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杯乌龙
乔晚棠午间在客厅沙发睡醒，接到了母亲乔知琴女士的来电。她走到阳台接通，便听电话里直接传来乔女士严肃的声音：“棠棠，宣祁明天就到法国，我给你们订好了餐厅位置，礼服和司机都是四点过来，你到时候要提前准备好，别让宣祁等太久。”
乔晚棠揪着一只在晾衣架上悬挂着的长袜拧转，“妈妈，我和宣莹从小一起长大，和她一样从来都只把傅宣祁当哥哥……”
乔女士坚持：“你们好几年没见面了，模样也都大不相同了，这次重新见面说不定就能改变你对他的感觉了，再说先吃个饭又能怎么你了？我还有事，你记得提前准备好。”
说是吃个饭，但是她知道，两家人其实什么都商量好了，只不过是让她来走个过场罢了。她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妈妈，其实我……”
……已经有男朋友了。
看着挂断的通话页面，乔晚棠叹了口气，虽然想好了怎么说，但她还是没有做好说出后半句的心理准备。
可能就算说了，妈妈估计也只会说出一句“回国前记得分手就好”这样的话吧。
而且即使她敢于反抗家里，池弈会和她一起坚持吗？在一起两年多，是块冰都化了吧，可他对自己还是不冷不热。如今他俩都即将毕业，可都没有和对方说过自己未来的打算。她是不敢，他可能……就没有想过吧。
她看着门口大开的书房，那是池弈以往办公的地方。七天前他留了一句外出拍摄，便一直没回来，如果不是偶尔回复一下自己的消息，她都要报警了。
乔晚棠叹了口气，进了自己的画室，关上门就是一整天了。
晚上同傅宣祁的见面倒是顺利，他还是以前那般模样，绅士温柔，彬彬有礼，做事滴水不漏。也和傅宣莹吐槽的那样，没有点人样，金丝边眼镜背后都是算计。
只是这顿饭还是吃得乔晚棠食不下咽，好不容易吃完了，傅宣祁却又说道：“我等会儿还会再去参加一场酒会，你愿不愿意和我同行？”
她迟疑：“是什么酒会？要去见谁？”
“昆图斯导演，公司的新电影想要约他的一个档期。”他顿了顿，“听说他喜欢收集名画，这些我不太懂，可能还需要你来帮忙。”
见是有求于自己，乔晚棠反而松了口气应下：“没问题。”
派对开在山顶酒店，来的多是文艺界的人，乔晚棠陪池弈看过很多他专业要求看的电影，也眼熟了几位。他读的是导演专业，需要观看分析太多影片了，大都是乔晚棠陪着他一起看完的，不过她多是中途就在一旁睡着了。
酒会上还有拍卖活动，是一个小众画家的作品，正巧那位是乔晚棠的直系学长，她对他的作品与生平了解颇深。在拍卖员解说后他又为身旁两位男士补充了不少详情，昆图斯导演对她顿时另眼相待，说道：“傅，你的女友懂得真不少。”
乔晚棠正要解释，自己不是他的女友，傅宣祁却按住她的手安抚，抢先说道：“她从小学习油画，这些名家的作品知识对于他们而言都算是专业基本功了。”
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在一旁的乔晚棠心中却有些不适，她不喜欢这样的误会，可刚才解释的时机被拦下了，她要再说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私下相处时，傅宣祁同她致了歉：“在昆图斯眼中，如果我有一个学美术的女友的话，会更加证明我热爱艺术，尊重艺术，那么我们合作的几率也会大一些，所以很抱歉，刚才没让你解释。接下来，可能也都需要麻烦你扮演一下我女朋友的身份，所以你有什么要求条件，或者礼物，我也可以都尽量满足你。”
一听有条件可以把握，乔晚棠便立刻想到了这刚定下的婚约。如果能让傅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话，她也不用去拒绝妈妈了……乔晚棠顿时意动，点头应下：“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她提了解除婚约的想法，只说是自己不想接受家里安排，也一直把他当做哥哥对待。
傅宣祁却看透不说透，表示：“如果是要我这边单独提出解除婚约，那可能压力会比较大。”
那就是需要更大的利益来置换了。乔晚棠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来同他交换，只在昆图斯重新过来交谈时才提起了精神。傅宣祁想同昆图斯合作，她如果紧紧抓住这条线挖下去……
又一轮的拍卖开始，新的作品搬上了拍卖台。昆图斯又来咨询了乔晚棠的建议，她这回更加认真仔细地帮忙解说作品，更是惹来了不少身边其他人的注目。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眼神中，会有来自她的正经现男友的。两人对视上时，她那一周没见的男友，正在酒会上与人交谈，虽然依旧是往常那样沉静少言，只是偶尔点头赞同他人的话语，但和他生活这么久，她还是能看出他此时的状态颇为不错。
而彼时她还挽着傅宣祁的手臂，与他一道儿同昆图斯交谈。昆导显然也看到了池弈，他顿时面露惊喜。乔晚棠心中一惊，难道他们也认识。
昆图斯不仅与池弈打了个招呼，还特意把人叫到跟前来同他们介绍：“这是我那个在电影学院做教授的朋友最得意的学生，最近跟着我实习，叫池弈。他和你们还是一个国家的，等他回国了，你们有机会也可以合作。”
