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踏入禁地
不远处，陆易安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擦耳崖山巅，看着远处的白云苍狗。
尽管师弟给他上了药，背上的鞭痕依然隐隐作痛。
他并不恨干娘，只是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更加想念那位已经过世的亲生母亲。
过去这么多年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晚，他还会梦回海边那个被潮水侵蚀的小木屋，想起和父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在梦里总有一只病榻，病入膏肓的母亲躺在上面，她已经瘦骨如柴，被渔网磨出老茧的手，更加干枯了。
“小安，过来。”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招呼道。
他放下热腾腾的药罐走到母亲面前，“娘，你感觉好些了啊？”
母亲摸着他的头，“长大了，这四年的时光娘很开心，你是爹娘的好孩子。”
“我教你的那首曲子还会吹吗？”
“孩儿每天都练。”
“这首曲子以后你勤加练习，等我走了之后，你去找阅微书斋的老赵头。”
“我不去！我要一直陪着娘。”
母亲剧烈咳嗽起来，笑道，“好孩子，去给娘倒杯水。”
陆易安是去给她倒水，形削骨瘦的女子在床上喃喃道，“易安，易安。易地而安，到了新家庭，你可要平平安安啊。”
六岁孩童因为力气太小，只能把茶碗放在地上，跪下身去，用胳膊压着茶壶嘴倒水。
倒着倒着，一滴热泪不禁从眼角滑落。
母亲的喃喃自语他都听到了。
她不知道，因为病情的原因，她的听觉已经大不如前，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许多。
陆易安暗暗叹息，思绪拉回现实，从怀里掏出那支芦管。
它由一小段紫竹内嵌芦苇制成，表面已磨得油光发亮。
这是他四岁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的礼物，连带还有一本破旧的箫谱《水龙吟》，嘱咐他勤加练习。
他拿起芦管吹奏起来：
神州苍茫，龙裔仙踪知何处。
人间自有，龙蟠凤翥，隐于江海， 遁形九天。
向玉霄东望，蓬莱雾霭，从云驾、驭风行，若得知遇，必腾跃九天，江水倒转。
清婉的管声在苍松翠柏间回荡，月色溶溶，松香阵阵，他不禁有些悠然，对身世的感怀渐渐淡了。
忽然瞥见雾灵真境上空炸开一朵烟花。烟花在夜空盛放，呈现红白二色的梅花状。
这是三师弟用的信号弹！他心中一惊，连忙揣起芦管，纵身向那边飞去。
他展开身法在五云峰山峦间飞驰，猛然瞧见藏经楼檐顶有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飞身近前，认出是万圭，帮他解开了穴道。
他的样子甚是狼狈，衣服破损不堪，上面还印着几个的脚印。脸颊高高肿起，全没了往日颐指气使的模样。
陆易安一向不喜欢这个爱耍少爷脾气的师弟，只是冷冷道：“出了什么事？宋泊呢？”
穴道初解，万圭大喘两口粗气，随即破口大骂道，“那对狗男女去雾灵真境了!”
陆易安注意到他脚步有些踉跄，显然身上也有伤。
“什么狗男女？我问的是我三师弟，你说清楚些。这里发生了什么，谁封了你的穴道？”
“是那个妖女点的，我撞破了他们的奸情。”万圭怒道。
当下把宋泊如何独自到此，如何被自己撞破奸情，又如何被傅红缨挟持去了雾灵真境，一一向陆易安说了。
陆易安听完后心中狐疑不定。要说师弟和女子私会，他是打死不信的，多半是万圭误会他们了。
那么傅红缨的话就是可信的，她掳走师弟是去抓黑衣人了。
外地入侵不说，雾灵真境又凶险无比，师弟只怕凶多吉少。
万圭还在的咒骂不休，“狗男女……妖女……贱人！”
陆易安虽然气恼，但是看着他这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好怎么样他，说道：“骂够没有？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师父。我先去那边看看。”
“我当然会禀告师父，还用你提醒？”宋泊愤懑道，说罢他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陆易安来到雾灵真境谷口前，当他准备踏入山谷的时候，猛然想起前日在祠堂前，背诵过的门规誓言：
“六戒擅入禁地，雾灵真境！”
他的身形猛地顿住了，望着谷口不断涌动的迷雾，心中一阵迷茫。
自己该不该进去呢？一边是门规戒律，一边是师弟的安危。
若是现在进去，事后一定会被师父惩罚去思过崖面壁，甚至将他逐出松竹峰。
但若不进去，师弟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管他娘的！我只求现在心安理得！想通这点，他坚定地举步迈入迷雾之中。
进入山谷，发现这里视野极为有限，仅能看清周身丈许之地。
放眼看去，全是笔直的树干，树皮苍白如骨，枝叶隐没在茫茫雾气中，连夜空也被云雾遮住了。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迷宫！
