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胜
余津癫狂的笑声像是聒噪的乌鸦,声音闷在玄铁制成的盔甲里,嗡嗡作响!仿佛让林墨流血,是他这短暂人生里最为快意的事!
没人知道,三年前,余津第一次见到叶灵溪时,心跳里陡然多出的那一拍从何而来,又为何回响至今日。
不同于家中那些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婢女,也不同于那些端庄舒雅,恬静可人的大家闺秀。
叶灵溪好似误入深山时偶然一瞥所见的白鹿,那种与世隔绝的清冷和孤独,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让人再也不能淡忘!
在他在不断的央求下,家中的长辈最终帮他调换到了叶灵溪所在的班级。
但那一年,白长深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个疑似轶迭境的武夫,他身边,带着一个没有启灵的孩子。
也没人知道余津究竟有多悔恨,登场之前,他费尽心思把自己打扮的更加亮眼,像一只靓丽的公鸡,骄傲的迈开步伐,去追求那只出尘的白鹤。
然而,在他浪费的这一点时间里,有另一个男孩捷足先登,占据了叶灵溪身旁那个长久空置的座位。
于是,稚子懵懂的向往和难以启齿的占有欲,化作了对另一个人食肉寝皮的嫉恨!
这一切,在今日,终于到达了顶峰!
砰——!
石台一角发出哀鸣,随之坍塌!
“林墨,你逃什么?来跟我正面一战!”
炽热的火焰在明光铠的表面燃烧,阔刀的刀锋上,鲜血滴滴落下。
林墨借助磁力不断地斡旋。
情绪里不断满溢出来的兴奋,致使余津脸色潮红,呼吸也不断变得急促!
“咳咳,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逃多久!”
然而林墨停下了脚步,已经可以了,不用再躲了。
“你还不出来,是准备闷死在里面吗?”
余津不管不顾的朝林墨冲来,心中却在讥讽,想要我卸甲?
这没见识的泥腿子,怕不是以为这明光铠是全封闭的!殊不知,这呼吸口隐藏在脖颈跟下晗的夹缝处!
余津深吸了一口气,蓄足了力要挥刀斩去!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大脑发白。
这是怎么回事?
毒?
怎么可能,明光铠的呼吸口是有滤网的啊!怎么可能会让毒物渗进来?
一时间,他的四象不过神力,运转不畅!
感受到明光铠那切切实实的压力,余津立刻止住了动作,如同堡垒一般的重铠不得已停在原地,身染赤火,杵刀而立。
余津慌忙开始调理内息,却无济于事!
台下,贺青梅忍不住讥讽道:
“中招这么久还没发觉过来?也太蠢了吧!”
他们这些佼佼者,谁心里没有一份傲气?哪个不是凭借自身实力站在这个位置?像余津这样穿着明光铠来参加大比的人,自然不受待见。
所以贺青梅说这句话也没有避讳旁人的意思,丝毫没有给余津留情面。
真要像余津这样玩,那以后大家人手带一件老祖宗的符宝来比赛算了,看看是谁家的老祖宗更胜一筹。
曲砚倒是笑了一声。
“余津又不像你这样善于用毒用香,他对空气的流动不敏感也正常,不过都被林墨提醒过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确蠢!”
从林墨的火油泼在明光铠的身上,算计就已经开始了,这么长时间,明光铠一直被火焰包裹。
虽然火焰伤不到里面的余津,又有滤网过滤有毒的烟气,但余津吸进去的,都是火焰燃烧过后的浊气!
用林墨理解的另一个世界的知识来解释,那就是空气中的含氧量不足,余津几乎是在直接吸二氧化碳!
纵然余津已经是珏海境修士,但长久闭气这种事,离他还远得很!
“林墨!”
在余津怨毒的嘶吼声中,这副沉重的明光铠内部,数道机括运转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铠甲自两侧腰肋处打开一条缝隙,紧接着,各个部位解体。
余津一把摘下头盔,从解体的明光铠里跳出,将一张符箓攥在了手里!
“敕!”
随着余津一声敕令,他的脸色一白。
他手中那道符箓化作道道莹白色的流光,缠绕在躯体上,而后变成平直的硬朗线条!最终隐于无形!
“玄阶符箓!”
曲砚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且掺杂了靛晶粉末,可惜,是绘制不成功的残次品,否则,余津不可能催动得了。”
另一边,林墨也拔出了长剑,没有那身玄铁重铠的保护,林墨的武器,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火焰席卷长剑,在林墨的操纵下直刺余津的胸膛。
叮!
余津不闪不避,剑尖却悬停在了离余津胸口一寸处!
道道白色的流光若隐若现,护持着余津的身体。
砰!
余津暴躁地一拳打飞长剑!四象不过神力运转!
“林墨!受死!”
擂台被他踩得咚咚作响!一只铁拳扬起!
龙虎拳!
林墨眼中浮现出戾气!
他迎上这势头!一拳打出!同样是龙虎拳!
两只拳头携千斤巨力撞在一起!
砰——!
巨响后,一道气浪炸开!
这哪里是两只拳头?分明是两架攻城锤!
