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许是闹得太兴奋了，关楠到了半夜忽然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起床倒了杯水喝，又想起严屹的手机应该充满电了。他去拔充电绳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还是“老妈”。内容很短，只就有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看样子严屹是给他妈回过消息了。关楠突然就想看看，严屹到底说了些什么。尽管他心里明白，严屹为了哄家里人，必然是顺着他妈的话在讲。而这种话他最好是别看。可他就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哪怕明知道有害，还是忍不住要这么做。
严屹：“我保证，三十岁前就让你抱上大孙子！行了吧？”
骗子！关楠在心里骂道。果然是假话张嘴就来！幸好不是发誓。再往上翻，严屹和他妈还发过好些消息。本来，关楠没打算看的。可是，黑夜不仅让人放松了警惕，也让某些人的道德标准开始逐渐降低。
关楠站在漆黑的卧室里，背对着严屹，悄悄把短信列表拉到最前面，一条一条地偷窥着。
老妈：“跟婷婷相处得怎么样了？”
严屹：“挺好的。”
老妈：“这回算是相中了？”
严屹：“嗯。”
老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严屹：“还早呢！她才研一。”
老妈：“也不小了，到法定结婚年龄了。结婚不影响读研究生吧？”
严屹：“你能不能别这样……婷婷现在的重点是读书。”
老妈：“关键你都27了！”
严屹：“能不能别老这样？！”
关楠把这几条短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光火。严屹这是背着他，在和那个婷婷交往吗？不……应该不可能。可是，严屹的谎话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关楠把自己给整整地堵了一宿。等到严屹醒来看到他的脸色，足足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严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关楠推开他的手：“我想问你件事。”
严屹不明就里：“嗯？”
关楠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打算结婚吗？”
严屹心想，怎么一大早的又提起这事了。他笑着说道：“不是说了退休以后……”
“我说的不是这个。”关楠打断他：“结婚、生子，这些你都已经计划好了吗？”
严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褪得无影无踪。他略有些烦躁地说道：“我还年轻，现在不用考虑这些。”
“那你是打算过几年再跟我摊牌？”关楠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严屹上去圈住他，抵着额头，跟哄小孩似地说道：“你别这样……好不好……”。看着关楠的脸色一点点缓和下来，严屹凑过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算是给生气的小朋友一颗糖果。
“严屹……”关楠认真地看着他。
严屹害怕了：“我爱你！你都知道的。”
“那就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关楠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严屹，可语气却是软的。那样子把严屹的心都拧成了麻花。一股酸涩从胸口直冲他的泪腺。他宁可关楠来骂他，和他吵架。也不要这样！
泪水从严屹的脸颊上滑落。关楠的心也跟着一起往下掉。
“不行吗？”他悲伤地看着严屹，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好像已经明白了。
关楠推开了严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我们不会分开的！”严屹上前去拉他：“就算我以后结了婚，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就跟现在一样！”
关楠抬起头看着他：“和现在一样？”
“对，和现在一样。不会变的！”严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这应该是他们最好的结局。既不用和世俗伦常对抗，又能从夹缝中汲取到属于他们的欢愉。
关楠突然用力一把将他推开。
严屹有些猝不及防，后背狠狠地砸到墙上。咚地一声，他的脑袋也跟着嗡嗡直响。怎么了？他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关楠已经离开了房间。
一定是吃醋了！他怎么忘了这人的醋劲有多大。严屹自嘲了一下，同时又宽慰自己，关楠肯定是因为他要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才会爆发的。不要紧！他一会儿就跟关楠作保证，再好好哄哄他，应该就会没事的。
关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小黄豆完全没一点眼色，还在那儿围着他闹。见到关爸爸看都不看它一眼，黄豆急了。它立起来，把两只小爪子和脑袋都一齐搁到了爸爸的大腿上，眼睛眨巴眨巴地卖萌求关注。神精大条的它，完全不明白爸爸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会儿，还在一个劲地用爪子扒拉着关楠。
关楠总算注意到了它，起身去给它倒狗粮。黄豆的肚子滚圆，一点都不饿。它把小球衔过来，丢在关楠脚边，表示自己想和爸爸一起玩球。真是条完全不会察言观色的傻狗！
幸好严屹走了过来，把小球一脚踢开。黄豆却以为是游戏开始了，立马兴奋地跑去追球。
关楠就站在原地，也不走开。似乎在等着严屹开口。可严屹这边还没来得及把要说的话酝酿好，黄豆就已经衔着球回来了。它兴奋地围着严屹摇尾巴炫耀，并随时准备着下一轮的开球。严屹只好从它口中取出小球，握在手里不再给它。黄豆并不死心，蹲守在旁边，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球看。
