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许期最开始没有发现路子望在他后面那一桌，等到余可进食堂，就拉开旁边的凳子让她过来，他之前特地给她留好了汤。
余可没有第一时间走向他，许期顺着她来回迟疑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是路子望。
路子望和许期短暂对视的几秒里，古怪的气氛就已经扩散到了周围，这时候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偷偷地看了过来。
大家八卦的小眼睛骨碌碌直转，敏锐的嗅觉让他们很快就锁定了事件主人公。
就在众人猜测初现雏形时，新一轮的干饭人进入了食堂。
姜甫雪走到余可跟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路中间站着干什么。”满脸写着‘你挡到我了’直接落座在了许期左面的空位上。
紧接着，姜甫雪身边跟着的几个朋友也依次找了座位，其中就有路子望的旁边。
现在好了，路子望和许期本来想要余可坐的位置都有了人。
空气一时弥漫开尴尬的味道。
余可另找位置的时候，路子望右侧的男生正好吃完了饭，路子望一看身边的人走了，脸上柳暗花明，连忙朝余可招手。
余可好不容易又等到了一个位置，径直就坐了过去。
一落座，路子望就请路过的食堂勤务兵舀了一勺汤，推到余可边上，极小声地说，“你的救命水。”
军训的这几天，路子望发现余可特别喜欢喝水，和余可聊天，知道了她吃饭没有汤汤水水会干得食不下咽。
余可本来想，公共场合没这条件就算了，没想到路子望还记得。大家因为害怕教官，想喝汤很多都不敢说，余可也一样，有人帮自己准备好了自然大喜过望，一时间朝路子望投去了感激涕零的目光。
背后，姜甫雪给许期递了一张纸巾，“我是15连的，我们是同班同学。”
许期这时才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面孔，惑然地打量了下，就生疏地挪开了眼，对于她的主动，只是出于礼貌地点了下头，淡淡地“嗯”了下。
见许期不接纸巾，姜甫雪也就收了回去，但她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兴致盎然的样子，“我刚刚见你一直在看后面，你在看什么呀？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许期在认识新同学的事情上时常态度消极，这个声称是同学的女孩自来熟得很，他其实并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就能彼此熟悉，
遗憾的是，他现在不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且心情很糟糕，冷着个脸，眉头也皱得死，半侧着身子还没全转回来，拳头捏着放在桌面，整个人紧绷着好像在思虑什么。听她这话，看也没看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回答，“没什么。”
不等姜甫雪再说什么，许期饭也不想吃了，端起碗就起身离开了座位。
晚上的时候，练习完了军体拳，剩下的一个小时，大家没事做，穆教官就组织连队的各位玩游戏。
15连的同学同心圆围了四个圈，姜甫雪提议玩七的倍数拍手。
之前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知道班上会来个白富美，姜甫雪可能是和大家最先熟悉的人，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话语权，只要是她的提议，几乎没有人会反对。
余可和路子望坐在最外围的圆圈，第一轮没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输掉，一直进行了五轮，余可的注意力都十分集中，生怕输掉游戏接受惩罚。
“13——15——16——”
路子望举起手，在说18的同时合了下手，但其实并没拍响，只做了个假动作。
本来毫无影响，最多不过大家的期待落空，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掌声。
是余可。
“连长！连长输了！”
余可幽怨极了，旁边的路子望嘴角抖了抖，奸计得逞地憋着笑，避着所有人，在帽檐底下幸灾乐祸地看着余可。
余可就知道路子望报数的时候突然看过来是不怀好意的！
穆教官在旁边也取笑余可，“连长这个时候还不好意思了，你社死的时间还少了？”
余可爆红着一张脸，比划了两段沙雕舞，当场被迫社交牛逼症。
大家很买账，热热闹闹地笑成了一片。
路子望虚握着拳头，笑得发颤，等她坐下来，忍不住夸赞，“你划水划得不错。”
余可瞪他，“少得意。”
游戏又进行了几轮，好不容易到从余可到路子望，余可也想以牙还牙，比一个假动作迷惑路子望，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路子望不过就正好“哎？”了一声，余可被打了个茬，手就这样准确无误地合拢，响声还异常地大。
路子望越发地得意，无情地取笑起来，“就你，还想整我呢！”
余可表示自己输得起，她还有好多沙雕舞存货。
暑假的时候，余可原本打算跳舞减肥，许期每次看她跳舞都能笑得前俯后仰，说她本事大，总能把好好的一段热辣韩舞跳成坝坝舞，余可就生气了，后来再也不跳韩舞，直接找沙雕舞跳了。
路子望直呼好家伙，“不愧是掉了手机也能唱达咩哟的人。”
几个连队的人都在玩，只有国旗班的人还在进行严格的训练。
大家都说，国旗班的教官有时比穆教官的脾气还要古怪几分。
许期站在训练场的草坪上，抬头挺胸，头顶书本，脚绑沙袋，保持着正步动作。夜晚的凉风吹不走他鬓角的汗珠，薄薄的体恤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体上。