下一刻,两只拳头分开。
鲜血夹杂着碎肉落下,林墨的右拳,血肉模糊!
这就是锐甲符!如同布满荆棘的铠甲!
“哈哈哈!林墨,再来啊!看我今天,直接把你这双手打烂!”
余津张狂的大笑!又挥出一拳!
林墨用磁力招来长剑,横抵在胸前,挡下了余津的第二拳!
嗡——!
剑身颤动不止!
一道火焰自长剑缠上了余津的身躯,却依然被锐甲符挡在一寸之外!
砰!
下一拳,长剑哀鸣,从中间折断!
铁链缠在双拳之上,两人再次对拳!一拳过后,铁链之上,是密密麻麻的豁口!
“再来!这次,我看你拿什么挡!”
林墨不语,向余津身后掠去!
“想逃?”
余津飞身踹了过来!
咚!
这一次,他只感觉足尖发麻!
余津瞳孔一缩!糟了!
一把三米长,腰身宽的阔刀,被林墨拿在手里!这是明光铠配套的武器!
林墨的声音冷冽。
“精铁武器破不了你的锐甲符,那玄铁呢?”
嗞喇一声!
阔刀的刀刃在余津周身一寸处划出一连串的火花!
刺耳的声音听的人牙齿直发酸!
“林墨,你……”
又是一道火花擦过!林墨反手一刀,直接将余津拍飞了出去!
余津感觉到不妙,这样下去,他的锐甲符撑不了多久!
林墨双手执刀!一刀斩下!
砰!
余津单膝跪地,双臂横在胸前,艰难的抵挡着这一刀,刀锋,离他的手臂越来越近!
“林墨,拿武器算什么?跟我公平一战!”
“公平?”
林墨脸上的讥讽丝毫不加掩饰。
“你要公平?那你先问问,你的明光铠公不公平?你那张用了靛晶的锐甲符公不公平?”
帮你调签,为你说话的老执事又公不公平?
砰!
刀刃再进一分!
“顺遂时便是各种受死纳命!一旦形势不利,就张口闭口要公平?余津,你要的,真的是公平吗?你要的!是公别人的平!”
“你胡说!”
余津脸色涨红,这些话像是刺激到了他心里最敏感的自尊心!他大声的反驳着!搜肠刮肚,却怎么也找不出辩解的理由。
随着一声宛若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余津的锐甲符,碎了!
余津一脸的绝望,却见林墨挑飞了他的储物戒,又将手里的阔刀扔在了一边。
林墨走到擂台中间,转头看向余津。
“现在,咱们公平了,出招吧,余少爷——!”
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很长,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嘲讽。
余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看着林墨摆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架势,却怎么也生不起对敌的心思。
“我……”
“你要是想认输,也随你。”
认输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余津的话就被林墨截断。
台上的老执事眯起了眼,杀人诛心啊!
往后,余津若是在心里过不了林墨这一关,那他,就废了!
“谁说我要认输了!来!”
余津咬着牙改了口。
五百两黄金,依然没让他得到教训,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被人用话一激就失去了理智的纨绔少爷!
砰!
两人的拳头再次在半空中相撞!
但这一次,结果却大不相同,余津捂着胳膊,手臂上的肌肉在不断的痉挛!
“怎么可能?”
看着林墨早已鲜血淋漓的手臂,他觉得难以置信!
他这一拳明明有千斤神力,居然会输给林墨?
林墨心里自然清楚,余津对拳为什么会输,林墨服用了地髓灵乳后,伐毛易髓,筋强骨健!气力足足翻了一倍,这才有的千斤力道!
可余津的千斤巨力,完全是由灵魄赋予的,但灵魄只赋予了他一身神力,却没有相应的体魄!与重物相击的反震,都足以震伤他的手臂!
所以像明光铠,锐甲符这类的东西才极为适合他。
“再来!”
余津不甘心,白玉象的灵魄虚影浮现,再次挥拳迎了上来!
空有神力,没有体魄,余津的速度自然也落了下乘!
林墨绕过了他的拳头,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余津痛苦的伏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
林墨轻声说道:“第一次。”
“呃……什么?”
余津不明所以,艰难的爬起身,却被林墨迎面一肘打在了脸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让余津意识到,他的鼻梁骨断了。
“第二次。”
林墨的声音再次传来。
神情恍惚间,余津想起来了。
他第一次对林墨出手,就是这样,一拳捣在了林墨的肚子上,当时,还没怎么修炼过的林墨,被那一拳直接打破了胃!
林墨被治好,从医舍出来还没有两天,他就装作无意间挥手,实则运足了劲,一肘打断了林墨的鼻梁。
第三次,他叫上了齐歌他们几个,在食堂外面堵住了林墨,把他的饭菜都扔进了泔水桶里,逼他像猪一样去拱干净。林墨不肯,于是他们拳打脚踢了小半个时辰。
第四次,他们在林墨晾晒的衣服里藏上了绵针,第二天对着林墨的肩膀一拍,绵针直接钉进了肩骨,血染红了大片衣服,他们在旁边哈哈大笑。
第五次,他们半夜进了林墨的寝室,扇足了耳光之后,把他挂在天花板上,吊了一天两夜。
……
“第十一次。”
林墨冰冷的声音把余津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一只手扣在了余津的肩膀上,然后另一只手一掰!
