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中白月光
白郁金叫醒白言,乘着高铁来到一座城市。这是苏城,白言七岁前生活的城市。
打了辆车,载着思念无声,荡荡前行。在一家花店前停了车。花店门前,堆簇着盛开的花,向日葵尤为显眼,仰着头,朝着太阳的方向,沐浴阳光,丽丽大方。
白郁金挽着白言的手臂,店门半开着,颜色各异的鲜花,让人眼花缭乱,身处花香,花香满溢整间屋子。
“欢迎光临,小兰花店。女士,你想买什么样的花”老板低头在打理花, 凭脚步声判断来客。
“预定的。”
老板抬头看见妇人,女人双眼灵动,笑脸相迎。“早为你准备好了,这就去给你拿。”
老板从花架上,拿下两束花。一束白色郁金香,一束白色兰花。递给妇人,妇人松开挽着白言的手,双手抱在怀里,凑近细细闻花香。
老板打趣的说:“怎么买了这么多年了还害怕不新鲜不是以前还是你在卖呢?”
“你说笑了。你的人品我还是放心的。”
“好久不见,小言长这么高了。有一米七五了吧!”
“差不多,姐姐。”白言有些局促。
“嗨!这小嘴还是和以前一样甜。你以前……”
白郁金打断道:“有机会再唠,我们今天有事。”
“你的事我能不知道吗那欢迎下次光临。”
“好,下次再光临。”白郁金笑着,挽起白言的手臂出门。
车驶向远方。白郁金眼里含笑,问道:“小言,知道白兰花的花语吗”
白言听着,看向她怀里的花,哪束是兰花白言傻傻分不清,摇了摇头。
“纯洁的爱,真挚的感情。郁金香是‘浪漫的故事和永恒的爱。’白色的郁金香应该是花中白月光。”白郁金眼眸中泛滥起温柔。
抱着花,入了迷。
车中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清香萦绕鼻间,不如玫瑰浓郁,淡然的刚刚好。
车窗降下,风吹进车内,吹动发梢,白郁金的发香胜过花香。
“路还远。郁金香闻久,会导致脱发。本身有毒碱,不宜接触。”白郁金眼望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在飞逝而过。
美好的东西,往往最要命,得不到的也是。幸好世间万般,美好的有很多。
一座山,走在那长长宽大的石梯上。石梯两旁,种满高大的树,给石梯步行者,带来阴凉。遮挡住烈日的不任,光透过叶间缝隙,零散的落映在石梯上,洒落在衣服上,绘成花纹。
林间风拾遗,鸟声鸣鸣。今非周末,爬山者寥寥。
人不扰林间物,物不怕周遭人。落寞,怎么可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寂静祥和,远离喧嚣俗尘。世间乐园,走上一走,岂不美哉!
半山腰,一排排一列列的大理石墓碑。朴实无华,却让人感到震撼,白言第一次见此般景象,想到的第一句话“我的尸首在哪里”有些惊讶,不愿多想。
这样问,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深陷土地里,流淌在狼的血液中。如此回答来的斯文一点。
白言抱着白兰花束,白郁金挽着白言,轻车熟路的,在一大理石碑前停下。
白郁金单膝跪地,奉上花中白月光。庄严肃穆的墓地,寂静埋葬着,魂牵梦萦之人,不曾有回响。
这是一处净土,远离红尘俗世,阴阳两割。
是福,还是悲,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活人想躺进去,有逝者想出来。不重要,没什么重要的。
碑上有小小的遗照,男子笑得灿烂,眼如弯月,如花中君子温文尔雅。
字有“言澜之墓”。
白言的记忆里,一点关于他的记忆都没有。
“小兰,我带孩子来看你了。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眉眼间随你,好看。”白郁金温柔的语气,浅浅笑着。
白言学着妇人的行为,单膝跪地,奉上花。
“他不称职。小言没必要给他跪,来看他,他都得偷着乐……”
“母亲,你说谎了。”白言附上白郁金的手 。
白郁金望向她,白言扬起嘴,咧开唇,弯起眼,学着照片上的笑容,说:“像吗?”
白郁金左眼长长的下睫毛挂上泪珠,痴痴的望着,呆呆的说:“像,太像。”
白言噗嗤一笑,说道:“是吧!我就说你说谎。你看看现在人都看傻了。”
白郁金回过神,伸手抚摸白言的脸,惆怅的说道:“可真的……很像……很像他。”
白言倾斜头,靠在她手上,轻声说:“当然会像,血液里有他的基因。”
“是啊!你是我和他的女儿啊!怎么会不像?”睫毛上的泪珠滑过脸颊,扬起笑容。
“笑着,很好看。”白言说道。
白郁金愣了愣,垂下眼眸,说道:“他也说过。”
白言说道:“他说的是实话。”
白郁金收回手,正着身子,忧伤的说:“他说要陪我很久很久的,他说谎……大骗子。”
白言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那惩罚他,一辈子见不到你。”
白郁金顺势靠在白言的肩膀上。“舍不得,不与他计较那些,好不好”
白言轻轻回答:“好,都好的。”
太阳渐渐下移,语语渐渐短,两个人影、一方碑渐渐长。
“小言,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叫小兰吗”
白言回忆起碑上的名字,回答道:“因为父亲叫言澜,所以小名叫小澜。”
“不对,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一家花店里,我要买花。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给兰花浇水的男子。我脱口而出的是‘小兰’。他是个很棒的人,待人温和,烂漫的人。”白郁金细细回想,慢慢的说着。
白言默默听着妇人讲,不打扰。
“以前挺乱的,混混多。背后有势力,管的人少。他本来想当警察的,学习好,身手好。家里开个花店,生活倒也过的去。你父亲运气不好……”
白郁金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他自己说是没考上,其实我知道,听他三婶说是他父亲要钱,母亲那段时间生病离世 ,家里本来就没剩多少钱。他母亲有先见之明,把自己剩下的钱全留给小兰。”
她咬牙切齿的说:“他父亲混蛋,专挑高考那天堵着门,想逼着小兰拿出钱。小兰那天倒是硬气,跟他父亲打起来……有这种父亲,不想也知道他忍了很久………那天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没赶上……后来花店的店面没到期,他就卖花……”
“他热心肠,帮助别人。惹了混混,他……笨蛋……不……和我说……要是说了,一切……”白郁金哽咽的说。
“他是个好人。要为他骄傲才对。”白言认真的说。可心里,却记下不多管闲事。
“我……是个自私的人。你随他,心善。”白郁金靠在白言怀里,喃喃细语道:“能回来真好。”
白言不语,又该语什么呢?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过不去,那就算了,记他个一辈子!
他不在了,花店却依然开。有一朵花,在为自己的懦弱赎罪,困在花丛中,溺死在悔恨的泪积成的海里。
“对不起,要是我勇敢一点,你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大概快听腻了。下次别救我,不值得。”
一束月光,刺穿了一粒泪珠。射出的白色子弹,正击眉心,打死了自己,打穿了心肺。
一束兰花,一束郁金香,一束向日葵。一方温柔,一方勇敢,是正方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