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仪天印
关月瞪着令人发怵的大眼睛，绕着李厌歌看了一圈，突然拉过他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啊，哥哥你这身肉这么硬，不会有事吧？”
她曾经听人咒骂，“你个遭天打雷劈的”，她本身异常聪明，明白那是在咒人神魂俱灭、灰飞烟灭，可想而知雷击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可李厌歌此刻竟像没事一样，她表示很不理解，“还真没事，我可不希望你死得比我早，对啦，我知道了，哥哥一定是神仙转世的对不对？”
李厌歌笑笑没回答，对于冥渊魔晶淬体后，拥有堪比远古魔兽的肉体坚韧度，以及坚不可摧的护体魂甲的他来说，普通天雷不仅伤不到他，就连衣角都不会损毁丝毫。
“啊！”
一旁的关阳却在这时候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关月扭头看去，只见她头顶流光萦绕，原本乌亮如瀑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顿时惊慌地喊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就变老啦？”
“魂禁解除的正常反应而已！”李厌歌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不可否认，世上总有些人生来天赋异禀，而关阳就是其中之一，她眉心的红点，早让李厌歌看出来异常，她因有着异常强大的神魂，强大到了令某些管控者生畏的程度，加上触犯天条，因而被禁并罚下一重世界。
关阳此时神魂力量暴涨，加上女性神魂属性阴寒，让她有如置身冰窟，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她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危险，可无力抵抗。
李厌歌及时出手，按住了她的玉枕穴。
他一身至刚至阳的魂力犹如火焰，顿时化作一股暖流，流入了她身体，安抚着她的神魂。
关阳悠悠醒来，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正想挺身站稳，哪知娇躯虚脱无力，双腿一软，嘤咛一声扑在了李厌歌怀里。
关月见状，似乎也稍稍放下心来。
“这下该轮到我们了，”李厌歌示意关月准备，又抬头看了看屋顶上被雷击的大窟窿，心头有了计较，“如果我们再试下去，你家的屋顶都会不复存在，关键再有天雷落在你和你姐姐头上，我也帮不了你们，但只要你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符文，就不会再有这些麻烦。”
“麻……麻烦？”
关月想起先前的天雷，心有余悸，但想到要让李厌歌看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那父母历来叮嘱不能让外人看到的诡异血纹，内心很是为难。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你若不同意，我也能理解。”李厌歌决定尊重关月的意愿，若她决意不从，可等关阳恢复再做计议。
但关月有着极端的两面，一方面思维复杂到反常，另一方面，对社会的认知带着非黑即白的天真。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她对李厌歌已是彻底的信任，不用过多犹豫，她便重重点头并闭上了眼睛，等着李厌歌动手。
李厌歌运转一道神魂潜入她衣领。此时，关月的一切悉数被他感知。
“好了，”他很快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往生湮灭天禁，竟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
关月原本已经咬紧了牙关，以为要脱衣服，没想到事情意外且顺利，顿时卸下了心头负担，问道：“你这个麻烦挺大的，是不是？”自始至终，她都还是认为，有问题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确实啊！”李厌歌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受往生湮灭天禁者，不仅生来经脉逆行无法修炼，饱受身心折磨，且一旦成年便会夭折，每世往复，永远无法体验到正常的人生，而又无破解之法，以致他们的言行思维多与常人不同。
