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出真相
方凝坐在桥上,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算从刚才的惊吓中醒来。
“刚才你就不担心我松手跌下去吗?”她问道。
“你像疯子一样,一心求死,油盐不进,我只能赌一把了。”陆易安苦笑道。
“赌徒!”方凝白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当晚确实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人就是冉柔。”
“她其实她是一只鼠妖,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
“我不知道她是锦毛鼠变的,她究竟有什么来历?”陆易安问。
“承济堂的伙计说,她当初是去店里是抓药看病的,好像是调理内伤,疗程很长,她就在附近租房子住了下来,成了承济堂的常客。”
“她生得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那时候李儒在店里帮忙,俩人郎才女貌,有好事者便想撮合他们,传出来不少闲言碎语。”
“我家和李府隔一条街,打小我就跟李儒一起玩,长大了不是没动过非他不嫁的心思。”方凝说到这,羞涩地别过脸,声细如蚊。
陆易安假装没有察觉,从怀里取出他随身携带的纸笔,运笔如飞地记录起来。
方凝继续说,“听说李儒有了新的相好,我心中不忿,便去承济堂一探究竟。那天我在承济堂窗外远远便看到李儒给冉柔号脉。”
“冉柔眉目传情,二人举案齐眉,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自惭形秽便有了成全他们的打算。”
“我偷偷溜走,刚走出药堂,却撞见李老爷,他约我晚上到李府一叙。”
“就是出事那晚?”陆易安问。
“嗯,那晚恰巧李儒约了冉柔在家中做客,李老爷担心谈话被儿子发现,便和我去了后花园。”方凝回答。
“他当晚告诉我,说他打算让李儒迎娶冉柔姑娘,可李儒不同意。他知道我和李儒青梅竹马,想让我离开他儿子,劝他断了对我的念想。”
“他若不来求我,我本来是打算成全李儒和冉柔的。我这一求,我才知道我错怪了李儒,他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
“我又有了自信,当场拒绝了李老爷,为了让他回心转意,我说道:
‘老爷,冉柔虽然人长得好,知书达理,可她来历不明,总不如我知根知底,你怎么能让她进李府呢?’
“李承济说,‘冉姑娘温淑贤惠,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只有她才配得上我家李儒。我早问过了,她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只是现在没落了。’
“我知道他是在嫌弃我的出身,说道,‘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受内伤呢?您没觉得这个女子不详吗?’
“‘自从她来到这里,小镇就连出怪事。我听说最近有不少孩童失踪,发现的时候都被吸干了精血。’
“李承济不以为然,‘你别在这胡说八道!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红颜祸水,娶妻不贤毁三代。老爷您家大业大,可不能随便娶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过门。不说别的,你连她受了什么内伤都不知道吧。’我说。
“当时我只是想吓住他,所以只是信口胡诌。
“李老爷思忖半晌说,‘照你这么说,冉姑娘的病确实有些蹊跷,我行医多年从没遇到过这么怪的内疾。也罢,这件婚事等我查清她的病因再说吧。’
“我知道李老爷被我唬住了,心想等他查清楚,我说不定早和李儒远走高飞了。
“可就在这时候,花园里刮起一阵狂风,一道黑影掠过李老爷就倒下了,身体如泄气的天灯一样萎缩。
“到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包着一堆骨头,喉头汩汩流血。”方凝道,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她眼中仍满是惊恐。
“我当时吓坏了,回过神来看到冉柔姑娘站在李老爷的旁边。”
“她仍是一副弱不禁风,柔魅无骨的样子,用衣袂掩住嘴巴,吃吃笑道,‘抱歉让你看到我吃人的样子了。’
“她说话的时候,有鲜血滴落在草地上,我知道那是李老爷的血。”
“我虽然听人说过遥远的北俱芦洲常有妖怪出没,多亏了你们捉妖师暗中保护我们,才让它们不敢害人。
“我以为这些都是说书人附会的无稽之谈,当这一切发生在身边的时候,我顿时吓傻了。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杀了他?’”
“‘你不是怀疑我来历不明吗?’冉柔道,她突然冲到我面前,我眼前一花,看到一个硕大的老鼠脑袋挡在面前。
“我吓地跪倒地上,浑身颤抖,问她,‘你……你想干什么?’
