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自从进入了高二，日子就变得飞快，余可被枯燥的题海战术折磨得身心麻痹，不知不觉，早操铃声就已经从冬季的第二节课间，换成了下半期春季的第一节课。
刚开学的时候，学业压力还算轻松，各个部门在这个时候举行了高三换届仪式，聚餐地点选择泓城最知名的东南亚自助餐厅。
余可最起初是不愿去的。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我要做数学卷子。”一边说一边来回订正答案，柔软地头发卷成个小揪揪，由一只黑色签字笔固定在后脑勺上。
孟令骁震惊地说，“这么多好吃的你真的不去？”
余可头也没抬，“我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了。”
孟令骁：“甄乔啊，是甄乔啊！提拉米苏布丁三文鱼寿司拉面榴莲披萨德式火腿酥皮浓汤话梅牛舌……”
余可无意识地做了个大大的吞咽动作。
“时间？地点？多少人？”丢下手中的笔一把拽住梁小宜，“我穿那条新裙子去你觉得如何？”
旁边的许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孟令骁评价道，“她就没一次不上钩。”
孟令骁拍拍许期肩膀，“放心吧，我会尽力让她克制的。”
许期看着孟令骁抛出的企图让人信赖的眼神，过了半秒才懂，“我也要……”
“去”字还没说完，余可忽然转回头来，小碎发下是一双闪着光的星星眼，“你去吗？”
许期望着余可脸上明显的期待，故意装作不在意地摇了下头。
余可眼里的光嗖地灭了，“也是，你就是个孤僻的深山老人。”
被第一次这样形容的许期愣了下，鼻息下掠过一声讶异又盎然的轻笑，眼梢弯弯地低头看起桌上的课本。
本来是要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主动来找的时候，就突然不想这么轻易地直接满足她的心愿，大概是觉得先假装拒绝事情会更有趣一点。
余可握着笔却有点心不在焉，甚至语文课上有相当一段时间在发呆。
身边的梁小宜敏感地觉察到了余可的情绪。
她心有灵犀地抛出试探，“我查了一下下周的温度，好像要降温哦，不知道那条新裙子能不能穿。”
余可果然没有展示出该有的关心，“上次我们在app上看到的最低团购价是多少呀。”
梁小宜，“什么？”
余可：”就是那个自助餐，甄乔。“
梁小宜，“985元一个吧。”
余可想起自己日益紧缩的零用钱，陷入了惆怅。
梁小宜表示不理解，“我们聚会的话人多还还走后门折扣力度更大呀，而且资金大部分用的还是之前商业部赚的钱，人均a下来少很多的。”
余可认真思考着梁小宜的话，心里悄悄地做着打算，乱成一堆的学生在楼梯间打闹，余可猝不及防地被撞到肩膀，往前栽了几步，长至半背的长发散开来。
所幸扶住了楼梯，余可只是磨没了一小块指甲。
梁小宜气鼓鼓地朝下面的罪魁祸首吼，“楚涵我看见你了！撞到人当没事是吧。”
楚涵已经追上了前面的姜甫雪，转头看过来，脸上毫无愧疚，甚至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得意笑容。
同行的姜甫雪也是一脸的漠不关心。
梁小宜翻了个白眼，这事横竖是见怪不怪了。
姜甫雪是妥妥的富二代，因此大家起初被她的光环吸引，对她释放出友好的信号，但随着这接近两年的相处，大部分都被她得罪过，也不敢和她正面对峙，就默认她脑子有病，只做表面功夫了。
姜甫雪这个自大狂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班上同学的看法。
课间操开始之前，德育处的主任例行训话，站在大讲台上一双毒辣的眼睛好似x光挨个扫描各位同学。
学生队伍里，女生们着急地来回交流。
“突击检查，怎么办，没带头绳。”
“谁有多余的头绳吗，借一借，救救孩子。”
……
