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渊冰虽厚心如松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边开始吃饭,竹青端出来芙蓉饼,承均乐得直拍手。“承均呀,我看你就留在姑姑身边好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若是跟着你三叔、十二叔回去。”
承均不懂,抓着饼,摇摇头,看着辛绩和夏荞,“没有我,三叔和十二叔晚上定是睡不着的!”
竹青笑出声,又夹了块鸭肉给承均,你不在好几个月,人家睡得可香了。
饭毕,夏荞和辛绩歇息一阵便要带着承均回去扬州。子晦收拾了好多包裹,快把辛绩身上挂满了。
“几位哥哥都在,想请你们做个见证。”子晦规矩地呈上一份拜帖递到辛绩跟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辛绩接过拜帖,原是一纸婚书:良缘相印,婚礼遂缔。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谨以此约,共盟鸳蝶。愿相敬之如宾,携手当如连理。一心同德,互助恩爱,花好月圆,瓜瓞绵绵。
辛绩看完了婚书,又合上,转手递给辛弃疾,有些难以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兄如父,如今竹青爹娘不在身边,但凭兄长做主。”子晦再拜了拜,诚恳至极。他深知女儿家看重清白,就算是身处这战乱频频的年代,也不能因此而敷衍委屈她。
“你舅哥自己都是孤身怨夫,”夏荞拍拍辛绩的肩,“你还让他做主!”
“如何,不让我做主,难道让你不成?”辛绩理了理衣摆,又端了端身子,清咳一声,“我告诉你小子,若是敢欺负竹青,我就将你的手脚跺掉,脸撕烂,扔到猪圈里!”
“哥哥放心,我此生来世都不会辜负竹青,我只会爱她敬她疼她。”子晦马上指灯明誓,竹青也在一旁腼腆地笑着。
辛绩翻个白眼,这酸话他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十二哥,你可别把妹夫吓坏了。”辛弃疾起身,抓过子晦,“子晦,可看清了。”
子晦看着辛弃疾,有些茫然,竹青掩嘴,眼角带笑。
“若是哪天竹青红着眼回来,你可得掂掂三位舅哥的份量!”辛弃疾笑着,又坐下,抬眼望着辛绩。
“几位哥哥放心,渊冰厚三尺,我心如松柏!”子晦怕三位舅哥反悔,又忙着表态。
辛绩骑着马带着承均,与夏荞一同回扬州。承均扬起小脸,“十二叔,我好久没见着成川哥哥了,他去哪了?”
辛绩低着脑袋,揉揉承均的头发,“他呀,忙着去替你找嫂嫂了。”
“哦!”承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那个坏女子吗?”
“小孩子别瞎说。”夏荞打断承均的话,“那能叫坏?这叫情调!”
“欸欸欸,夏荞你住口!”辛绩怒目视着夏荞,“净教些情词艳调,你自己风流浪荡也就罢了,可别带坏我们承均!”
夏荞撇撇嘴,辛绩一叫他全名定是有些生气了,他还记得上次直接冲到夏府,怪他带着幼安流连撷芳居。
“那个姑姑好生厉害,我怕成川哥哥打不过她!”承均上次见着袁聪腰间血流如注,却面不改色,连成川都吓得脸色发青。
“鸳鸯如共耍,玉手何辞打!”夏荞撑开折扇,念道。
“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姑姑,辈分都让你搞乱了!”辛绩啧了一声,摇摇头。“记住,要叫嫂嫂!”
承均认真地点点头,夏荞也笑了,承均如今可是凑足了多少因缘!
成川觉得自己耳根发烫,定是辛绩和夏荞又在背后念叨他。袁聪身子稍好一些,就缠着他去扬州,成川也不敢阻拦,按她那心性,定是招呼也不打,策马而奔。且她腰伤才好,还是顺着点,成川甩甩头,他真是栽到这人手上了。
“干嘛?”袁聪朝成川勾勾手指,成川立即绷直了身子,心跳又漏了两拍。
“你过来嘛!”袁聪扭了扭肩膀。
成川听话地过去,他小心翼翼地站袁聪旁边,生怕她又一个伸手突袭。袁聪拽过成川手臂,附在他耳边,“下午我们去桐花醉喝酒吧!”
成川抽回身子,看着袁聪,“宝应湖、大明寺、茱萸湾哪个地方你没去过?这会儿又弄啥幺蛾子?”成川想回江阴,她还想去桐花醉,莫非真想把扬州十里烟花都观摩个遍。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袁聪念道,“不去桐花醉,去抱月阁、春梦歇也行?”
成川扶额,这有何区别?看着袁聪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成川后背后一片凉意来袭,袁聪定是故意讹他,“不去!”
到了香山之约的日子,范如山在房内来回踱着步,他还在想,要不要再劝劝凌妙?唉!他自个儿还孑然独身,却为了妹妹、妹夫二人操碎了心!
范如山来到凌妙的房间,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开门,没有凌妙的身影。范如山走到桌案边,只见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一页页写满诗的纸张。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范如山微微轻笑,这丫头嘴上犟得很,心里哪会轻易放下他。范如山把那些纸页整理好,放归原处,凌妙定是去了香山寺,他便安心。
辛弃疾昨夜入睡前就告诉自己,次日定不去香山寺,为何要听范如山唆摆?不过这香山寺的风景还真好呢,红豆树也漂亮,就当踏青也是不错的消遣选择。
辛弃疾看过兰草,又从文选楼出来,院内有一株昭明太子亲手种植的山茶树,他上次只顾着与同僚吃酒,也没来得及去瞧瞧。此番真是被范如山坑了,也怪自己,硬是信了他。
文选楼的院中,也聚集了好些游人,香山寺盛名远播,引得无数红男绿女相约踏青游玩。如今时节,红豆尚未结果,山茶也没开花,倒是柳絮飘得纷纷扬扬,惹得人心痒痒。
山茶树旁站着一女子,辛弃疾细细一瞧,牙白色的衣衫与帷帽,同那夜在建康的燕雀湖一样,辛弃疾心道:原来不是鬼魂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