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诡局
“咳、咳、咳”
堆成山的乱石中,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突然,嶙黑的焦岩隙中渗出紫色的毒雾,蚀出一个矮小的通道,满身烧伤的毒童子一面扇着面前迷蒙的灰尘从通道里走出,一面谨小慎微的打量四周:“怎么回事,本童子怎么还陷在这里!”
他算准位置,明明可以到核心位置的,只是进入瓶中忽然一阵颠簸,紧接着瓶中的地面化成一片火海,熊熊烈火烧的他像被满身的火蚁咬了一般狼狈,浓密的黑烟又熏得他眼睛止不住落泪。
他愤愤的踢倒身旁的巨石。滚石雷落引起一连串的动静,他循声看去,微眯起眼睛:“那是?”
只见远处昏暗的泥土中,隐约间有个圆溜溜的东西不时闪烁,他沾满灰的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的真切,果真有个东西。他飞身腾起探手去取。将要触碰时,四周风云忽的变化,一道划破空气的尖锐声穿过脑海。
“不好!”他收住探出的手,急闪身后仰,一道利刃擦着他的长辫而过。
“轰隆!”
毒童子落地,眼前飘落着一截黝黑的长辫。身后,原本山高的石堆,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凹凸不平的坑洼残留着热气,中心处稳稳当当立着一个藜杖,枯叶声随在耳边。玄玄木拾起藜杖,一步一趋的向着他走来。
“陶工,玄玄木!”毒童子紧咬牙挤出几个生厉的字,紧紧攥住手中瘫软的短发,狠厉的瞪视那跛脚之人。
陶工捶了捶偻的背,挺了挺勾的腰,关切地问道:“怎么这么不经打了。”
“呵!上次放过你,真以为你能打过我。”毒童子吹起手中断发,发丝纷纷扬扬随风而舞,霎时便将二人身处位置团团包围。细丝落地,毒气蔓延,整片区域顿时变成毒的海洋,上空中飞过的乌鸦瞬间变成一堆枯骨,掉在褐红的土壤上。
只是被毒雾包裹的陶工依旧向前走着,那些入体的毒雾仿如空气一般,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毒童子心中惊骇,辫刃被毁,这毒又不起作用,难办了。即腾身而起,大吸一口气,又一阵毒气散出,化作一头毒狼,径向陶工狂吠撕咬去。
陶工枯长的手指在藜杖头旋转的结晶上敲打几下,周围的毒气以及三头毒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阵绿芒尽数吸纳!
“死!”陶工大喝一声,藜杖清脆的点地声如同宣判着毒童子的死刑,让他本就矮小的身子又缩了一圈。
他怎么这么强了!不行,不能和他硬碰硬,毒童子手中玉脂瓶一招,就要飞身遁走。岂料刚动身,一个巨大的手掌轰然将他按在地上。
“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工充满杀意的眼睛,以及扣在他的脸上充满巨力的褶皱手掌。
“你要死了!”陶工一手高高举起藜杖,杖尖刺目的黑点,令毒童子的瞳孔骤然一缩,整个身躯诡异的扭动起来,在落杖的霎那。
“轰!”