捡起石子，他在身旁的树上刻下一道箭头标记，然后向着箭头的方向奔去。
每经过一棵树，他都会留下一道标记。
他在心中默念了十八次，来到一棵长满老瘤的杉树旁，拿起石子正要做标记，却赫然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箭头。
箭头歪歪斜斜，入木较浅，正是他做的第一个标记。这意味着他又回到了原地！
他失望地背靠大树坐下，一阵风迎面吹来，闻到一股淤泥和腐草的气味，猛然胸口一闷。
是五毒瘴气！
这五毒瘴气是阴毒、寒毒、尸毒、虫毒和花毒五种剧毒，在阴湿之地长期氤氲发酵汇聚而成。
吸入者轻则全身无力，重则产生幻觉。
微一运气，果然只剩六成功力，他连忙屏住鼻息，盘膝打坐。
陆易安放空灵台使其澄静空明，旋照内观。须臾一朵泛着微光的红色莲花在灵台盛开，照亮了体内纵横交错的经脉窍穴。
他引导神识沿任脉一路下视，过膻中，走神阙，直达下丹田。默默运起《龟息真定功》心法，调动丹田诸穴纳气呼吸。
心不动念，神住气往。
以意吐纳，象龟之息。
一轮行功完毕，胎息缓缓开启。
现在他只需以腹部丹田吐纳，就可以代替口鼻呼吸，过滤掉瘴气了。
陆易安站起身，打算再找找出路，忽听身侧传来一记破空之声。红影闪动间，一人一枪已经攻到身前。
长枪未及近身，罡风已侵袭而至，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不敢大意，以回旋手法挥出一道弧形剑气朝敌人卷去，同时长剑也贴着长枪刺出，直指敌人手腕。
敌人身法被剑气所阻，没有变招再进，左脚轻点，遁入迷雾。
陆易安暗暗运起护体罡气护住周身要穴，一边在迷雾中搜寻敌人的身影。
地上铺满了厚厚落叶，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突然他猛觉背上一凉，似被尖物刺中，紧接着护体罡气竟如潮水般向那尖物涌去，仿佛要被它尽数吸尽一般！
他猛然回头，长剑吐出一尺长的剑芒向背后刺去。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面貌，胸口已被敌人一掌拍中，重重跌飞出去。
等他爬起身来，回头看的时候，敌人又不见了。
他被耍弄得有些恼火了！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对方为何不继续进招？打完就躲，难道只是为了戏弄他？
他思索着如何才能把对方揪出来。
这么大的雾气，我看不着他，他是怎么看到我的？
落叶在脚下咯吱作响，他顿时明白过来。
他足尖轻点飞身上了树梢，折下一节树枝朝地面射去。树枝插进泥土，咯吱一声断作两截。
随着这一声轻响，那一袭红衣再度现身。
自己猜想的没错，前两次都是脚步声暴露了自己。
哼！你两戏弄于我，这次我也让你尝尝被戏弄的滋味。
他消无声息地自树上倒滑而下，慢慢靠近对方的背影，突然伸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红衣人，“抓住你啦！看你还往哪跑。”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入手感觉绵软，红衣人的前胸柔软而肥大。
他突然醒悟，自己抱着的是名女子！
“拿开你的臭手！”女子怒骂道，挣扎着反腿踢来。
陆易安忙松开手，从树上跳了下来，讪笑道：“抱歉，这是个误会。”
“你不是黑衣人。”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
陆易安道：“我是宗门弟子，你是来……”
还没等他说完，女子已挺枪刺出，呵斥道，“果然雾灵剑宗都是些下流坯子！”
“姑娘你听我把话说完！刚才实在是无意冒犯。你是不是叫傅红缨？”他连连退后，向她问道。
“ 你认识我？”她收起长枪，一脸戒备。
“万奎告诉的我。”看着她疑惑的样子，他补充道，“就是被你点穴那位。”
“他活该！”傅红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虚弱。
“来找我师弟，就是被你劫持的那个。”他急切地说。
傅红缨朝身后指了指，“在那里，第三棵树下面。”她轻咳嗽两声，靠在树旁无力地坐了下来。
“你中毒了？”陆易安这下明白她为什么只是一味地偷袭，而不肯和他对招了。
她这样子在这片瘴气中撑不了太久，他在她身旁盘膝坐下，准备帮她运功疗伤。
傅红缨板起脸冷冷道：“这点毒不碍事，你别想再对我动手动脚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差点就成了我碰的第一个女人。”陆易安坏笑道。
“你快饶了我吧，我可没那荣幸。”傅红缨嗤之以鼻。
陆易安站起身说道，“这是五毒瘴气，主要是阴寒之气为主，辅以鸟兽鱼虫的尸毒。你可以用纯阳灵气消解试试。”
“不帮我疗伤啦？轻浮油腻！”傅红缨白了他一眼。
“你快去看看你师弟罢，他中毒比我深，晕过去了。”说罢合上双眼，按照陆易安指点的方法运功驱毒。
陆易安急忙朝她身后掠去，果然在第三棵树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