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计中之计
“所有人,跟我马上回去!”赫连欢飞快转身,率先向禅明寺的方向快步跑去。
众军士虽不大明白,但他们为赫连欢之命是从,于是纷纷掉头。
一行人似一阵风,从山林中呼啸而过……
身后,那黑袍男子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唇角,方才跟着他出来的护卫,不再被军士们纠缠,也陆陆续续赶到他身旁。
“主公,您没事吧?”
那黑袍男子缓缓取下头上的黑袍风帽,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显露,显得分外苍白,赫然就是萧琮!
扬起的嘴角落下,他捂着胸口,突然吐出一滩血来。
方才强行运功,他此刻是伤上加伤。
“主公!”一旁的侍卫惊慌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萧琮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死不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且说赫连欢,她重新回到禅明寺门口,只听山林中传来鸟叫声,然后便是禅明寺中袅袅钟声。
她皱紧了眉头,胸口起伏不定。
“踹开门,给我搜!”
她一声令下,军士们一起发力,“砰——”的一声撞开了禅明寺的大门。
里面一僧人正在撞钟,撞到一半见他们闯进来,猛地一惊,吓得连手中的钟锤都掉在了地上。
这时,寺庙住持走出来,他虽年纪大了,却双眸明亮,脚步沉实,见到赫连欢带着一干军士,不紧不慢地迎了上来。
赫连欢秀眉一挑,看向那住持,语气轻慢,问道:“老和尚,他人呢?”
住持双手合十,慢悠悠回答道:“女施主要找的人,方才就已经走了。”
赫连欢冷笑一声,拿过身旁侍卫手中的刀,横在那主持脖颈处,只要往下一寸,这住持就能血溅当场。
“本郡主再问一次,他人呢?”
可住持面色不改,回答也不变:“女施主要找的人,方才已经离去。”
“你信不信,只要我的手再往下一点点……”赫连欢美眸一瞪,说着手正要发力往下按——
“女施主……女施主手下留情……咳咳……”
赫连欢定睛看去,原来是方才那个出去挑水的老僧。
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老僧怒斥道:“你这老和尚,竟帮着敌国人,给他当探子!”
那老僧似乎不大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身旁还有一年轻僧人扶着他。
“女施主有所不知,方才寺中来了一黑衣男子,他……他也是这般,将刀架在住持脖子上,要……要老衲扛着水担,出去走上一遭,再瞧一瞧四周……不信你看,主持脖颈的另一边,是不是有着很深的压痕……咳咳……”
赫连欢向着另一边瞧去,确实有压痕,还渗出了丝丝点点的血珠。
“等老衲回来,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吧,他就披了袍子,带着他所有的人,出去了……”
赫连欢双眸气得通红。
她原本以为是萧琮的人假装出去担水,趁机探查周围情况,然后又派人将她引开,而后脱身,可没想到这担水的老僧也是遭了他的胁迫,那人竟也是他自己!
萧琮……好你个萧琮!就这样将自己给套了进去!
她愤愤撒了手,利刀从住持脖颈处移开,对着四下怒喝道:“我们走!”
住持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浮现异样神色。
那老僧颤抖着走过来,担忧地问道:“你无碍吧?”
可住持答非所问:“师叔,你瞧,她已经这么大了。”
“是啊……这么一恍,十二年过去了,她应该过了及笄了吧?”
“是,她是八月生的,刚刚及笄不久。她与她母亲,可真像啊……”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住持收回目光,苦笑着看向那老僧。
“枉我念了这么多年的经,却始终参不透一个悟字……罢了,我既已入佛门,红尘之事,便与我再无干系……”
远方,残阳似血,却比不过赫连欢一袭红衣。
她高坐马背,目光清冷地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这几日倒是暖和,不过风还在飒飒作响,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拢了拢身上的红色狐裘。
“去,将碧玉山周边的出口全部围起来,不许人出去。”
旁边一个营将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郡主,那边可是大梁的地方,我们……”
“去吧,按我说的做。”
赫连欢冷冷开口。
那边虽说是大梁的地界,但却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原,大梁的驻军,还在十里之外的地方,只要他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想来他们也不会管。
“是。”那营将领命,呼呼啦啦带了一干军士匆匆而去。
赫连欢神色肃穆,对剩下的人道:“你们跟我过来,碧玉山这边的山口,你们兵分几路,务必要守住所有的出山口。”
说罢,她便率先带着一队人马,向着其中最大的出山口而去。
刚才萧琮那样快的速度,应该是又强行运了功,现如今的情况肯定不会好。
想来他们会给萧琮备了马车,碧玉山的出口都窄的很,只有这条马车还勉强能过。
赫连欢瞧了瞧剩下的军士。
“我们这些人,恐怕也拦不住他们……这样吧,你们去准备一些煤灰来,用结实的布袋装好,若是待会看到马车来,就想办法把煤灰系到马车上,记得到时袋子下方要划一道小口。”
这样,到时他们便能顺着马车的痕迹一路追过去。
那领队营将有些不解:“郡主为何要用煤灰,而不用白石灰?那样不是更明显吗?”
