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邪性怪胎
“最后的钥匙也死了！”
面有刀疤，眼神冷厉的红发男子，看着手中逐渐暗淡的“李厌歌”三字，狠狠咒骂了一声，又嘭地将地面顽石踩碎，脚下沙石飞溅。
一旁，刻意与之保持距离，手握拂尘的美貌道姑，是这蛮荒大地上唯一一抹难得的秀色，此刻，她正抬起一双秋水眸子望向远处。
苍茫群山脚下的无主之地上，那传说中生人勿近的冥渊，恰如远古巨兽的遗骸张开了空洞大嘴，在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旷古深谷，悄然沉寂下去。
“半神之言，怎么就不准了呢？”
她那声音娇媚婉转，自带几分魅惑，连同野风刮过枯枝败叶的沙沙声，在一侧深谷回响。
“你以为摸骨老人这种人，会诚心实意帮我们的忙？”红发男子目光转向了她。
“未必，可你别忘了这事是谁提出来的。”
两年前，就是人称“半神”的摸骨老人亲口说，活着走出冥渊的人，便是解开太玄秘境的“钥匙”，太玄秘境千年未启，天下人眼热已久。
但他口中“那个人”是谁？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准。
“你看看名单上这十九人，这样的人有用？”红发男子并非第一次提出这种质疑。
这都是按照摸骨老人的指示找来的，照他的原话，这些人个个天生不凡，已经到了连老天爷都羡慕嫉妒恨的程度。
他将名单扔了过去，扭头喝令，“准备撤！”
“是！”
原本平静的荒夷之地竟有了回应，接着人头攒动。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本仙不感兴趣！”美貌道姑丝毫未动，既不打算动身，也没有伸手去接名单的意思。
“当然了，你只对后山竹林的嫩笋感兴趣。”
红发男子恶意满满。
“你！”
道姑一张妩媚脸蛋气得发青，险些就要动手，却又顿住，道：“果然还有变数！”
魅眼从身前一支跳跃的三角旗上抬起，她看见一道身影，静静地立在一片死寂之中，天际散落的绯红余霞，落在一颗光光的脑袋上，如同镀上了一道神明的光环。
在他身后，狰狞暗影宛如不可名状的活物，蠢蠢欲动，而他似乎丝毫不觉，抬腿缓缓走了出来。
不，不是走出。
她敢肯定，那是退出，一步一顿仿佛被胁迫一般，留下令人困惑的背影。
所有人的动作，都已经顿住。
两年以来，他们见过无数飞禽走兽进入冥渊那片犹如隔世之地，就再没出来，对那些被他们绑着丢进去的人，他们也不抱希望了，但所有猜疑都被此刻这道背影推翻了。
“怎么是个和尚？”
红发男子很是纳闷，据他所知，名单中并没有什么僧人。
他一把将地面的名单抓起，只见其上原本死灰的“李厌歌”三字，此刻竟然奇迹般焕发了生机，不由得心头一愣。
李厌歌，十九人中唯一健全之人，却是公认的邪性怪胎。
传言，他生时血糊糊脐带还没剪，便开口说了句“老子又回来了”，然后咯咯笑不停，那场景别提多诡异，就连生婆都当场吓得尿了一裤子，但他九岁那年，不知因何突然变傻，曾引得世人为之惋惜。
这样一个又傻又怪之人，之所以把他遣入冥渊，实在是孤注一掷，别无人选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李厌歌终于挣脱束缚一般转过身来，赫然展现他的天选好皮囊，那眉眼如气韵生动的水墨画，刚中带柔，野而不僵，举手投足间俊逸洒脱，令人怦然心动。
美貌道姑看得有些痴了，当初听说他傻不及细看，现在看来，世间哪会有这样的傻子，简直连一丝丝儿傻气都不沾。
“只是……长得再好看的禁欲和尚，约等于下面没有，唉，怕是要伤透多少天下女子的心了！”
她暗暗叹息了一声，正要上前，却被几人抢了先去。
“傻子，东西在哪里？”
显然，这些人已看出他是谁，却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空空的两手上，无心深究他怎么就变秃了。
“什么东西？”李厌歌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这伙人险些让他成为冤魂野鬼，要说他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别误会，我说的是你们算什么东西！”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道灵魂穿越而来，附在了即将饿死的李厌歌身上，现在的他，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太好了，这傻子竟然清醒了！”
错愕了片刻，有人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变化。
其实，李厌歌何止清醒，他还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大秘密：原主记忆不灭，已在这世间轮回万世，逍遥游荡，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他还从记忆片段里知道，就是眼前这些人把他丢进冥渊，要他寻找一把巨剑，并将其带出来，这样方可保全性命。