“呃,啊——!”
余津的整只右手脱臼!
余津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这不是他挣回面子的机会,而是林墨梦寐以求的刑场,好让他完成这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可是,当初那个随他欺侮,毫无还手之力的林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不见了?
从最开始那绵软无力的一拳两脚的反击,到后面拼死回击的那股狠劲,再到应付他们时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到如今,到今天!
在擂台上将一切都悉数奉还的那种平静。
林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而他的眼神,平静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林墨并不是一个能从复仇中感受到快意的人。
但之所以要复仇,其意义在于,只有了结这份仇恨,人才能从其他事物中感受到快意。
“第十八次。”
擂台上,只有余津撕心裂肺的哀嚎。
曲砚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我突然很庆幸以前没跟林墨有过节。”
贺青梅极其认同的点头。
“是啊,要不然,我们还真没可能那么体面的离开擂台。”
看余津这副惨样就知道了!没有上好的丹药医治,最起码要躺上两个月!而林墨此前三场比赛的对手,下场都还称得上体面。
“好了!够啦!”
老执事阴沉着脸,喝止了擂台上的单方面的蹂虐!
“林墨!胜。”
裁判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拦在了两人中间,宣布道:
“胜者,林墨,晋级下一轮!”
负责救人的医工赶忙用担架把人抬了下去!
还没等林墨走下擂台,十颗赤红的疗伤丹直接从高台上飞到他手中。
林墨抬头望去,只瞥到宫鱼匆匆远去的背影。
擂台上的声音,他们这些教习只要想听,当然能听得一清二楚,林墨口中的第一次,第二次,意味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宫鱼猜得到。
她曾经听医舍的女医修说起过,有个倒霉蛋,进书院的第一天就“不小心”把胃给磕伤了,治好还没有两天,又因为摔断鼻梁骨进了医舍,后来又不知怎么搞的,骨头里钉了根针进去,之后更是隔三岔五的受伤。
而林墨,也只是外院众多缩影中的一个,比较幸运的一个。
“老头子,你知道不知道有人在大比的抽签里做手脚?”
面对宫鱼的提问,老执事没有否认。
“当然知道,除了今天下午,大比每一轮的抽签都有人做手脚,大比的成绩关系到每一个教习的评比,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己培养的学生被过早的淘汰,所以都会想尽办法,为他们挑选合适的对手。”
宫鱼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那刚刚这一场呢?”
老执事知道这事瞒不住,索性承认了。
“林墨和余津这一场,是我亲自安排的。”
宫鱼的眼中有怒火闪过!
“所以你就让他穿着明光铠参赛,还把我画废了不要的锐甲符给他?”
看着女儿怒气冲冲的样子,老执事解释道:
“余津昨夜找上我,我也不好拒绝,我只是提点了他,神力需要搭配极强的防御和体魄,是他自己决定穿明光铠上擂台,与我无关。至于那张锐甲符,的确是我给的,但不是送,他用一叠黄阶符箓来换,价值上,很合理。”
宫鱼攥着拳头,真要论起来,那张锐甲符是被他画废了以后扔掉不要的,被谁捡去,是何用途都跟她无关了。
但她就是觉得,意难平!
林墨说的没错,他们从来都不想要公平,他们要的,是公别人的平。
“难怪娘亲当年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宫鱼说出了一句最伤人的话。
老执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随手打出一道隔音结界。
“鱼儿,你已经不小了!不是那个意气风发随心所欲的年纪,你应该清楚,成年人的世界里,最多的,就是妥协!有些事情,处在这个位置上,我也无奈!”
宫鱼缓缓地摇头。
“这不是理由,大比结束以后,我就离开云霄,你继续在这里做你的执事吧。”
砰!
老执事一掌将面前的石案拍得粉碎。
“你非要学你母亲!最后死在哪个不知名的遗迹里,连尸体都没人收敛吗?”
飞溅的石屑从宫鱼耳旁划过,她眼神里满是质问!
那娘亲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若是放下书院的这些琐事,陪她一起去,她又怎么会死?
“那也比在这里强!”
老执事怒声道:
“比这里强?你既然书院不好,那你之前受了伤还跑回来做什么?”
宫鱼横眉以对,冷冷的问道:
“那你让我留在书院,又是准备把我许给内院哪位长老的子孙做妾?”
老执事被问得哑口无言,话题就此落入冰点,一时无话。
最终,老执事败下阵来、。
“我知道你究竟为什么发脾气,你要是心里不顺畅,那我找个良辰吉日,把林墨那孩子收入门中就是了。”
但却提都没提让宫鱼做妾的事情。
“爹啊,你非要我拆穿你吗?”
宫鱼却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你不是要收一个弟子做你的衣钵传人,你只是——想收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另一边,林墨回到木箱处坐下,将一粒粒疗伤丹吞入腹中。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恭喜啊,大获全胜,感觉如何?”
林墨抬起头。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