“她说,‘要不是你坏我好事,他也不用死的,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她拿出一颗药丸逼我吞下,我的头发迅速变白,脸上一阵疼痛,一摸之下满手是血,惊恐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有这样,捉妖司才会相信你是魔修。’冉柔笑道。
“‘你才是魔修,不,你是妖怪!’我怒吼道,打定主意,如果她再凌辱我,我就一头在旁边的假山撞死。
“她自顾自地说,‘你去县衙自首,说你是一名魔修。李老爷和镇上失踪的孩子都是你杀的。县尉会把你移交捉妖司,关进黑石塔。’
“‘你杀了李儒的父亲,他没了你,自然会选择和我结婚,我嫁到李府,替你照顾他,你说好不好呀?’她天真地笑了起来,仿佛这一切是天经地义一般。
“‘你休想!’我怒道,‘你还真是会颠倒黑白,我不会听你的,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死了,李儒会为你伤心愧疚,又怎么会和我结婚呢?’她用手捂住胸口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所以你不能这么死,只能是他的杀父仇人。’她呵呵笑道。
“‘我不杀你,但你如果不从的话,我会杀光李府上下,当然包括你的情郎。’
“‘你……你卑鄙!’我怒道,但李老爷就那么死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最后我只能问她,‘如果我答应你,你就不杀李儒,不再作恶吗?’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会放弃妖的身份,用人的身份陪着他,陪他一辈子,一起生老病死。’
“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了她。”方凝懊悔地低下头,“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陆易安感慨道,“真相总是这样,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方凝为了救情郎的性命,不仅背上了杀害他父亲的罪行,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为妻。
“方姑娘,口供刚才我已经记下了,你确认下,签字画押吧。”说着取来纸笔递给她。
方凝将名字写在绢纸上,一阵沉默中只有书写的沙沙声,写着写着两行泪在她脸上滑落。
她将供词交给陆易安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公子是要去抓她归案?”
“总要还李承济和那二十三名孩童一个公道。”陆易安说。
“我告诉你真相,其实只是想让你帮我转告李儒,我没有辜负他,也没有杀他的父亲,要他不要恨我。”方凝微弱地叹息。
她飞快地瞥了陆易安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李儒已经娶了冉柔,她也没有再继续作恶了,两口子生活得很幸福。”
陆易安轻笑道,“姑娘,你是打算让我放过这个鼠妖吧?”
方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就是太爱替他人着想,才会被妖怪拿捏。”陆易安道。
他不禁可怜起这个自卑到懦弱的姑娘了,她只会一味地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殊不知退让只会让恶人蹬鼻子上脸。
“你有没有想过,冉柔为什么听到李承济说要调查她的内伤,就急不可耐地杀了他?”他问道。
方凝呆滞地直摇头。
“她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嫁到李府是为了什么?这一路又是谁在包庇她?这背后有很多隐情,我必须查个清楚。”陆易安斩钉截铁地说。
“还有,一会儿离开这里,我给你安排一个新去处,防止那位幕后黑手找到你。”
“你不要再去找李儒了,他并非你的良人。”
女子闻言又抽噎起来,突然扑倒他的怀里,哽咽道,“这些天,我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忧虑忏悔。”
“听说你大闹李府,要捉拿冉柔归案,却反被诬陷滥用职权,革职下狱。
“当时我就好奇你是怎么查到她的,又为你下狱感到惋惜。我也想说出真相还你清白。”她的双肩在陆易安的怀里抖个不停。
“可我怕,我怕那个妖怪听到消息,会害死李儒。”她愧疚地看了陆易安一眼。
陆易安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干巴巴地安慰道,“现在没事了,阳光之下容不得黑暗,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方凝离开他的怀抱,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拭去眼角泪痕:
“说出来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大人。谢谢你没有放弃这个案子,没有放弃我。”
“现在有了这份口供,就能证明冉柔是妖,可以还咱俩清白了吗?”她问道。
“难道你忘了,姚悦已经是幕后黑手的人了,她可不在乎咱们是不是清白。”陆易安道。
“那咱们现在……?”
“善后,”陆易安道。“你去采些蓖麻和乌精草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