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莫名死因
这时,右边的那士兵也出声道:“我是负责巡视的,昨日傍晚,我亲眼看到,有人从宸王府中运走了一具尸体,他们走得很快,我没追上,却捡到了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来。
萧琮定睛一看,是一小块玉璧碎片,看样子,应该是柳庆的。
这下好了,人证物证俱全了。
但萧琮却面不改色,柳庆是死在了他府里不假,但却是中毒而死的,只要叫来仵作,查明柳庆所中何毒即可。
到那时,他大可推说有人潜入王府毒杀,他并不知情,虽不能直接自证清白,但也可以稍稍拖延,抓紧时间找出那小七来。
他虽还是不明白为何那偷尸首的人,要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下此狠手,以至于尸身成了这番惨不忍睹的模样,但这跟他没什么干系,他也不想知道。
于是萧琮开口道:“刑司长,你似乎还未让仵作验尸吧?这不查清死因就要抓凶手,未免太可笑了些!”
刑司长自知他说的不错,还好柳相也没有吩咐说不让验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他马上吩咐人,去请了司里的仵作过来。
那仵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容精瘦,给人精干的感觉。
萧琮看了一眼那人,是在刑司里干了大半辈子的老仵作了,为人圆滑,不是柳相的人却能在他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
萧琮基本了解这仵作的为人,心知他不会做什么手脚,便在他行了礼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那仵作让人把尸体抬了进去,萧琮则静静地坐在正座上,打量着刑司长的脸色,思考着这人究竟有什么依仗。
刑司长自然看到萧琮在看他,但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不管怎样,萧琮这罪怎么也是能定下来的。
一炷香后,那仵作额头微微冒汗,就快步走了出来。
他实在也没想到,这人竟死得这么惨烈,好在他从业这许多年,什么奇奇怪怪的尸体没见过,倒还受得住。
见他出来,萧琮率先问道:“如何?此人究竟是因何而死?”
那仵作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却是没说出他意料中的“中毒”二字。
“此人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唉,倒是极惨,那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打得看不出原样儿了!在打死之前,还被人先拔了舌头,且在被打死之后,又被人用利刃刺了脸和全身。”
什么?不是中毒,竟然……是被活活打死的?!
萧琮瞳孔骤然一缩,心神剧震,连忙问道:“那他……没有中毒?”
仵作摇了摇头。
萧琮还不死心,继续追问:“会不会是五脏六腑被打坏,看不出来了?”
那仵作又摇了摇头,回道:“不会的,若是他有中过毒,那脏腑的颜色必定会变,但此人却……”
萧琮听到这儿,更加心惊,这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应对。
他这边还在凝眉沉思,那边刑司长一个冷笑,又是拍了拍手。
萧琮抬眸,只见正律军押着几个宸王府的侍卫,正往这边来。
他仔细瞧着,一共有五个侍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府里的人,刑司长似乎觉察到他的怀疑,主动说道:“王爷不必疑心,这正是您府里的侍卫,下官已经从您府里管家,还有其他护卫那边证实了。”
萧琮不应,但面色更沉。
那五个侍卫神色张皇地望向萧琮,连连跪了下来。
刑司长问道:“你们说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不说实话,怕不知要给你们王爷,再惹出多少祸端来了。”
他这话乍一听,竟像是在为萧琮考虑。
萧琮也沉声道:“你们务必实话实说,不可有丝毫的欺瞒。”
他府里的侍卫他知道,陈叔也会对他们留意,即便没有过高的功夫,但忠心是不用怀疑的。
片刻后,其中一人惊惧又恐慌地看了看萧琮,又迅速低下去,小声说道:“昨夜大约摸快子时了,我们几人正在院里巡视,突然就被王爷叫住了,远远的,看见王爷站在长廊下,吩咐我们……吩咐我们……”
他说到这儿,迟迟顿住,不敢再往下说。
萧琮眯了眯眼,沉思起来。
昨夜,他可一直呆在房间里,从不曾出去过的,他们看到的那个“王爷”又是谁呢?
如果之前他还只是高度怀疑那人会假面术,那么现在可以钉死了,即便赫连欢骗他,他可不会自己骗自己。
那个小七!
刑司长一点也看不得萧琮好好的,语气恶狠狠地催促道:“接下来呢,快说实话,不然你们王爷可脱不了身!”
