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地烟灰
南瞻部洲云州境地，雁愁渡森林。
覆盖厚厚积雪的山坡上，横七竖八着躺着几十名雾灵剑宗弟子的尸体。
它们已经冻得僵硬，如同冰冷的雕像，同样被冻结的还有身死那一刻，眼神中的惊骇和无助。
几只乌鸦盘旋一阵，落在他们身上，啄个不停。
北蛮子这是在用敌人的尸体献祭他们的鸦灵吗？陆易安在心中冷笑。
灵剑被劫的事，来的路上静修师父已经跟他说了，北莽和雾灵剑宗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清修师伯满脸怒容，一向木讷的微修师叔也双眼湿润，这都是他龙潭谷刚入门的弟子。
“把他们就地掩埋吧。”清修说道。
“师兄，我想给李敬宗立个碑。”微修道。
“应该的，他没有辱没我们雾灵剑宗的名声。”
微修里带着几个外门弟子在旁的空地上开始挖坑掩埋。
张大阳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坳说，“林师兄和马夫就是转入山坳后面不见的。”
“大伙去一起去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俩总不能平白无故失踪了。”清修招呼众人上山。
陆易安跟在三位师父身后，在张大阳的带领下攀上山脊。
狂风呼啸而至，卷起茫茫雪花，顷刻间便将众人的足迹掩埋。
好在马蹄印较深，虽然被风雪掩埋，依然能辨认出两匹马的足迹沿着山坡伸向远方。
这应该就是马夫和林云现留下足迹。
众人跟随蹄印一路前行，当他们钻入了一个茂盛的灌木丛的时候，马蹄印消失不见了！
树丛下有许多大石块，裸露的树根和积沉的残雪，唯独没有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蹄印了。
“他们应该是在这里遇害的。”玄修首先表达看法。
“遇害说不上，还没发现尸体，也许是被劫持了。”静修道。
“大家去周围找找看，或许他们当时发现了什么，怕打草惊蛇，在这里下马了也说不定。”清修面色凝重的地说。
众人都心情低落，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已经过去四天了，林云现如果还活着，他不可能不给师门飞符传音的。
“可这大风雪天的，刚走过的足迹转眼就没有了，去哪找他们啊？”玄修问道。
“风能吹散足迹，可吹不走血迹。”清修没好气地说。“他俩真是被那些北莽人劫持的话，总会有打斗的痕迹留下来。”
众人四下散开，开始分头寻找。
陆易安却留在原地没有动。
“你怎么不跟你师父去找啊？”玄修刚要从另一侧下山，回过头来疑惑地问道。
“如果真发生打斗的话，也应该在马蹄印消失的地方，又何必舍近求远？”陆易安回答。
“可这里明明啥都没有，你留在这里能找到什么？”玄修取笑道：“原来你们捉妖师就这么办案啊，站在原地不动等着线索送上门？”
陆易安知道因为井中月那件事，他已经把玄修和清修都得罪了。
他也不生气，反击道，“那也比乱找一气，把什么都当成线索强。”
玄修老脸一红，听出他指的是自己误解师尊遗言那件事，瞪了陆易安一眼走开了。
陆易安淡淡一笑，俯下身，抓起一把地上的积雪，放在手心搓了一搓。
林间风雪弥漫，雪花会将之前的足迹掩埋，但新落下的雪是轻而柔的，而能留下足迹的积雪积沉日久，是冻实而厚重的。
想到这，他掌心凝聚轻而柔的水行真气朝地上吹去。
雪花犹如轻盈的鹅毛，被掌风吹散，地面露出的东西让他陡然一惊！
正在这时，他听到玄修大喊道，“看我发现了什么！”
又是三师叔，怎么每次都是他有新发现呢？陆易安感慨道，但他不得不先过去一下。
他循声前往，穿过浓密的树丛，爬下一段低矮的山坡，看到玄修师叔站在下方一个空旷的平地上。
地上散落着三个篝火堆，还残留着营火的余烬。旁边有一条半结冰的小溪，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这里应该就是那群北蛮子的营地了，一定是马夫和林云现的马蹄声惊动了在此埋伏的他们，被他们劫持了。”玄修道。
“可这里离马足迹消失的地方这么远，他们怎么听到的马蹄声的？”静修问道。
“您可别忘了，鸦灵行者的三足乌鸦能够通灵，它肯定大老远就看到马夫和林云现出现在山坡上了。”玄修得意地说。
清修尝试着推理：
“有道理，那时候他们正在营地里休整。马夫前来探路，走到刚才那个灌木丛的时候被三足乌鸦发现。”
“他们偷偷地接近，偷袭了他，随后又依法施为抓了林云现。”
静修也点头表示同意，“所以咱们一路上都没发现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我说的没错吧？”玄修傲慢地看着陆易安问道，“不知捉妖师大人觉得我的推断如何？”
“推断有理有据，合情合理。”陆易安笑道，“在我没有发现那些烟灰之前，你的说法完全讲得通。”
“烟灰？什么烟灰？”玄修疑惑道。
陆易安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向张大阳，“那名叫李四正的马夫是不是挺爱抽烟？”
张大阳点点头头，惋惜道，“那老驼背啊，没事就叼着一杆旱烟，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没忘了这一口。”
“你说他是驼背老头？”陆易安突然惊讶的问道。
“详细跟我说说他的事。”他激动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这个发现太关键了。
他回头招呼三位师父，“烟灰是在刚才那个灌木丛发现的，你们随我来。”
众人随他往山上走去。
路上陆易安向张大阳问道：
“你说的这个林正四还有什么特点？他是不是新来的？可是两个月上山的 ？”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张大阳有些惊讶，两个月前陆易安还关在黑石塔呢。
“跟我说说这个人吧，他有哪些爱好？是怎么成为你们龙潭谷车夫的。”
“他是小镇上一个街头卖艺的一个老头。衣衫褴褛，瘦得像只虾米，腰都直不起来了，却学人家胸口碎大石。”张大阳道。
“因为师尊要闭关嘛，说需要多招收一些杂役，我便和师父一起下山，去芥子镇看看。
“正好在街头看到他表演，觉得他挺可怜的，又有些武功底子，就问他要不要来雾灵山干些杂活。
“他满口答应，最开始他想去云海峰，师父说龙潭谷缺一个马夫，他便补了这个空子。”
“他有什么爱好，或者比较特别的地方？”陆易安问。
特别的地方倒没有，爱好嘛，不知道八卦算不算？”张大阳道。
“他跟我打听过好几次楚秀园的事，”张大阳讥笑道，“这老色鬼莫非对沈师姑有意思？沈师姑虽然人疯了，可又不傻呀，怎么会看上他？”
云海峰楚秀园住着一名道姑沈还璎，是清修道长的妹妹，整日疯疯癫癫的。
据说她曾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丈夫生前曾官至骠骑将军，可一次出征后，就在没回来，她就疯掉了，清修师伯这才把守寡的妹妹接到了雾灵山。
“马夫对林云现怎么样？”陆易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陆师兄你还别说，押送灵剑这几天，他总会时不时的找林师兄说说话，大概是因为林师兄负责这次押送任务吧。”
说话间众人上了山脊，回到了蹄印消失的那个灌木丛。
陆易安指着石头旁边，散落在积雪中一小片灰色的东西，说道，“这就是我发现的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