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志金命悬一线
李德礼被兄弟李德义劝阻回家以后心里非常不服气，他顾不上看看小儿子李志铁的份势，就对李志金、李志银和李志铜说:“志金，你去把锯子拿来，我们去做一件大事，让李德光明天没有那么轻松！”
李志金不解的看着李德礼，轻轻的问道:“爸爸，你要锯子干什么？”
“你去拿来呢！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李德礼显得非常不耐烦的样子看着三个儿子。
李志金不敢多说什么，只有老老实实的从里屋拿来锯子。
“走！我们到大坟墓地去锯两棵树！”李德礼说后就在前面带路。
“锯树？”李志金三兄弟互相看了看，他们不知道父亲锯树干什么？三兄弟又不敢问，只得跟在父亲的后面慢慢的走。
李德礼带着三个儿子来到李家坪大坟墓地，在人们必经之路的路边上东瞧瞧西看看，指着一棵木桶粗的大松树对三个儿子说:“你们三兄弟把这棵松树锯倒！”
李志金不解的看着李德礼:“爸爸，锯这棵大松树干什么？”
李德礼瞪了李志金一眼:“这你都不知道？这个松树倒在这路上不就……”
李志银不等李德礼说完，轻轻的笑着说:“哥哥，这棵松树倒下来不就把路挡住了吗？”
“哦！”李志金仿佛一下明白了，连忙拿起锯子就和李志铜锯起来。
李德礼看着李志金和李志铜锯树的样子，不无得意的笑了笑:“金娃子，这下你明白了！”
李志金停下来望着李德礼轻轻的笑了笑：“我晓得了！”
李德礼和三个儿子轮换着锯树，十分钟后，大松树倒下来正好横卧在路上挡住了过往的行人，人要通过的话，只能从树上过去而且还要费一番力的。
李志金仿佛一下醒悟了一样，很得意的说:“他们明天抬棺材走到这里就不好走了，等他们把这棵大树搬走后，他们下葬的时辰就过了。”李志金说后很得意的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李德礼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说：“明天早上，李德中母亲出殡抬着棺材走到这里肯定是过不去的，这样一来不但耽搁了下葬的时间，而且还要在这里停留很久。这样的话，李德中就更加倒霉了，他还想翻身？他只有下辈子了！”
“爸爸，叫他们下辈子都不要想翻身！”李志金更是十分满意。
李德礼这招的确够损的。按照农村风俗，死人后出殡棺材在半道上遇到阻碍那是相当不吉利的，按照农村人的话说，那是家败人亡的事情。李德礼这种做法不可谓不阴狠，而是坏到了极点。
李德礼看到自己的杰作不无得意的嘿嘿嘿的干笑了几声，望着李志金三兄弟说:“这下你们几弟兄就晓得你爸爸是多么的英明了？”
“我晓得了！爸爸，我们再锯一棵更粗大的，使他们明天搬树的时候更加费力！”李志金说着指向旁边的一棵大松树。
“好！”李德礼赞许的看了李志金一眼，把马灯高高的举起照着树林看了看，指着一棵最大的松树说:“我们就去锯那棵大树，那棵要比这棵树大很多，倒在路上的话他们更加没有办法搬了。”
李志金三兄弟立即动手锯树，这棵大松树的确要大很多，父子四人轮流锯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倒下，四人累得坐在地上喘粗气。
李德礼围着树干转了一圈，不解的说:“四周都锯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倒下呢？”
李志金把手中的马灯递给李志铜，自己围着树干转了一圈后，双手撑在树干上用力使劲推，树干在轻轻的晃动着。
李德礼见大松树在摇晃就对李志银说:“银娃子，我们锯，你哥哥使劲推，这树就倒得快些！”
李志银立即上前和李德礼使劲拉锯，李志金用力使劲推，大松树在双重作用下开始倒了。
李德礼和李志银加快拉锯速度，李志金更加用力推，大松树倒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李志金没有办法推了，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李德礼和李志银快速的拉锯，哪想到大松树倒下时，根部往上一挑，李志金没有注意到，竟然被大松树的根部挑起来飞上半空中，“咚”的一声又重重的掉落到树干上。
“哎哟！”李志金就一下昏了过去。
“糟了！”李德礼暗自叫苦，上前一把抱着李志金，轻轻的呼唤道：“金娃子！金娃子！”
李德礼呼叫了很久都没有见李志金回答，连忙对李志银说：“银子，你快背着你哥哥回家！”
李德礼父子三人轮流背着李志金回到家里。
李德礼的妻子陈金花正在家里陪着不停呻吟的小儿子李志铁，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陈金花在心里暗暗的埋怨起李德礼来：“你这个人非要去整那些事情，这下倒好，没有把别人整倒，倒把自己的儿子整成这样了，这下对了！你现在又去整些没有天理良心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事情来。”