萧琮觉得不妙,可也没办法阻拦那人。
“王爷吩咐我们去打死一个人,说那人就躺在王府靠近柴房的小西门,打死后再……再把人,吊到城墙上去……”
他其实还没说全,当夜王爷对他们的吩咐是,将那人乱棍打死,再狠狠地刺上几刀。
他们虽是惊讶,还有些森森然的害怕,但无奈王爷就是王爷,他的吩咐自然要做,于是他们便依言照做了。
但此刻,自家王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弄得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心惊肉跳的。
萧琮轻轻闭了眼,靠近柴房的小西门……
一定是那个小七,她先是化作了赫连欢的样子,将尸体运了出去,又化作他的模样,命人打死了柳庆并将他的尸体吊在城墙上。
可那柳庆中毒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小七为何要这样做?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是想干什么?
萧琮捏了捏眉心,这件事迷雾重重,他在里面怎么也找不到光亮所在,实在是心神俱疲。
不行不行,他一定得冷静下来,仔细认真地将这件事捋清。
刑司长听罢,心中大大舒了口气,总算没将柳相大人交代的事给搞砸了。
他不怀好意地看向萧琮,狞笑道:“宸王殿下,事已至此您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那一声“宸王殿下”喊得很是阴阳怪气,萧琮听了心里火气直往上窜。
他冷冽如利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眸光戾色汹涌澎湃,面色冷凝,口中的语气却是平静得不像话。
“本王……记着你了……”
真不愧是条听话的狗,不过也就只能做狗了,狗仗人势到这个地步,也不知这人究竟能草包成什么样子。
刑司长听完萧琮的话,只觉如坠冰窖,一股股森凉之气从脚底猛地窜向心头。
被他这样盯着,仿佛呼吸都要凝滞了,好半晌,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王爷……下……下官也是……”
萧琮突然起身,吓的他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秉公执法”四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现在根本不敢和萧琮的目光对上,眼神飘忽着,身体也有些微颤。
明明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萧琮,可不知为何,他却觉着自己才是那个凶手,萧琮才像是要惩办他的刑官。
萧琮缓步下了台阶,来到刑司长面前,说了句:“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语气淡了下来,目光也褪了冷冽,但却幽深如古井,让人更加捉摸不透。
刑司长好像有些陷在他的目光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宸王这么说,是让他把他收押了吗?
萧琮见他没反应,直接帮他说了:“按照刑律,残杀人者,处以绞刑。不过,本王身为皇族,理应暂且收押,三日后送至礼司定案,从宗室除名后,再行刑,刑司长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刑司长不可置信的再次问了一遍:“那王爷这是……认罪了吗?”
“本王没做过,何罪之有?三日后,自有分晓。到那时……哼!”
明明萧琮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刑司长就是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他正想着该怎么办,一个不慎,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忽然这时,刑司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是洛九天!
他此刻搀扶着一面容慈祥的老者,正向里面走来。
洛九天一边走一边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是害了太多人长了阴气吗?怎么这么阴测测的!”
萧琮转过头,看见他们微感诧异,这个时候洛九天怎么扶着外公过来了?
望着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者,萧琮微微红了眼眶。
他虽是回了大梁,但始终还是不敢见他老人家,不管怎么说,外公唯一的儿子都是因为他才死的。
他一看到外公,就不自觉的会想起舅舅,那外公呢,一看到他,也会想起自己的儿子吧!
萧琮只觉内心一阵一阵的翻涌,一阵一阵的疼。
但等到他们二人走过来时,萧琮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敛了气息,神色平静无波。
他郑重地躬身,道:“外公。”
洛老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道:“孩子,都过去了,那不是你的错。唉……朝堂本就是刀光血影,恩恩怨怨都说不清道不明的。”
接着洛老突然转头,看向还瘫坐在地上刑司长,语气讶然地问道:“呦,刑司长大人怎的在地上莫不是嫌那司长大人的位置坐得扎屁股吗?”
洛老抚着胡子大笑了起来,嘲讽值直接拉满,刑司长神色一僵,连忙站了起来。
洛老一手扶着洛九天,一手拉了萧琮,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今日我老头子来,便是来保我这外孙的。
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要缓刑三日再去礼司定案撤名的,我要保的,便是他这三日,自行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