陶工起身提起藜杖,蔑视的看着死死钉在坑中模糊毒字的残衣,目光老厉:“金蟾脱壳,青州之主真是大方呵!”不过,只要在这里,你就逃不了!他纵身起落,循着某一方向追逐而去。
混乱又恢复了短暂的安宁,争斗的余韵还没散去,一人影缓缓走出,看着陶工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毒童子遁走的方向:“玄玄木,风雨化龙了”
他一面感叹,一面走到一处土痕前,那是方才战斗的边缘,那有一个被覆盖住的凸起。他蹲下身,轻轻地扒开土壤,拾起藏在下面的一颗剔透珠子,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散去了上面的污秽,露出里面一条沉睡的盘龙:“隗真,你还是这么不经骗。”
他抬头看向远处天空中交锋的两股大势,收起那颗珠子:“可惜,你见不到那一天了。”
转身随手一击,打开一道空间裂隙,徐徐步入其中
站于高峰,近着洞窟的李天寻倚着龟爷的蛋,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上战斗的两个身影:“龟爷,你不是说麟龙很强么,怎么一下就被那个怪物打死了。”李天寻指着横倒于地遍体鳞伤,露出白骨血肉的麟龙尸体:“刚复活就没了?雷声大雨点小。”
“是啊,不应该啊。”见龟爷同样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也不用去想了,连龟爷的见识都不知道,何况他。只是,他没注意到,有一瞬间,龟爷的目光瞥向了方才山下激斗的地方。
李天寻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望向东南阴暗的天空。要是师傅在的话,这时候应该会让他抓紧时间修炼吧。
呼啸的风,清凉的吹过冷峻的面庞,牵动长剑,这昏沉的压抑让他不自觉的从身后拿过旗子,忆起那日灰蒙的天:“师傅”
人生就是这样,缘起又缘灭。为师做到一个长老,就已经风烛残年踏进坟墓了。但你不一样,你是天才,万中无一的天才。
为师会成为你修行路上的一块垫脚石,或许很多年以后,你甚至都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师傅。但为师却很欣慰,能在这短短的半程,遇到你这样出色的徒弟。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撒欢让我去山下给你买糖果么,那是为师最珍视的一段记忆。现在你长大了,为师也已经灯枯油尽,以后不能在陪着你了。但你不要为我这老头子哭,这怀里,还还有一颗糖果。
也是这样的天,他和师傅被断魂门右护法追杀,师傅为了保护他
他仿佛看到了师傅的身影,就在前面向他招着手,他没有那么老了,他也没有长大,就像襁褓中的婴孩被师傅收养的时候,张着小手就能揪着他的须发。
“你小子想做什么!”直到头上被砸了一个头包,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呵责声。李天寻恍然回过神,感到头上的疼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他竟然不知不觉一脚已踏入洞窟,他赶忙收回脚:“怎怎么回事!刚才”
他回头再看向那个洞窟,仿佛有种魔力一般在吸引他进去,就像行将饿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丰盛的食物不可抗拒!
“是血煞。”身后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李天寻眉目一凌,掣剑在手警惕的看向那坡脚拄拐的来人:“你是谁!”
“我嘛嗯”陶工还没想好怎么介绍,公子好像没有交代要不要告诉他真实身份:“我是”
“他是我的故交,叫文山老仙。”龟爷抢先介绍身份道。
李天寻忍不住打量起这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又看了眼龟爷的蛋壳,老仙都穿的这么时尚么。不过还是熟练的收剑入鞘,礼貌的对突然懵住的陶工作礼:“原来是龟爷的故交!失礼了。”
“额没错,我就是文山老仙,龟龟老头好久不见。”看着龟爷的眼神暗示,他就顺着接了下去。
诶?好像还挺顺理成章的。
“方才文山前辈说血煞。是什么意思?”
陶工轻咳一声,指定如幽潭一般深邃的洞窟:“这窟里曾封印着一只血煞,数年前那冲天的血色光柱,便是我家公子与他对手,将他斩杀于此。”
“!原来那时的异像是这般,文山前辈口中所说的公子究是何人,竟然有如此神通!”李天寻震惊的同时,亦迫不及待的询问起。
李天寻循着陶工的视线看向与怪物缠斗一处的白衣身影。
“他在,斩龙!”
斯~,一剑斩落一颗头的白衣。那,那个人竟然就是他口中的公子!他的实力该是怎样的恐怖!
只是,那道身影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咳、咳!”龟爷打断了李天寻的遐想,将他拉回神来:“文山啊,你们不在那个万道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家公子预感此地将有大劫降临,扰乱天地,欲将萌芽扼杀,故此前来。只不过未想到会再此遇见你龟老头。”陶工也开始适应了“身份”,与龟爷热切的交谈起来。
“许久未见,怎么成这副模样!”