这些话陈金花只能一个人说，她不敢当着李德礼的面说，陈金花非常害怕李德礼。
陈金花的娘家在龙潭公社陈家沟。陈家沟离破石公社李家坪有六七十里路，按照一般人的认知，陈金花与李德礼相隔那么远是不会成亲走到一起的，但事情往往超出人们的预料和想像。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李德礼的父亲李正龙经常到双龙和龙潭等地贩卖耕牛，去来都会在陈金花的家里歇脚。
陈金花的父亲陈明礼家里虽然很贫穷，但为人却很仗义。他虽然也是帮地主等有钱人租田为生，但家里来了客人后他会倾其所有招待来人。
李正龙每次贩卖耕牛无论如何都要到陈明礼家来歇脚，有时候由于没有联系好买家，他就把大水牛交给陈明礼家，让他家帮忙给喂养着。陈明礼一家人尽心尽力的帮忙喂养，几天或者十天半月后，李正龙找好了买家就到陈明礼家来牵牛，这时候大水牛不但没有饿瘦反而膘肥体壮，买主更加喜欢就多给银钱也是常有的事，李正龙一高兴就给陈明礼多给了喂养钱。但陈明礼是个老实人，只收说好的价钱从不多收李正龙的钱。
陈明礼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陈金花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兄弟。
一九三二年，大巴山区来了新军队，李正龙由于在贩卖耕牛得到这个消息最早。有一次，李正龙住在陈明礼家后，觉得陈明礼的三个儿子跟着陈明礼给人租田种没有多大出息，不如参加新军队，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名堂来。
这晚上，李正龙吃过晚饭后悄悄的对陈明礼说：“老陈，我们是多年的老伙计了，我有句话想给你说，但我又有些不好说的，我怕我说了后你们的嘴不严实会整出事情来。”
陈明礼很诧异的看着李正龙说：“老李兄弟，你和我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了我陈明礼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看出来了。我陈明礼是不是那种说话不靠谱嘴不严实的，做事不讲天理的人？你老李如果信得过我陈明礼的话，你有什么事你就给我直说，你信不过我的话你就不要给我说。”
李正龙尴尬的笑了笑贴着陈明礼的耳边说：“老陈大哥，不是我李正龙不相信你，因为这件事情说出来后搞不好是要被杀头的。”
“啊！”陈明礼一惊：“这是什么事啊？”
“老陈，你听说过红军没有？”李正龙说后紧紧的盯着陈明礼。
“嘿嘿！”陈明礼轻轻地笑了笑：“老李，这哪个没有听说过？不是宣汉县有个人叫王维舟的人吗？听说他就在闹红军。好多人都在说王维舟的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替穷人打抱不平的。可惜离我们这里远了点，要是近一点的话”
陈明礼说到这里不说了，他警惕的看着李正龙。心想，李正龙突然跟我说红军的事干什么？虽然我和李正龙交往了这么多年，但李正龙这个人我还是没有看透他，我得说话注意点。陈明礼想到这里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了。
李正龙看出陈明礼的变化，轻轻的笑了笑，说：“老陈大哥，不瞒你说，我这头牛卖了后我就准备去投靠红军，不再做这个贩卖牛的生意了。”
陈明礼更是紧张的看着李正龙，心说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呢？他该不会是来套我话的吧？他把我的话套出来后就去报告了，他就可以得十两银子的赏钱。陈明礼想到这里只是愣愣的看着李正龙并没有说话。
“老陈大哥，我说的是真话！”李正龙说着向陈明礼身边靠了靠，低低的说：“老陈，你别看我在做这个贩卖耕牛的生意，可我也跟你一样是个受气的“菠萝”。我们当地有权有势的人经常欺侮剥削我们这些穷人，我贩卖牛做牛生意也是迫不得已。就是这样有时候也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欺侮，这就是我们这些穷人的命。”
陈明礼愣愣的看着李正龙没有说话。
“老陈大哥，我经常贩牛到处走，我到过近处的石桥、梓潼，远处的平昌、通江，我知道红军，我在石桥街上还和红军说过话。我这趟牛生意做了就不做了，我就去找红军跟着红军办事。”
“老李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陈明礼不相信的看着李正龙。
“老陈，我未必要骗你不成？”
陈明礼想了想，说：“那你老李给我说这些事情干什么呢？”
陈明礼说后警惕的看着李正龙。
“老陈大哥，我看你这屋里大娃细崽这么多，跟着你租田种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不如让你的娃娃去”
