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飞升陨落
这座庭院位于府邸西北角，地处偏僻，弄这么大动静，府上竟然没有察觉，他扯下床单将冉柔鼠妖本相的尸体盖住，准备通知府上的人。
这时一个人破门而入，来人身着灰白鹤氅，竟是他的同僚周子斐。
“院子里怎么回事？”他劈头盖脸地问道，永远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我来捉拿冉柔，和她大战了一场，”陆易安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受人指使，只能先撒谎隐瞒。
“你是来抓我的回去的？”他冷冷问道。
周子斐搓手大笑道，“镇妖司确实下达了通缉你的文书，但被白司长给驳回了。”
“你小子还真是行，竟然能从黑石塔逃出来。”他瞥了一眼冉柔已经变成鼠妖的尸体。
“你好像对她的死并不意外，”陆易安佯装随口一问。“你当初阻拦我办案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妖了，对吧？”
“没有，刚刚才知道。”周子斐平静地回答。
陆易安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周子斐眼神闪烁地不敢看他，“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抓你进黑石塔生气，我当时确实看走了眼。”
“但你当时出现的很及时，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陆易安问道。
“我恰巧路过，咱们不是打赌吗？我当然要关注你调查的进展啦。”周子斐笑道，“再说，这种三境大圆满的妖怪，哪是我这种二境修士能看出来的？”
陆易安嘴角泛起胜利的微笑，“你如何知道她是三境大圆满？”
周子斐忙捂住嘴，知道隐瞒不下去，只能讪笑道：
“我当初确实接到命令，说你大闹李府，叫我把你带回来，说那女子是个三境大圆满的修士，让我不可轻举妄动，把她当寻常女子放掉。”
“神符只是说她是修士，我没想到她是妖。陆兄，这件事你可不能怪我，这个案子你赢了，我认赌服输欠你一壶浮玉春，我再多赔你一壶，行了吧。”
“是谁给你下达的命令？”
“敕令是用飞符传达的，不知道谁拟的，看纸符的制式是应该是巡天司下发的。”
“果然是巡天司。”陆易安喃喃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这件事白司长知道吗？”
“不知道，直到镇妖司将你下狱，他才知道。他去和姚悦交涉，但也仅仅给你在牢房里争取到了一些优待。”周子斐回答。
“兄弟，我知道你一心捉妖，确实让你受委屈了，可既然上头发话说她不要妖，咱们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呢？”
感受到同僚的关切，陆易安心领神会。原来他也被蒙在鼓里，是被巡天司利用了。
要不要告诉他巡天司蒙面道士杀人灭口的事情呢？
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要告诉他，对方势力强大，还是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周子斐看陆易安低头不语，以为他不高兴了，继续劝道：“陆兄弟你刚加入捉妖司不久，不晓得清虚境天的规矩。”
“仙衙也是官场，和山下的王朝没什么两样，修真讲究清静无为，为官之道亦是如此，谁会主动把事情往身上揽啊？”
“只有不主动做事，才不会沾染因果啊。”他振振有词地说。
对他这番说辞，陆易安是不以为然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但他还是淡淡笑道，“好啦，我知道，无量天尊，清静无为。”他宣了一个道号。
“今天在这里见到我的事，不要和别人说。有人问起，你只说你来的时候，冉柔已经死了。现场遭受雷击，她是破境失败而死的。”
周子斐以为他不承认杀害鼠妖，是怕惹上因果，点了点头。
“对了，你今天过来是干嘛的？”陆易安问。
“也是为了一个案子，最近有不少散修闭关渡劫的时候，走火入魔而死。”
“不光是咱们东胜神洲，悬空寺、龙脊长城和稷下学宫传来消息，说他们三大部洲也有不少僧人、武夫和学士死于破境，人数不下百起。”
“我找清吏司查了登记在册的散修名册，冉柔姑娘是咱镇上最后一名散修了，这才急忙赶来。”
“这些人可是气息紊乱，陷入疯狂，胡言乱语？”陆易安问。
“没错，你如何得知？”
“他们可都是无门无派的野修？”
“不错！”周子斐惊讶道，眼神像遇见鬼一样看着陆易安。
“我建议你查一查这些人是不是去问道峰参阅过闻道碑。”