“唉,别提了,现在全靠这小子养活。”李天寻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还真是故交一般亲切。
“原来如此,是希望让我在中间做引,打开空间裂隙。”龟爷与陶工暗中传音道。
“没错,公子说你不会拒绝的。”
“玄玄木,你家公子就这么肯定?”龟爷言辞柔善,突如其来的寒意却让与龟爷“和睦相处”的玄玄木不由得后退几步,紧抓着藜杖才稳住身形。
李天寻注意到异样,狐疑的问起:“文山前辈,你怎么了?”
“哦,那边波及过来的余威,我们这些人修为高,感知到的清楚,你的慢一些。”果然,没一会儿,李天寻就被迫在陶工偷偷的施法下,左摇右护站个不稳,栽了个跟头。
“我只转述公子之言:此股能量可以助你补全肉身,并打通仙域通道让你和你那徒弟安全离开,而代价你也知道,至于如何决定全凭你。”
龟爷将要出口,陶工却又传来一句:“我家公子还有一句话要我予你:你只是人选,而不是唯一!”
“”这一刻,活了久远的龟爷知道,自己早已被拉入了一盘无比浩瀚的大棋中,不是执棋者,而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在粥铺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他这一颗棋子。
龟爷瞥了一眼拭起青霜剑的李天寻,眉头蹙成一团。机遇与灾祸,李小子,你做好准备了么
却说罗佑二人乘着通宝送予云儿的“大荷叶”往太清圣地飞去,只是慕逸与巨兽的争斗已经由大陆转到定海之上。因此北方圣地只被余波掀翻崩裂成碎块,但定海大风大浪翻涌,似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海底张开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一切。
狂澜的海啸嘶吼的张开巨口,吞食着整个大陆,海水倒灌进北方大陆。罗佑背着女子,云儿在身后扶着:“罗佑哥哥小心!”
她额上三道竖纹亮起,一朵黑色的灵火脱出柔弱的小手,飞向颠簸中突然破水而出的一只海中妖兽。
“轰!”
爆炸巨响接连不断,那火瞬间将妖兽焚化,化作一滩污秽丢向海里,四周不断有妖兽围绕而来,将他们看作猎物一般。罗佑操起厚重的大棒,向着腾浪波涛使劲一轮,海面瞬间泛起一圈浪涛,打出一个肉眼可见不断向外扩散的漩涡,将那些长着鳞片的妖兽震退。
罗佑一脚踢开倒坍的山门石柱,大荷叶在其中左闪右避,罗佑落下荷叶,背着女子踩着断断续续的台阶,健步而上,云儿紧紧随在身后。
只是,将要到山腰时,罗佑忽然钝住肥胖的身形,攥紧狰狞的大棒,张开手臂挡住了跟着的云儿,小声道:“云儿妹妹,快走!”
云儿闻声急止住身形,抽身后跃。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倒影着一团咧着嘴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黑影!
那团黑影就站在山顶,似乎早有预料在等待他们,他瞥了一眼云儿,阴邪的眼睛又落回到罗佑身上,化出一个尖锐的黑爪伸出: “小子,你的祖上和他有些关系,我可以饶了你,只要你把那女人交出来。”
罗佑额上怔出颤栗的汗珠,海浪铺着面打过来浸湿了裤脚,他打颤的双腿慢慢的后退半步,将那女子又牢牢的抓在背上:“做梦。”
“呵,倒是有些骨气,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那尖锐的黑爪只是凭空一掐。
“噗通!”大棒却就掉落了水中。
呜咳、咳——
罗佑整个肥胖的身躯就被提了起来,他的脖子像被钳子紧紧锁住,让他涌上来溺水的窒息感。进入二转的他,此时如同当年一样的无力。但这次,他的眼神中不再是懦弱,求饶,而是瞪着血丝的眼珠,死死扣在那大手之上:“别别想让我!”