目光再对上时，乔晚棠立刻松开了挽着傅宣祁的手。
昆图斯介绍完池弈后又来介绍了他俩：“这是华国星灿影业的首席财务官傅先生和他的女友小乔。”
要命了……她下意识抓紧了手心，脚趾抠地，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多想在傅宣祁同他默认了两人情侣关系的时候应该立刻解释清楚。现在弄成这样，她要怎么和他解释呀。
傅宣祁发觉了乔晚棠的变化，但还是朝池弈伸出了手。乔晚棠却抢在他前面，握住了池弈的手：“池先生，您好。”
在看不见处，她的食指挠了挠他的手心，上目线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可池弈却面不改色，收回了手，也没有再同傅宣祁握上。
接下来的交谈里，乔晚棠一直在旁做个安静的花瓶，三人聊着电影的话题，她也不插话，中途借着上厕所离开，缓解自己的尴尬。可是从厕所出来，她便在转角看到了池弈。
男人一声不吭，转头朝另一方向走去，乔晚棠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休息室。
可门刚一关上，他便被男人压在了门板上，室内空无一人也没有开灯，只有半掩的窗口映入一片月色。
“有新男友了？”
朦胧月色里，乔晚棠抬眸依稀能看清他紧皱的眉头。她虽然平时脸上表情也不多，但她还是很少看他这样严肃甚至生气的样子，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轻轻吻了上去。
反正从前每次有矛盾了，说不通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解决的，即使解决不了，也能一时安抚住对方的情绪。
池弈却没有接住她的亲吻，在她凑上来之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多解释一下？”
乔晚棠低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家和他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也是我好朋友的哥哥，认识很多年了，所以才会陪他来见他的合作对象。因为昆图斯导演喜欢收集名画，他又不懂这些，我才答应的……还有就是……妈妈想安排我们俩联姻，她要求的事情又从来不容我反对，我现在还没办法拒绝，不过我们还没有交往，是昆图斯误会了，我会去解释，家里的情况，我也会想办……”
她说得混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还是絮絮叨叨解释着。
“还没有交往，”池弈却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了。”他说着，松开了乔晚棠，拧开了她后背的门锁：“出来很久了，你先回去吧。”
她不解：“你什么意思？明白什么？”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语气还是那样冷冰冰：“我尊重你的决定，既然你已经有了准备结婚的对象，而你又不能拒绝，那我们肯定不能再继续下去。明天我会从你家里搬走。”
乔晚棠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巴，她宁愿面对他的质疑与扑头盖脸的诘问，是他的愤怒，也不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尊重理解。
可也对，也是，这样才是他池弈会做出的正常反应。这样也好，她也不用再想办法让傅宣祁来主动放弃联姻了，不用想着拒绝妈妈后会面对的各种问题了。
见乔晚棠沉默不动，他又说道：“我一直记得我们在一起前的约定，希望你也不要忘记才是。”
最后还是他先行离去，乔晚棠在门口脱力坐下，礼服裙摆铺了一地。
他们在一起前，她是池弈从一群美院学生的作品展中选出来的“幸运儿”。他需要一个画风合适的画手帮他画视频分镜，而乔晚棠看中他的模样，所以即使不缺钱也接了这个活来蓄意接近他。后来不仅做了她的分镜画手，还做了他视频短片里的女主角，这样近水楼台，好不容易才把人追到手。
那时候他说——
“我这个专业，会跑到各地去拍摄，所以不会有很多时间陪你。”
当时乔晚棠高高兴兴点头：“我这个专业，很自由的，也可以跟着你到处去绘画写生。”
“我也不喜欢别人管着我，因为我在拍摄时总是做指挥的那个。”
“我都是从小被我妈妈管着的，我很乖的。”
“还有……如果以后要分手，不管是谁提的，另一方都不要纠缠，干脆一点，可以吗？”
她还是乖巧点头，“反正我肯定不会的。”
“反正我肯定不会的。”
是，她一定不会纠缠的。
乔晚棠没有再回宴会，和傅宣祁说了身体不适便叫了司机来接自己，去了家里旗下的一处酒店住了三天三夜后，才换了另一处房产搬进，那天后，她没再回到过原来的住处。
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人在她离开后，来这里等了她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