“和闻道碑有关？”
“她就是因为修炼闻道碑的功法走火入魔的。”陆易安指了指冉柔的尸体。
“但现在没时间查这个了，有另一个更重要的案子需要查。”周子斐突然正色道。
“什么案子这么要紧？”
“很要紧！这个案子，白司长还指定要你来查。”
“嗯？”陆易安狐疑地看着他。
“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别打哑谜。”
“我是怕你没有心理准备。”周子斐突然坐近了些，揽住他的肩头，“雾灵剑宗宗主，也就是你师公玉道真人闭关飞升失败了。”
“那岂不是……？”陆易安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飞升成功则位列仙班，失败则身死道消，这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
周子斐哀伤地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他肯不相信。师公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放眼四大部洲也是前十甲的存在。近年来参悟闻道碑，修为更是直追四绝。
“我开始也不相信，但巡天司那边已经发了文书，说你师公的死惊动了四大境天。让咱们捉妖司全力调查他的死因。”
“四大境天都知道了？”陆易安诧异道。
“那可不？你师公号称东海剑仙，也算咱们东胜神洲一等一的人物。九境修士本就千年难遇。”周子斐道。
“这么多修士离奇死亡，这个节骨眼上他老人家飞升陨落。他若是死于非命。那些大佬还不人人自危呀。不查清楚死因，以后谁还敢闭关破境？”
陆易安记起三个月前他还在黑石塔坐牢的时候，静修师父前来探监还告诉他，师公已经参悟到闻道碑第九层，开始闭关准备飞升了。
莫非他的死也和闻道碑有关，这闻道碑究竟有何古怪让这么多人走火入魔？
闻道碑位于问道峰，筑通天塔守之，塔分九层，一至九层碑文逐渐深奥，分别对应玄牝境至飞升境九个境界。
达到境界要求才能参阅对应层级的碑文，否则有身死道消的风险。
此碑不仅在东胜神洲，乃至四大部洲都是大大的有名。
自从颛顼帝绝地天通以来，天上神祇再也无法下界干涉人界生活，与此同时，世间炼气士的飞升之路也断绝了。
五百年前，他们雾灵剑宗出了一名叫顾昔朝的武痴，不到花甲之年便修炼到了九境大圆满。
放在以前，修至此境往往会被天道察觉，认为他们是寻觅长生，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的大盗巨寇，会毅然降下雷劫，除之而后快。
躲得则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则从此绝命。
现在既然天地间的通道断绝了，也就没有了天劫一说，顾昔朝若继续游戏人界，当一名潇洒的注世地仙，朝游苍梧暮北海，也是人间乐事。
但他却不甘于此，而是登上了雾灵剑宗的最高峰，问道峰。
按照静修师父的说法是，这位中兴祖师独坐封顶，休粮守谷，戒语持斋，面壁观想了一百零八天，终于感动了一位神明下界。
神明看着形削骨瘦的顾昔朝，为他诚意所感动，拼着违反天条的罪责，破格降下飞升台让他霞举飞升。
因为是违反天条，神明自然不能接引他去位列仙班，于是坦言相告，他即使能悟道飞升，自己仍要销毁他的三魂七魄，让他身死道消。
一心求道的顾昔朝只是淡淡地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于是神灵降下陨石，修筑了飞升台，顾昔朝霞举飞升，就在他悟道的那一瞬间，按照约定三魂七魄被神明尽数毁灭！
但这位求道者留了个心眼，在他成仙之前，早早分出一缕神识藏在衣冠之中。
待神明摧毁他的魂魄离去后，神识才从衣冠中出来，在一旁的石壁上偷偷刻下了飞升之法。
宗门后人将石壁凿下，按修炼难度分成九块石碑，铸九层通天塔守护，后世称之为闻道碑。
不久之后，无主的神识消散了，但顾昔朝以自己身死魂灭为代价，换来了神道大昌。
四大部洲的修士从此再次开启了飞升道途！
往后的这五百年来，已经有三位九境修士成功飞升。
问道峰也成了练气士心中的圣地。雾灵剑宗也由此独步修真界，为天下修士所敬仰。
来此朝圣者络绎不绝，碑文所载修行之法也成了无派散修修炼的唯一道途。
师公的死，散修的离奇死亡，还有冉柔所说巡天司某位仙人的密谋，全都指向这个闻道碑！
“看来，我得回师门一趟了，你陪我一起吧。”陆易安道。
“那是自然，捉妖司已经跟你四位师父打过招呼了，会派人调查玉道真人的死因。”
“我估计你几位师父一定想不到，去调查宗主之死的会是宗门的一个外门弟子。”周子斐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