鹭华前时间新上任了一个领导，为人刻薄严格，上周五刚把烫发染发化妆的女生挑出来当众处刑，之后就宣布每个学生大课间的时候必须穿校服扎头发。
目前披头散发的余可慌极了。
头绳供不应求，能借出去的已经差不多借完了，余可一张小脸写满了焦灼，细细的眉毛快拧成一团。
路子望在斜后方三人的位置，神情戏谑地看着余可。
注意到他视线的余可与之对上眼神，电光火石间，她视角一落，看到路子望里面衣服的抽绳。
余可急切地抹了两下头，指着衣角，眼神拼命暗示。
路子望故意神色茫然地装作不懂。
身后的梁小宜一副看戏的样子，嘴角快咧到耳后根，后面的同学试图吸引她的注意，有要事需传话，却多次无果。
余可脸蛋几乎苦成了个瓜，路子望这才不再故意逗她，从身上掏了一支笔扔过去。
余可往前稍迈一步腿，准确无误地接住笔，招财猫式双手合十摇了两下，展开手掌一看发现就是自己那支笔，她回头眼睛眯起，审视路子望三秒，其中包含了诸如“明明捡到了却故意托着不给”、“刚才故意装不懂逗我玩呢是吧”的情绪语言。
梁小宜身后同学的表情也十分地精彩。
发现余可已经有了发圈，无奈地把许期从后面传到手中的发绳又传了回去，正巧就传到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姜甫雪手里。
该同学是曾经被姜甫雪嘲笑过身材的小胖妹，看到姜甫雪又是自卑又是愤恨，她不情愿地把发圈递给她，语速很快，“许期的，传回去。”
姜甫雪自动就屏蔽了后面的话，“哦”了一声，就把发绳戴到了自己头上。
小胖妹看到了，又气又怯，结结巴巴地跟她说，“这、这……许期不不是给你的！”
姜甫雪明知道前面的同学在跟她说话，但看也没看，眼睛直接放到远处。
广播操的铃声响起，前面主任突然大声，“谁不认真做，等下上来做一百遍！！！”
小胖妹被吓得赶紧扭回了头，自尊受挫地咬着嘴，眼睛湿哒哒的。
许期全程看着前面路子望和余可交涉，一张脸黑得跟头上的乌云一般沉。
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就是看着，但无端让身前无辜的小眼镜打了寒噤，小眼镜抬头看着天气，傻乎乎地说了句，“倒春寒呀这是。”
解散的时候，身后一无所知的元维地搭上许期的肩膀，跟同行的孟令骁等人开许期玩笑，“刚刚搜搜那套广播□□们是没看见，那可是一整套少林寺拳法。不知咋了在那儿打空气。”
孟令骁傻乐：“哈哈哈……”慢慢地与眼含刀子的许期对上眼，“——嗝。”
余可和梁小宜笑得像两个癫痫进教室的时候，许期托着下巴呆滞地摇晃修正液，啪嗒啪嗒和外面落下的雨声重合。
余可落坐的时候，许期叹了口气，转过了头。
紧跟着路子望落坐，许期又转回了头。
然后就对上余可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歪我给你讲件事哈哈哈哈哈哈讲件事哈哈哈哈哈事哈哈哈哈哈——”
许期：“……”
默默地动了下脖子，低头研究不出液的修正液。
余可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泪，大喘气地坚持复述，“我们初中的同学崔毅你还记得吧，刚在操场和一群男的追猫玩，他跑在最前面，然后哈哈哈哈——广告公司的人正在挂宣传语，结果他没收住脚，一头撞给那广告板子撞了个洞，校长和广告公司的员工，仨人就这么把他看着，当时的情景之尴尬哈哈。”余可拉了两把许期，把他头掰着，强行给他展示当时校长的表情。
面对许期完全不动容的样子，余可丝毫不慌，自己笑得更大声了，”关键是那猫哈哈——那猫也不跑了，这么看着狗，哦不，崔毅。”
许期：“……”
余可：“这还不是最搞笑的，刚他们班同学跟我说，昨天不是有个新闻嘛，老师就在上面点评实事，崔毅就附和了一句，然后，你猜发生啥了。”
许期：“…………”
余可：哈哈哈哈，手机被收了。老师当时问他，今早刚出的消息，你住在学校咋知道的？哈哈哈哈，倒霉死了。“
许期崩了一秒，没忍住，“噗。”
余可的笑声就再也收不住了，在旁边跟个小猪仔一样，笑得都能听出一种累到极致却无法停止的颤音。