“老李，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哪怕再苦再累再穷我们也不去当什么兵，更不会去当什么红军，那是要杀头的。”
李正龙连忙说：“好好！好！老陈大哥，这些话就当我没有说，我们就此打住。”
不久，陈明礼的大儿子陈俊德和租田老板发生了争执，租田老板竟然打了陈俊德一顿。陈俊德把这事告到保长那里，保长收了租田老板的银子后，还说陈俊德诬告好人，被保长罚去做了一个月的苦力。
陈俊德这一个月的苦力是给绥定府的军阀刘存厚的部队挖战壕。陈俊德本来想参加刘存厚的军队报仇的，其中有人对陈俊德说：“你参加刘存厚的军队干什么？刘存厚的军队还不是欺压穷人的，你不如参加对面那支军队，那支军队才是我们穷人的军队。”
陈俊德在家已经听李正龙说过红军的事情，这时听人说对面的红军好，他就想过去看看。
一天夜晚，陈俊德趁人不备，悄悄地溜到对面的军队去了。对面军队果然不同凡响，陈俊德就留在那支军队里。
两个月后，陈明礼不见儿子陈俊德回来就去找保长要人：“保长，你说的我儿子做一个月的苦力就回来，如今一个月早就过去了已经两个月了，我儿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陈明礼，你就不要指望你儿子能够回来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我儿子死了？”陈明礼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十八九岁的人，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可陈明礼又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
半年以后，一天夜晚，陈俊德穿着红军的衣服出现在陈明礼的面前，当时把陈明礼吓了一大跳，陈明礼以为自己撞鬼了。这时陈俊德才告诉陈明礼：“爹爹，我已经当红军了！”
陈俊德给父亲陈明礼讲了自己是怎么当红军的事，并且对陈明礼说：“爹爹，红军才是我们穷人的队伍，我已经在红军里面当班长了。”
陈明礼惊诧的问道：“你都当班长了，那你肯定有不少的银子了？娃儿，把你的银子拿出来我们买点田地”
陈俊德笑了笑：“爹爹，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没有什么银子的，所有的官兵都一样，哪怕是军长司令都没有银子，都和士兵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服。红军是替穷人出气的，是替穷人打天下的。”
“可我听说红军杀人如麻呀！”陈明礼不相信的看着儿子陈俊德。
“爹爹，这是敌人造谣。红军只杀那些欺侮穷人的地主老财不杀穷人的。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那个租田的地主和保长杀了，报我被他们打被他们欺侮的仇！”
“好！那既然红军那么好，你的两个兄弟也跟着你去当红！”
当天夜里，红军战士陈俊德带着两个兄弟把地主和保长杀了后就投奔红军去了。
陈俊德当时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做了后会给父亲陈明礼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当地豪绅认为是陈明礼的儿子把人杀了的，可他们并不知道陈明礼的儿子已经当红军了。如果他们知道陈明礼的儿子当了红军后，陈明礼是逃不出的。当地豪绅以为陈明礼的儿子只是外出躲藏去了，关了陈明礼一段时间后就把他放了。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当地人才知道陈明礼的三个儿子当年参加了红军。可惜两个儿子在漫长的革命生涯中牺牲了，只有陈俊德一人活到新中国成立。后来，陈俊德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牺牲在朝鲜战场上。
土改后，陈明礼一家人分了田地，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陈金花也长大成人了，可由于劳累过度，二十岁的大姑娘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小媳妇。
那时，李正龙还在做贩卖耕牛的生意，他在陈明礼家见到陈金花后，觉得与自己的大儿子李德礼比较般配就托人做媒，这样陈明礼就和李正龙成了亲家。开始，陈明礼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那么远的，但经不住李正龙的游说最后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陈金花嫁给李德礼后，发现李德礼能说会道，后来又当了干部，觉得李德礼很是了不起，就样样事情依从李德礼。久而久之，李德礼就成了家里的“皇上”，陈金花也就没有主见了。