严屹委曲求全地看着关楠：“你再给我点时间，行不？”
关楠没有说话。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要冷静些，像是愿意心平气和地听严屹讲讲。
严屹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如果不结婚生子，家里头是交待不了的。到时闹得天翻地覆的，我们也没法好好在一起。不如等我结了婚，只要她怀上孩子，我保证……”只见关楠的脸色陡然就变了，严屹忙说道：“孩子一生下来，我就离婚。这样总行了吧？到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关楠一脸憎恶地甩开严屹的手，冷冰冰地说道：“不必了。”
“这你也忍不了吗？”严屹急了：“我只是为了完成对父母的责任。你的心理洁癖是不是有点过了？！难道你就只睡过我一个吗？我也没有揪着你前任的事不放啊……”
关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他妈是跟几个人睡过觉的问题吗？难道在严屹的心里，对感情的忠实，就只是个形式？甚至于，他都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去任意地践踏别人！时至今日，关楠才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连三观都不同。
之前，他虽然伤心难过，甚至觉得受到了欺骗，但也没想要马上就跟严屹分手。甚至在严屹提出，要他再多给点时间时，他都已经打算再退一步了。他愿意给严屹时间，一年、两年都可以。只要严屹能想明白，他不可能两头都占着，必须要做出选择的。要么顺应父母，结婚生子，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要么选择他们俩人在一起，共同去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前一种是为父母活，后一种是为自己活。这两种活法，说不上对错，只是个人的选择。无论严屹最后选了哪一条路，他都会接受。可他没想到的是，严屹的选择竟会是这样？！没有底线，极度自私，不负责任！事到如今，他们实在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严屹紧紧地盯着关楠，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像野草一般疯长。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变得很善于对关楠察言观色。哪怕对父母，他都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可往往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他在仓惶无措、心急如炙之下，甚至都失去了该有的判断力。竟然天真的以为，只要他服个软，求个和就好了。
严屹还想垂死挣扎：“求你了！别钻牛角尖，好吧？我心里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的。你、我、黄豆，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
黄豆跟和它那愚蠢的主人一齐并排站着，全都眼巴巴地盯着关楠看。这看似统一的战线，实则却完全是离心背德。傻狗只不过单纯地想要玩球，而蠢人还在那幻想着再一次被纵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关楠阴郁地看着他。
严屹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点着头答道：“我知道啊，也一定会做到的！”
关楠感到彻底地失望和痛心。他摇摇头，说道：“别害人了！你走吧……我们到此为止。”
严屹呆呆地眨着眼睛，好像没听懂关楠的话。
关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严屹，我们分手吧！”
严屹的嘴角突然勾起来，眼睛却像失了焦一样。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关楠的身体，投置在某一处的虚空中。就连语调也跟着变得异样起来。他像梦魇般喃喃自言着：“别闹了……别闹了好吧？”
关楠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想要走开。
严屹一下子挡住了他的路：“我都求你了……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你告诉我……”
“你不需要让我满意。严屹，今后你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对我。”关楠狠心推开了他。
这一天，严屹照常地去上班，加班。直到夜里回家倒在了床上，他才好像重新恢复了知觉，痛得蜷成一团。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此刻，他靠着仅存的一点力气，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关楠早上对他讲过的那些话。
“别害人了！你走吧……我们到此为止。”
“严屹，我们分手吧！”
“你不需要让我满意……”
严屹红着眼喃喃自语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他清晰地记得关楠当时的眼神，那么冰冷，还带着鄙夷。让自己在他面前，卑微得几乎无处容身，自觉面目可憎、羞愧难当。以至于，他都没有勇气再给关楠打电话了。
他能给关楠什么呢？除了谎言以外，就是厚颜无耻的承诺。他甚至都没有脸，把自己跟关楠保证过的话再回想一遍。太龌龊了，难怪关楠要看不起他。
“怎么办？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我没办法了啊。”他就这么缩成一团，哭着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