好在关月不像他，没有传承记忆，不了解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以及永远不得解脱的现实，不然那得有多崩溃！
“破！”
随着道法，李厌歌一声断喝，关月周身顿时腾起一股黑紫之气。
而与此同时，天空骤然变暗，黑压压笼罩关府如坠深渊，就连在隔壁卧榻休息的关阳，也吓得慌忙爬起。
透过破损的屋顶，关月已经变得明亮的眸子中惊现一道天雷，似巨大引信被点燃，自重重恶云间杀出，骤然撕裂长空，纵贯天地而来。
相较于先前天雷，此时光景更迅疾也更猛烈。
“哥哥救我！”
关月完全吓坏了，下意识朝李厌歌跑了过去。
李厌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天空一声巨响，他从门槛上倒了下去，那时候的他，尚未觉醒神魂之力，但他清楚地记住了那道雷电，和今日此时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但此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他，他已丝毫不惧，有的只是一腔怒火。
惊雷轰隆，斩落当头！
屋顶应声坠落一人！
那人好似一段焦干枯木砸落地上，衣衫已碎，七窍生烟，仍不忘口中言语，“小友，老夫尽力了……”
不是焱颜还能是谁？
他之前别过李厌歌，自然又是跑去了冥渊捡那远古魔晶，回来正好看见雷劫将至，想都没想就飞身替李厌歌挡了一下。
“……”
李厌歌也没想到会有此一出。
然而，天怒遭人截胡似乎愈加愤怒，悍然扯起一道金幕，于岿然龙卷之中撕扯盘旋，以万钧之势镇杀而下。
“两仪天印，这才像话！”
李厌歌神色凝重了两分，说话间，眼中燃起袅袅金焰，一道剑魂真身破窍而出！
剑魂，即李厌歌剑心入魂后，经太初真经蕴养而成，有斩天戮地之威，不过李厌歌如今修为低微，尚不足以全力施展而已。
此时，剑魂化为赤金巨剑，轰然拔地而起，百丈，千丈，以无比恢弘之象，迎头朝那遮天巨印撞击而去。
天印镇杀！
剑魂抗灭！
两者于霄汉相抵，刹那金石销熔！
然天印连绵不绝，以李厌歌此时蕴境一阳的修为，勉强动用剑魂，持续之下难免有些吃力。
“怎么办啊，好像坚持不住了？”
关月亲眼看见剑魂寸寸断裂，震惊于道法天威的难以匹敌，不禁开始后悔将李厌歌卷入这种是非。
李厌歌猛一握拳。
身后另起一支袖珍金剑，这支由他万世神魂之力凝聚的魂剑，比惊雷更疾更利，也比剑魂真身更精更巧，势不可挡刹那刺穿了天际的两仪旋涡。
天地瞬间归于了静寂。
须臾，一声怒斥响彻李厌歌灵海，“你屡犯禁令罪不可恕，从今起，剥夺神裔身份，永世沦为凡人！”
神裔，这与我何干？
李厌歌想起自己跌落门槛的那个夜晚，为神界那般龌龊不齿之行发出了一声冷笑，“去你娘的神，我厌了！”
而就在此刻，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微妙而寓意不明的声音，来自于他的身体中，宛如小刀划破丝帛，轻轻回荡。
“天命变数！”
借助神魂记忆，他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轨迹就在此刻发生了转折，急忙运起记忆中的古法，收敛心神看向神魂深处，在那处被称为命格之树的魂碑之上，赫然发现原本清晰的命格脉络已被拦腰斩断，正在逐渐丧失生机。
“这就是说，我终于要真正死亡了？”
李厌歌终于笑了。
轮回以来，他不知道自己刻意死亡过多少次，但最终都会再次投胎，重生，这种不可抗拒的命运，让他觉得烟消云散的真正死亡多么奢侈。
如今，当这事即将成为现实，他却突然觉得活着真好，只要他活着，才能重登九重世界，这一重世界也才不会遭受异界法则祸乱的劫难。
“轮回皆因果，你无心悔过，就等着诸罪加身，永劫不复吧！”
还是那道声音，似天雷滚滚响过他神海，循着声音的来处，他抬头望向了天穹无尽的另一端，那片冰冷寒霄的世界，此时千海怒吼，暗影岿然。
在目光难以企及之地，一座虚浮的巍峨殿堂内，一面古色大镜前，一道影子立于光影斑驳之中，正极速掐着五指，似在卜算着什么。
俄倾，那影子开口道：“变数，终究是定数……没想到啊，吾之天下竟有如此祸种……”模糊面目之下，那声音隐约透着些许不安，又过了良久，那影子终于向外传唤：“来人……”
而此时的锦城关府内，重重长衫正从关月肩头滑落。
精致铜镜中，光影从她粉腮玉颈滑过，峰回路转然后停留，那里，曾令她羞于启齿的血纹，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