“是,白石灰是明显,但如今已然入夜,那白石灰在夜间可分外醒目,我们能发现,他们就更能看见了。”
那人恍然大悟,确实是他欠考虑了。
他领命率人而去,赫连欢与其余人皆隐藏在一旁的山林中。
渐渐的,夜色笼罩,山林中更加幽寂,赫连欢屏住了呼吸。
她其实不太确定,萧琮会不会从这里出来。
他毕竟是大梁的皇子,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赶回大梁治疗是上上之策,但萧琮这人心思不定,也说不定他还想留在大周做些什么。
月悬高空,半夜已至。
周遭忽然传来异样声响,是马车的声音。
赫连欢能听出来,若是平时,这声响绝对算小,只是在深夜寂静的山林中,还是显得异常清晰。
不一会儿,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之中,不过那驾车的人很是谨慎,一边驾车,还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马车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声。
赫连欢凝神听了,不错,是萧琮的声音!
她不禁有些感概,她对他的了解还算不错,萧琮果然还是没走,只是他为何还要留在大周?
“主公,我们马上就要出山了。”驾驶马车的人如是说道。
“嗯。”萧琮的声音沉闷闷的。
马车后面大概两百米,还跟着一众骑着马的随从,一个个手握利剑,杀意昂然。
赫连欢心中一紧,看这架势,定是最好的侍卫都跟在他身边了。
虽说只有十几个人,但却都是个中好手,而她带的人此刻也不过将近百人,若是真打起来,定会损失惨重。
她不想让这些军士白白丧命,且就算是他们放手一搏,也不见得就能拦下萧琮,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到时再想抓他就更难了。
幸亏刚才早有准备。
赫连欢稍稍放下心,还好那些侍卫离马车有一小段距离,想来是为了尽量降低声音,再加上夜色浓重,这倒是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回神间,马车驶来,她沉了沉眸色,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一个士兵领命而出,一个闪身就落到了萧琮的马车底部,他一手牢牢地抓住马车的横梁,一手努力地将那袋煤灰系在马车底部。
他身材偏瘦,但手脚矫健,利落地完成了任务,就离开马车,稳稳地落在山路旁的枯草丛中。
只是他刚落地,后面的侍卫就从一旁呼啸而过,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
待那队人走远了,他才慢慢从草丛里爬出来,回去向赫连欢复命。
赫连欢赞许地笑道:“你做得很好,本郡主会记你一功,你叫什么?”
“谢郡主!卑职云舒。”
原来他就是云舒。
赫连欢知道他。
正是这个云舒,要刺杀苏临安,被宇文懿抓了个正着;也是他,发现了白月泽手下死去的一干军士,又将消息递给了宇文懿,帮着抓了白月泽。
“好,你先下去吧。”
“是。”云舒行了礼退下。
赫连欢瞧着云舒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有了判断。
他多半是被萧琮利用了。
估计着萧琮一干人走远,赫连欢不敢耽搁,忙吩咐人取来火把,仔细辨认路上的煤灰。
还好煤灰不算少,虽被后面的马踩得有些散,好歹方向还是在的,痕迹也足够远。
只是这个方向……
“这个方向是哪儿?”她对着身旁一人问道。
“回郡主,这个方向最近的一个城池,应该是杭城。”
“杭城……杭城……”赫连欢口中喃喃。
“你们是北城府府都的驻兵,是不能擅自离开驻地的。通知其余人,马上回原驻地。”
她又扫过众人,看到了人群中的云舒。
“云舒,你带领一百人跟我来。”
“是。”云舒突然被点名,浑身一震,连忙回话。
赫连欢让人牵来了马,让一认路的士兵在前面领着,然后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朝着杭城而去。余下众人,便由各自的营将领着,步行回了府都。
方才有些吵嚷的山林,终于又恢复了寂静。
翌日,天色还未放亮,赫连欢就到了杭城。
他们是一路骑着快马来的,不管怎么样都会比驾着马车的萧琮要早。
她看了看头上硕大的印着“杭城”二字的城牌,慢慢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