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挂着湿气，朝着15连的方向。
班上的同学们玩得不亦乐乎，现在正在进行着击鼓传花的游戏，花传到了路子望手里，他意外地没拿稳，手一拍竟拍到了外面，他装作慌张地四处找了几下，等鼓声停了，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了余可。
大家起哄声中，余可在无奈苦笑，背地里却咬牙切齿，往路子望后背狠狠地掐了一把。
绑着沙袋的那条腿酸胀得厉害，他里里外外都重若千钧，但他注意力并不在此，任由脚一点点地低处放去。
李教官走至面前的时候，许期才回过神来，咬着牙根使了全身的劲，艰难地把腿抬高几度。
李教官这才没说什么，去其他地方巡视。
许期从教官的方向收回视线，唇瓣抿了抿，一颗晶莹的汗珠从额头落在睫毛，又从睫梢落下。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背后燃起火，烧到了胸膛，脚底湿漉漉，像是踩在冰上。
他心里莫名地焦躁，突然听见远处炸开呼声。
玩游戏的众人不知道又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约而同地大笑一番。
击鼓传花的游戏也玩厌了，改换了其他游戏。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同站起来，许期几乎是能猜到他们在玩什么。
风带来砂砾，吹到眼睛里，许期不适地眨起眼，不一留神，头上的书落了下来。
李教官看了，脸刷地一下黑了，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今晚怎么回事，心思也不做训练上，我看了你几次了！”
许期下颚绷起，低头沉默无言，李教官往许期的胳膊放了一块石头，“枪拿稳，石头不许掉下来。”
许期毕竟已经没经过这种严格的训练，脚上绑沙袋单脚站了这么久，都是以前学舞蹈的基本功在勉力支撑，现在已经是极限。
李教官刚走，他的小石头就掉了下来，但因为身体过度疲惫，各种知觉都麻木僵硬，他自己并没第一时间发现。
李教官走过来看到了，这下子可不得了，立即火冒三丈。
“石头掉了为什么不喊报告！你是第一天军训么？我没教你规矩是吧。”
“不是……”
“我看你是太得意忘形了！东张西望的，你今天还想不想训练？”
周围一起训练的国旗班同学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支声，看都不敢往这里看。
李教官在训练上历来严格，还有点喜怒无常，大家都捉摸不透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对许期发这么大的火，有人猜测可能恰好就是许期的沉默，显得有些无所谓，也有人猜测，李教官是对升旗手期望太高，不允许瑕疵出现。
不过大家也都多少认为许期有点冤枉，以前他从来都是姿势最标准的一个，今天不过只是犯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错，同伴们训练时也出错，问题都还不小，可都没有被这样训斥过。
“不想。”
“什么？”
“您不是问我今天还想训练吗，我说不想。”
严格训练了这么多天，同伴休息的时候他一个人仍然被李教官拉着苦练，时间久了，许期也产生了惰性，他累了，尤其是今天，身心都相当地累，教官既然问了，也就实话实说。
回答完，许期慢慢地把脚放在地上，脑袋的书也拿了下来。
李教官看着他如此从容地做完这一切，心中的火气蹿升。
“吃不了苦了是吧？！”
“□□的国旗手训练比这个艰苦一万倍，你想都想象不到！都是人，为什么别人可以，你不可以？真是开了眼界，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兵，也没有人像你这么矫情。”
许期抬起头看过去，“正好我也没有当职业国旗手的想法。”
事实上，许期的确算不上一个脾气好的人，但凡有点自尊，一个男生也受不了被人说娇气，但他往往心里越生气，表现得就越平静不在意。
这边剑拔弩张，对面的气氛却十分活跃。
余可和路子望开始打赌，赌注是一个月的羊杂粉，两人因此在游戏上都较了真，互相给对方使了不少小绊子。
最后路子望和左边三个同学作为‘我是四个人来的’，坐下的时候，身子状似一仰，把余可的手直接按住，余可错过了时机，悲惨地输掉了。
其他人玩得不亦乐乎，余可气坏了，手背在后面和路子望一通较劲，互不相让。
许期的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教官的训斥才重新进入耳畔，他不知道已经发了多久的火，越说越气愤。
“今天不想训练可以，以后也不用来了，你不想当旗手随时可以退出，多的是人可以代替你。”
“好，那我退出。”
这下李教官是真的怔了，睁圆的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
许期态度风轻云淡，被骂了这么久，也不发脾气，重复道，“从此我就不是国旗班的人了。”
说完他开始默默解开沙袋，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李教官在后面痛心又怒极，声如洪钟，狠狠地发话，“你不想当军人，军人的队伍也伺候不起你！”
许期拧了一下，脚步顿在跑道上。
月明星稀，与四面巨大的大灯一同投在圈圈迷彩服上，余可在一片热闹中突然有一瞬间的脱离，鬼使神差地朝后一看，看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微风拨动许期的鬓角，远处的余可抬起手朝他挥了挥，他的眉眼柔和下来，迈开了腿，朝余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