李德礼的有些做法陈金花是反对的是不赞成的，可她没有办法阻止李德礼。每次陈金花阻止的时候，李德礼就大声的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李德中的母亲死了后，李德礼要儿子们去闹事，陈金花就阻止过：“他爸呀！人家老娘已经死了，就已经是很悲痛的事情了，我们不去帮人家的忙，我们也不要去给人家添乱，好不好？”
李德礼一声断喝：“你一个妇道人家晓得什么？”
陈金花只好默默的看着李德礼。
陈金花担心李德礼这样去闹，他会和李家坪其他的人打起来的，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把自己的小儿子整伤了。
更让陈金花着急的是，李德礼竟然要带着儿子去砍树来阻挡李德中家发丧，这不但是坏天良的事情，而且是被人唾骂的事情。
陈金花更担心李德礼带着儿子半夜三更的黑天摸摸的去砍树，那是容易出事的。陈金花在家里一边陪着小儿子，一边提心吊胆的牵挂着李德礼和儿子们。陈金花真担心李德礼和儿子们出什么事，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家就完了。
陈金花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二儿子李志银竟然背着大儿子李志金回来了。
“我的天啦！”陈金花顿觉天旋地转，指着李德礼说:“你个老背实的！你非要去做些丧天良的……”
陈金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下倒在地上。
李德礼一把扶着妻子陈金花，哭叫道:“金子他娘！金子他娘！”
李德礼见陈金花没有回答，连忙对李志银说:“快去叫你五爸来！”
李志银来到李德信家，拍着李德信的门，急促的叫道:“五爸！五爸！快起来！”
李德信的妻子朱永棠正睡得正香，被急促的打门声惊醒后，惊恐的问道:“是哪个？这深更半夜在敲门！”
“五妈，是我，银娃子！”
“银娃子，你这么大一晚上找你五爸干什么？”
“五妈，我们家出了事啦！”
“啊！银娃子，你们家又出什么事了？”朱永棠打开门惊恐的看着李志银:“银娃子，你五爸在你四妈家！”
李志银连忙往四妈王秀芳家跑去。
朱永棠望着李志银的背影轻轻的说:“这一家人又是搞的什么事啊？”
朱永棠立即进屋拿着手电筒往李德礼的院子走去。
李志银来到四妈王秀芳的家，着急忙慌的一边拍打着房门，一边大声吼叫道:“五爸！五爸！不好了！”
李德信正眯着，猛然听到打门声，连忙问道:“银娃子，你兄弟怎么啦？你这么着急的叫！”
李德信一边说一边穿衣下床。
“五爸，我娘和我哥哥……”李志银说着哭了起来。
李德信把门打开惊诧的问道:“你娘和你哥哥怎么啦？”
“五爸，你快去吧！怕是来不及了！”
“啊！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就”李德信急忙提着药箱跟着李志银往李德礼家跑。
李德信先给昏迷不醒的大嫂陈金花扎了一针，又给她灌了一支葡萄糖水，陈金花才慢慢的醒过来。
李德信连忙给李志金检查，他边检查边埋怨道：“大哥，你真是犟脾气！给你说的你不听，你看你把这娃娃整成什么样子了？”
“老五，金子能不能”李德礼哭丧着脸说。
“大哥，你得要有思想准备，这金子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啊！”陈金花听李德信这样说，在一边大声的哭起来：“我那苦命的儿啦！”
“你哭个球啊！”李德礼大声喝道。
李德信看了李德礼一眼：“大哥，你不要发火了！我们现在得想个办法，不然的话这两个娃娃是很难的。”
李德礼着急的说：“老五，你快说！想个什么办法？”
李德信望着李志银说：“银子，你快去把你二爸、三爸和你幺爸找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这都是李德中，不！是李德光和李志高他们害的！”李德礼愤愤的说。
李德信看了李德礼一眼，轻轻的说：“大哥，有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别人！今晚上这些事，我就认为你不很对！”
李德信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德礼就气呼呼的打断他，大声的说：“李德信，你到底是哪家的人？你帮着他们说话！你”
“大哥！”李德义一声断喝打断李德礼：“大哥，你就不能小点声音说吗？你还觉得这事很光彩吗？李家坪的人不笑话死我们才怪呢？”
李德义刚进屋，李德仁李德坤两兄弟相继进来。三人看到屋里这种情况，都轻轻的出了一声长气，都在心里责怪起李德礼来。
李德义三兄弟没有想到大哥李德礼为了报复李德中，自己家竟然整成这个样子，他们不知道大哥的两个儿子还能不能活过来，三兄弟都为李德礼担心起来。
李德礼家里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