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龙虾
傅行寒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尽管身体已经非常疲惫，恍然间他觉得身下依旧在碧波荡漾。
两个人都进入了大安宁，厉斟行抱着他睡，这种感觉让傅行寒踏实，本来他该平稳地睡去，但脑子里面思绪太多，他睡不着。
喉咙的感觉还在，酥麻酸痒的嘬吸，还有最后镜子前的自己。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吃。
镜子里面的场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主角是他自己，后劲比看别人大多了。
放空一阵后，他转过身面对着厉斟行。
“阿行。”傅行寒轻声沙哑着唤了声。
“嗯？”厉斟行恍惚着嘟哝。
关了灯，傅行寒看不见眼前的人，就像对着一片漆黑的荒芜在说话。
他指尖漫无目的地在面前摸索着。
“你喜欢我……”傅行寒犹豫片刻，“我的身体吗？”
他还是没勇气直接问出那个问题。
“喜欢，当然喜欢。”厉斟行就像是黑暗中能看到他的手一般，抓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贴在胸前。
结实，跳动，而温暖。
“那……那只有身体吗？”傅行寒问。
他知道厉斟行肯定还喜欢他的声音，所以即使是最坏的答案，也还有声音。
厉斟行翻身搂着他，喑哑地说：“你什么我都喜欢。”
他低头亲吻了傅行寒，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位置。
傅行寒不敢确定这话有几个意思，什么都喜欢，是喜欢他傅行寒吗？还是说喜欢他所替代的方方面面？
厉斟行，他喜欢男人？
可他之前和吕竹皎的婚约，还有对吕竹皎那样穷追猛打又是怎么回事？
傅行寒觉得自己又在开始无妄的幻想。
那他自己呢？他对厉斟行又是什么感觉
喜欢他？还是说，只是喜欢和厉斟行每次一起探寻的刺激？
“怎么？还睡不着？”厉斟行轻浮地说。
傅行寒赶紧慌忙地说：“睡……睡得……唔……”
厉斟行跨过山峰和大海，水中藻荇交横，来到了不可描述的彼岸。
这男人……现在倒挺温柔。
傅行寒抱着他，似乎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他能卸去一切理智的伪装，放纵自己所有的幻想。
世俗，家族，这些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
只有自由与欢爱。
这一夜，他没有骂厉斟行，最初是骂不出口，而后不断地求饶，缱绻，现在他不想骂。
第二天白日里，恢复理智的傅行寒又是一条好汉，逮着机会就把厉斟行骂个狗血淋头。
厉斟行就憋着口气全撒到晚上。
而傅行寒觉得自己晚上都被欺负成那样了，厉斟行真是个狗东西，看他明天不骂死他。
厉斟行又觉得自己白日里被傅行寒这狂徒骂得如此难堪，太欠收拾了，尤其是那嘴，晚上要好好收拾，当然其他也不能放过。
于是骂人，收拾人，骂得更凶，收拾地更厉害，骂得更猖狂，收拾地更肆无忌惮，骂得更为所欲为，收拾地愈加无所顾忌……
两个人就这样，也不知是良性还是恶性，反正就这样性循环了一个月。
傅行寒的石膏在这期间脱了一只，另一只明天脱，所以两个人决定去庆祝一下。
本来还以为至少像之前一样，随便坐个飞机，去个小岛，或者国外玩玩，但厉斟行说他想看电影。
傅行寒一时搞不懂是在给自己庆祝还是给他庆祝，但还是很无奈地同意了。
看电影前，他们还是去吃了小龙虾。
门口有个人牵着只泰迪，接待员正在努力劝说：“对不起先生，这只泰迪真的不能进。”
男人趾高气扬，“我可是你们这的贵宾，一只小狗凭什么不让进？把你们经理叫出来！还有你们那包间，什么人敢跟我抢？”
“我。”厉斟行从他身后走来，走过那男人时斜睨了一眼，“怎么？你想要？我让给你？”
这一连三个阴阳怪气的反问，问得那男人哑然失色。
他没料到厉斟行会来这种地方吃饭，自以为老虎不在家，猴子就可以称霸王。
“没有没有，我随便问问。”
“我的商场里允许放宠物进来，但带去人吃饭的地方，过分了吧？”
“是是，我们回去吃。”男人说完就催促着同行的人一同离开了。
接待员将厉斟行往包间引，厉斟行顺手牵着傅行寒进去了，这里人多，两个男人牵手这样亲密的行为还是让他微微缩了下手。
但随即傅行寒又想，好朋友也能牵手嘛，牵个手在别人眼里能算什么，便没用多大劲缩手，轻轻地被厉斟行牵着。
他对“好朋友”这一词的定位似乎越来越偏。
包间与上次来有些差别，增加了隔音海绵垫，更像是ktv包房的装修风格，门锁也被替换成智能遥控的。
“阿行，”傅行寒笑着对厉斟行说，“刚才那泰迪不让进，贵宾也不让进，但是你就能进来，厉害呀。”