“巨剑呢，为何没有带出来？”有人瞪着他问。
“何须多问，直接杀了便是，我老早就想说，寄希望于一个傻子，我们才是真傻x！”
说话的是一名稍显年轻的碧眼男子，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其他人则分明在等红发男子发号施令。
红发男子眼角那道刀疤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然后，他摆了摆手。
“啊——”
一声惨叫发自碧眼男子的口中，一道青锋干净利落贯穿了他胸腹，下手的是紧挨他身后的另一名精瘦男子。
“错在太年轻！”
精瘦男子吐了口唾沫，面无表情地用脚踩着已然倒地的碧眼男子，将长剑拔出，用衣袖揩净然后归鞘，整个过程，其他人都面无表情，像无事发生一般。
“好戏，请继续表演！”
李厌歌似乎突然来了兴致。
记忆中，他近几世自由散漫，奉行低调原则，就算真动手，也会为对方选择一种低调的死法。比如眼下，他知道不用自己动手，自然有人替他扫除障碍，这很顺他的意。
“都给我住手！”
道姑突然发声，美目中杀机隐隐，举手投足却是风情万种，风拂垂柳般走向李厌歌，然后问了一句：“冥渊之中可还有其他活人？只要你如实回答，本仙保你不死！”
她与红发男子为伍，表面作法望气，实则包藏私心。
“我的生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决定了？”
李厌歌似笑非笑看了道姑一眼，心想你这道姑长得倒是好看，却怎么也和这些人一样拿别人生命当儿戏，算是我看走眼了。
他那目光微凛，令她不由得心头一颤。
“寒秋水，你别不知好歹！”
一侧红发男子突然暴怒，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她的目的，心头有一种被利用的窝火。
“抱歉了，本仙与你炎梵冷阁的合作到此为止！”
道姑颇有风韵的嘴角挂着一抹轻佻。
“无所谓，但你今日若敢坏本尊好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红发男子改了主意，李厌歌既已清醒，不管有没有拿回东西，都有了可利用的价值，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寒秋水将其掳走。
“你我何来旧情？就算山中嫩笋也胜过你不人不鬼！”
道姑嘴上反击，同时眼波流转不忘四顾。
四下待命均是炎梵冷阁暗影杀手团的死侍，个个阴沉歹毒，往往出其不意置人于死地，甚至对自己人都毫不留情，她不得不有所提防。
“各位，既然没我啥事，那就快点滚开，好狗不挡道！”
李厌歌才懒得管这些人是不是要窝里斗，他只想安安静静走自己的路，任何地方，只要他想就是独一无二的主角，绝不当旁观者是他的信条。
“你给我留下！”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其他人也都转向了他，毕竟都认为他是手中棋子，棋子不可自己走路。
正在这时，一声长笑声震四野，只见一道突兀人影自冥渊冲天而起。
“他的路，今日谁拦，谁死！”
伴随着极为霸道的人声，那道足有两人高大的身躯，以迅雷之势落在了众人头顶上方。野风依旧在吹，那人黄里泛白的须发散乱狂舞，遮住了整个面目，身后一柄大得离奇的巨剑愈加引人注目。
“人魔焱颜！”
有人脱口惊呼。
二十多年前，大炎大陆出了一人，凶名赫赫何其了得，曾有一个二流宗门无意间与之结怨，一夜之间数千条命竟被屠戮干净，就连马棚中带崽的母马都没放过。
后来，传言焱颜获得古剑帝遗世的剑经，被各方强者联合追杀，不得已逃入了冥渊。
李厌歌见过焱颜。
当时，身如铁塔的焱颜突然出现，睁大着血红双眼，贴脸盯着他看，似乎正在盘算从何处下口。
李厌歌不解这特么什么疯子，毫不迟疑照着那张大脸就是一巴掌，打完还指着他的巨剑，“喂，能不能用你那把大菜刀帮我理个发，小爷已经受够了这油腻腻的拖把头！”
焱颜突然出现，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寒秋水，尽管她已有心理准备，但在遭遇灭门仇家时，还是忍不住全身战栗，不能自已。
“你，你竟然没死……那就血债血偿吧！”
一声娇喝，寒秋水身形已动，蕴境四阳中期的修为展露无遗，这般修为境界，竟比焱颜当初进入冥渊之时还要高上一筹。
“老夫不杀女人，但绝不允许女人在面前放肆！”
焱颜手擎巨剑一斩。
一道凌厉波光从寒秋水眼里泻下，霎时间地面飞沙走石，仅仅是周围剑气波动，已将她震得口吐鲜血。
红发男子身在一旁，瞳孔骤然一缩。
本想渔翁得利，怎料焱颜这般强横，但“人皆一死”的杀手本性让他不愿知难而退,开口呼喝：“既然你已出现，那就交出剑经吧！”
炎梵冷阁，大炎大陆东南的霸主，两年来不遗余力替摸骨老人物色“钥匙”的真正目的，正是觊觎焱颜身上的剑经。
红发男子明白，若今日放任焱颜离开，那剑经将不知落入何方强者之手，到时候想要得到，更是难上加难。
李厌歌见惯了这样的打打杀杀，你争我夺的凡事他没丁点儿兴趣，索性走自己的路让别人你死我活，等到红发男子发现，他已走出了少说三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