“罗佑哥哥!”三道灵火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随着海浪飘打而来,巨大的轰鸣爆破声,震得整座山晃晃荡荡。
“噗通,噗通”
砸下无数碎石落到波涛,但很显然,云儿的攻击对黑影并没有效果,只是引来了那黑影的注意:“小狐狸,玉雪灵狐的妖丹可是无价之宝,墨韵没有和你说过么?”
大荷叶上正凝聚三焚妖火的云儿忽然停下了动作,柔唇发白:“你!你怎么知道”也是这一分神,身前三朵灵火忽然失控,不可遏制的四处飞溅,尚不熟练的云儿瞬间被灵火反噬,小巧的双脚开始左右不稳,昏昏倒进了定海泛起的汹涌激浪中。
“你冲我来!”罗佑青筋暴起的两臂隐隐撬开一丝缝隙,怒气冲冲的盯着那黑影,愤恨的吼道。
黑影将他提到近前,镰刀的双眼如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每一处:“小子,你以为嗓门大就能激发潜能,真是可笑!回去再练个几万年吧。”他随手一甩,便就将通红着脸的罗佑扔下山去。
黑影接过掉下来的女子在手心。
麟龙渊下,酒老头背手提着酒壶,八字步伐,慢悠悠的走在渊底之下。漆黑的甬道中,四周不时有震荡掉落的细小碎粒,还有造型诡异的人头大小的“石块”。
酒老头一脚踩碎了一个石块,发出咔咔脆响,打量四周:“这些麟龙使都已经死去很久了。”他推开面前挂着的一截残肢,跨过地面堆着的土包,循着一路的踪迹来到一片潭水前,这里的潭水已经浑浊发臭,连他也要捏着鼻子抵御那钻进腔内的腥臭。
他用手舀起麟龙潭水,洒在身上:“真是,一群傻子。”全身湿透后,他才迈开步子继续向着里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连震荡都已经感知不到了,仿佛上面的争斗已经结束,胜负已分的安静。
酒老头在这幽寂的空洞中打个响指,四周瞬间亮起明亮的火烛,映照出一扇古朴恢弘的大门,门上两条石龙首栖闭双眼,其样宛若真龙沉睡在此。他精光闪烁的眼睛打量这比他高了多少倍的大门:“嗯!够气派,果然没骗我。”他兴冲冲的在手上唾了两口,摩拳擦掌,双手放在那门上,用力推开。
“轰——”伴随着巨响,坚硬的地砖上留下两道清晰的划痕,酒老头当身而入,一声久远沉寂的龙吟如近在耳边,他瞬间被这冲击倒飞而去,狠狠摔在厚重的石门上,嵌入一个滑稽的身形。
“咳、咳。”酒老头用力扯下嵌在“模具”里的身体各部分,狼狈的落到地下。抬眼一个恢弘的大殿出现在眼前,正中央的高台上,静静的悬浮一滴黑色的血液。
“嗯?祖龙的血是黑色的?”酒老头心存疑惑,不过很快接受了,气运之龙嘛,不正常才是正常。他小心翼翼的登上高台,盯着那漂浮的血滴掩饰不住的贪婪:“嘿嘿,到手了!”
正要探手取血滴时,余光中银芒咋现!他倒袖一兜,翻手回扔,那柄亮银长枪炮射般打向门口处人影。古灵尊侧身躲过,拔出直挺挺刺入沉重大门中的长枪,指着酒老头:“你欺骗了我。”
“呵呵,臭小子,你对自己人都不留手,怎么能说我骗了你。”酒老头用小瓶灌注黑血,揣在怀里:“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让开吧。”
“哈哈哈!”古灵尊一阵讥笑:“你以为我不知道,蛮荒之行让你早已没了神印,怕是现在连那些麟龙使都不如。”
酒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一抹枣红的酒鼻,转起酒壶:“你敢与我太玄道山为敌,就不怕他们,重蹈覆辙么!”
古灵尊长枪一亮,寒芒充斥整座大殿:“我要杀你,谁人敢拦。”说罢,即挺枪刺去,二人顿时斗的不可开交。
只是,在他们没有注意的门外,雕刻的石龙竟缓缓睁开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