许期感觉有一半原因是被余可逗笑的。
路子望交了作业回来，看到两个人埋身在桌，捂着肚子笑得虚弱瘫痪的样子，好奇地低头询问，“发生啥了这是？有人对你俩做法了？”
许期努力抬头：“今早有个新闻哈哈哈哈哈新闻哈哈哈哈——”
路子望：“你们哈哈个什么鬼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点低别搞我哈哈哈哈，我去，停不下来了哈哈哈哈——”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
身后的孟令骁诧异极了，“你们仨这是——？”
路子望：“哈哈哈哈不知道哈哈哈——”
崔颖班主任是余可班的语文老师，这时候他正好走进来。
上他的课时，余可时不时嘴角都得翘一下。
但她掩饰得还算好，语文老师没有批评她。
许期知道余可的动静，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崔毅那件事。
虽然他也挺想笑，但还是很严厉地敲了她的桌子，用笔指了老师正好讲到的字词。
余可撑着头的手握成拳抵在翘起弧度的嘴角，亮晃晃的杏仁眼弯了一下，紧接着看了一眼许期就甜滋滋地收了回来，等大约感觉他已经转过了头，又悄悄地看了一眼，抓了抓头，垂下一些小碎发，挡住了有些发红的脸颊。
她松了口气。
听说团建聚餐许期不想去，余可也有点不想去了。
但这又让她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对此余可有点犹豫，总感觉这个要求不太好开口，相识十几年了，竟然也有在他面前害羞的一天。
刚刚努力把他逗笑了，气氛十分好，拿捏！
下课铃一打，余可就忍不住了，许期起身正要出去，余可连忙拉住他的衣角。
“我有件事跟你说。”
许期要赶去老师那里拿下节课的资料，“回来说。”
余可拉住他不放，“不行，我说不出口。”脸颊很快又发着烫打补丁，“我是说，不太好说……”
“那就写纸条。”
余可脾气上来，把他的手臂往下一拽，“坐下！就只说两分钟！”
许期：“……”乖巧地缓缓坐了下去。
余可听着那不停撞击胸膛的心跳，“周末，我想和你去……”
“许期。”一声脆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直接打断了余可的话。
姜甫雪叫着许期的名字，最先看的却是余可，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挑衅的意味，但很快，她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把一根发绳放在许期的桌面上。
“谢谢你的发绳，多亏了你，大课间救了我一命。”
姜甫雪说完了优雅地走了。
许期望着桌面的发绳。
本来也不关心，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去找。
许期淡然地把视线从发绳上面挪走，放回到面前人身上，“你继续。”
余可却已经并不想再进行之前的对话了。
她脑海里全是大课间许期无视自己的焦灼，把发绳献给姜甫雪的样子。
从来没有过一次，即便是不懂事的小时候，余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
“你完了！”余可把书重重拍在书桌上，“终究是错付了！”
然后她转身气鼓鼓地走出了教室。
许期：？
孟令骁和元维在后面偷偷打游戏，听见动静挺起头。
“她从来没有这样。”
梁小宜附和：“她从来没有这样。”
薛照卿：“从来没有这样矫情——”
说着就都望向了许期。
大家都不懂，也不可思议，为什么之前一直感觉遮遮掩掩的两个人，最近连吃醋都明目张胆。
接收数道审视目光的许期，想了一会没有什么头绪，直接起身追了出去。
“兜兜，兜兜？别走这么快啊。”
他还想听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