厉斟行这段时间被他骂得不少，狗的种类也了解了不少，什么贵宾，泰迪，哈士奇，他当然知道傅行寒这时候在阴阳怪气说他是什么“狗王”。
厉斟行轻笑，说：“那你就没想过刚才那贵宾牵着泰迪不让进，我牵着你就能进？”
要狗就一起狗，其实不光是傅行寒觉得他狗，他也觉得傅行寒挺狗。
但傅行寒终究只是只傻狗罢了。
傅行寒叹了口气，故作无奈般说：“算了，今天吃小龙虾高兴，只想骂人，不想骂你。”
因为厉斟行不是人。
这种气厉斟行也受惯了，但能怎么办。傅行寒说了不想骂他，他难道还贴上去找骂？
这男人嘴巴毒起来他都骂不过。
但他还是老实巴交地给傅行寒剥虾，傅行寒现在虽然恢复了，但另一只手石膏没取，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多往嘴里塞点，少骂点人。”厉斟行把一碗剥好的小龙虾放傅行寒面前。
傅行寒有点感动，欣慰一笑，说：“我也一直觉得骂人不好，不太礼貌。谢谢你啊，阿行。”
厉斟行心想小龙虾没白剥，这傻狗还算有点良心，他浅笑，喝了口水。
“替我解决了这个烦恼。”傅行寒说。
厉斟行一口水差点没被呛死。
“咳咳……傅行寒！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这声谢谢，说得厉斟行深抽一口气。
傅行寒这话要么说厉斟行不是人，要么就是说他觉得骂厉斟行挺好，挺有礼貌，完全没有良心不安。
小龙虾今日点的是蒜香味的，傅行寒手腕伤势还在恢复期，不能吃太辣。
傅行寒对厉斟行轻蔑一笑，心安理得地吃着厉斟行剥的小龙虾。
酒足饭饱，虾壳全在厉斟行这边。
蒜香味的小龙虾虽然没有那么辣，但油光在傅行寒嫣红的嘴唇上显得格外水润。
厉斟行想啃他。
“走……唔……”
傅行寒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不知道厉斟行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了这种兴致。
感觉不对劲，他推开厉斟行：“你疯了，这是在外面！而且还没……”
傅行寒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厉斟行的眼神不对劲。
这疯狗想做，什么时候都能就地取材。
“现在还没到晚上。”傅行寒说，这已经是他这一个月以来和厉斟行达成的某种不可言说的契约。
“现在可以是晚上。”厉斟行说得不紧不慢。
他一手横在傅行寒身前，将他搂过，坐在自己的腿上。
傅行寒大气不敢出，怕房间内有什么声音传去外面。
门口有人敲门，傅行寒掀起桌布遮住。厉斟行轻笑，按了下手边遥控开了门。
“厉总，这是您点的麻辣小龙虾。”服务生瞥了傅行寒一眼，没敢多看，就出去了。
傅行寒一脸强装淡定，一副“怎么？没见过坐朋友怀里吃饭？”的样子。
但他脸上的颜色不像是刚吃了蒜香小龙虾，而是麻辣小龙虾。
服务生一出去，傅行寒起身想走，却被厉斟行摁了回去。
这一盘红彤彤的麻辣小龙虾，他不能吃，但厉斟行有办法让他吃，不管怎么想，都是不祥的预感。
“你不能吃，就坐这看我吃。”厉斟行说。
这话怎么听着熟悉，他似乎也曾经对厉斟行说过。
这狗记仇记得可真是源远流长啊。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着，也不是不行，但厉斟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附在傅行寒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傅行寒瞳孔骤缩，“不行！阿行，我不行……”他这拒绝和名字交错，听上去更像是欲拒还迎。
厉斟行没理他，吃了两口，撕开塑料正方形。
狗别人不能把自己给搭上，收拾人可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明知道傅行寒不能吃辣还给他吃，傅行寒被辣哭了，叫苦连天。两鬓，背脊，都辣出了汗。
“待会还有电影……”他说得微弱，提不上气。
“看什么电影？我和你在这拍。”厉斟行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傅行寒都是狠狠地哭，但他今天是重哭。
麻辣小龙虾，太辣，口味太重。
“哭什么？刚才吃我给你剥的小龙虾不是吃得挺开心？”
“混蛋……”傅行寒说得微弱。
厉斟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我倒更喜欢你这样直接骂我。”
傅行寒现在脑子也拐不了弯骂人。
但他现在直接骂人也少了点气势，微弱得对厉斟行来说根本就不算是威胁。
而是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