凝聚剑身之上，催生出一道蓝白色剑芒。
剑芒长约七寸，如烛火一般吞吐不定，在狂风中径直挺立，嗤嗤作响。
这时天空响起一声霹雳，一道闪电直劈而下。
陆易安瞅准位置，一个疾步纵身跃起五丈，长剑一扬，剑芒疾吐，已然触到闪电。
长剑霎时金光通明，一阵抖动，在他掌中爆起一道电光。
他手腕被震得酸麻，五指松动，长剑险些脱手。
他连忙抓住长剑，跃至地面，左手运起一掌击在剑柄，右手引剑诀，将长剑顺势一送。
长剑如矢应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光芒，直直射向玄武石门。
轰得一声闷响！
长剑已插入石门之中，没入寸许。
陆易安忙向石门看去，洞口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而落，石门微微晃动，却没有打开。
“大师哥，你怎么样？”他听到宋泊关切地问道，但他已无力回答。
那股闪电此时已从神门穴窜入臂膀，整个右臂都在不住颤抖，他忙用左手按住右臂，闭目调息吐纳。
闪电在手少阴心经中，如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
他运起经脉的全部灵气与之抗衡，一点点将其向体外逼去。
头顶热气升腾，汗水自额间涔涔而下，良久良久，才终于将这股电流逼出体外。
他深吐一口气，睁开双眼。
刚才在催动灵气和这股电流进攻拒守之际，他发现这股电流的能量和体内的灵气并无二致，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师兄？”宋泊看到他醒来，轻声唤道。
“我没事。”陆易安回应。
他看了看玄武石门道：“它刚才晃动了一下，说明咱们的方法是对的，能再多坚持一会就好了。”
“再坚持就怕整条手臂要废掉啦！”
“这点雷电还奈何不了大师哥。”陆易安轻笑道，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宋泊心下不忍，高声叫道：“大师哥，咱们不闯了，等师父来救咱们。”
“不知道黑衣人闯入咱们禁地有什么图谋，等师父他们赶来只怕来不及了。”陆易安拭去嘴角的血渍，虚弱地说。
“贼人功力不弱，咱俩也不是他对手。”
“拖他一拖也是好的。”
“只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宋泊担忧道。
陆易安看着师弟，微笑道：“你还记得师父让咱俩念的雾灵六戒吗？现下咱俩私闯禁地已经犯了师门大忌，只有抓到贼人，才能免受追究。”
“是我连累的你。”宋泊内疚地低下头。
“说什么傻话，咱们虽然犯了门规，却没有做错什么。”陆易安说道。
“太师公将乾坤遁甲阵布在这方圆千里的迷雾山谷。布局穷究天文，暗合地理，守护的必然是一个大秘密！”
“难道贼人便是为此而来？”宋泊恍然道。
“希望不是。若是果真如此，只怕会关系整个宗门盛衰兴亡。”陆易安正色道。
“不管事后师父如何追究，现在师门有难，咱都要追查下去！”
“现在怎么办？”
“只靠长剑凝聚的这点雷电之力是不够的。我准备用身体吸收更多。”
“你能受得了吗”
“我刚才发现雷电之力和灵气是一样的，也许我可以试试将他们吸纳入经脉中。”陆易安道。
“那不是逆运经脉吗？”宋泊惊愕道，“不行，这太凶险了，刚刚你都差点晕过去。”
“刚才我没有想通此中关窍，逆练经脉的办法，师父早就教过我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门神通？”
“你打我一拳试试。”
宋泊犹豫地挥出一拳，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
“用些力，用最快的速度出拳。”陆易安道。
宋泊狠狠挥出一拳，陆易安用胸膛迎了上去，斜身卸力，星光折闪间，脚下倏忽平移，身子已闪出丈许之外。
“七曜移星步？”宋泊又惊又喜。
“师父得知我打通了手太阴肺经，才将这套步法传授于我，其中就有逆练经脉的法门。”
七曜移星步不仅是一套闪躲趋避的走位身法，更有拆招化劲，逆运经脉和积蓄灵力的诸多妙用。
敌人一拳打来，先以精微步法避其锋芒，再虚空窍穴将敌人的内劲纳入经络，跟着逆运经脉，将内劲一路传到脚底涌泉穴，倾泻而出。
便似敌人的拳力透过涌泉穴，打在地上一般。
我自己不仅浑不受力，更可借助敌人内劲飘身纵跃，趋前避后。
敌人招式灵力越强，出手越快，我涌泉穴中的七曜灵气便越充盈，步法越快捷。如同在敌人周围闪现一般，神出鬼没。
只是这门功夫极难修炼，不仅要脚踏北斗七星方位，更要求使用者空虚穴道，在转移敌人内劲之时，含而化之。
逆运经脉之时，更不得稍有差池，一旦错行穴道，必然诸脉俱废，吐血身亡。
“那你也要小心些才行，毕竟是逆运经脉，吸收雷电这等惶惶天威。”宋泊担忧道。
陆易安应了一声，持剑大踏步朝石门前的矮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