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后悔
他对章卫的感情，夹杂了太多的嫉恨。
分明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被章城主从妖兽口中救回来的普通散修罢了。
徐味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慧文的场景。
那时的他无依无靠，而城主府又恰好缺少一个医师，于是茫然找不到出路的徐味便从此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第一次约诊，他连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敢踏进屋内去见他从今往后最重要的病人。
章卫将他带回来时便郑重地同他说过，他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城主夫人的身体，万事以夫人为先，若有什么需要尽管给他提就是了。
彼时的徐味也曾万分感慨，在心里啧啧称赞，这位城主大人当真对夫人极好！
“是卫郎来了吗？”
许是他在门外实在呆的太久，有轻柔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那声音如涓涓泉水，沁人心扉。
徐味听得怔了怔。
味郎？
他有一瞬间以为屋内的人是在叫他，可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应当是那位城主夫人称呼章城主的方式。
卫郎和味郎，不过是巧合罢了。
因此他很快收了心思，郑重的敲了敲房门。
屋内原本笑靥如花的女子在发现他时，眼里的期待和欣喜骤然落空。
而徐味却在看到她时顿了顿。
许多年后他也曾在心里默默思索，大约就是在那一刻，他便对她那双望向爱人的明亮双眼一见倾心了。
可彼时的徐味一面为她不俗的气度而惊艳，一面也有些诧异。
原因无他，她实在太消瘦了。
身形纤弱得似乎一折就断，眼眸恹恹地耷拉着，露出来的皮肤都苍白得过分。
院子里人来人往，有许多仆从在忙碌着，可真的到了屋内，竟只有一个婢女陪在她身边。
冷冷清清，格外安静。
但她分明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憔悴，却还在弯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肆意的欢笑着。
徐味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分明看起来在笑，眉眼间却像是藏着数不尽的愁绪？
为什么她看起来异常的孤独和寂寥？
他见过的女修不少，但行走世间游历的女修，大多都直来直去、性情爽朗，鲜少能够遇见这样矛盾又柔弱的女子。
一时之间，原本在门口预设了半天的台词都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可她分明自己都不舒服得很，却在看见他态度拘谨时，仍旧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你便是新来的医师吗？”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爱上了她爱着别人的双眼，也就注定了这一生都只能看着她对别人爱得痴迷又卑微。
她和他某种程度上都是同样爱而不得的苦命人。
也是因为这样，他越是得不到，就会越发地嫉恨那个不懂得珍惜的章卫。
“所以，现在是又在搞感情大戏吗？”陆樾泽悄悄吐槽。
“目前看的确是这样。”云今安点头附和。
“搞了半天，汪琳是章城主白月光妹妹的女儿，所以她是在发现‘章城主’不记得自己姨母以后意识到不对劲，才会开始慢慢怀疑徐味？”
毕竟徐味在其他方面确实装的很像。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整整观察了章卫两年，从他的爱好到习惯，从城主府的各项事务到章卫的朋友圈子，甚至是他的笔触和绘画习惯，都一一模仿得十分到位。
可有关于章卫那个逝去的心上人，不仅是城主府讳莫如深，慧文更是不愿意提起。
“看样子是这样的，怪不得肖家会跑到临风城来安身，原来是她的老家啊。”
云今安猜想，汪琳选择回到临风城安家，原本便是打着和章城主曾经有过渊源的主意。
她那时应当已经意识到，肖强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若是她失去了价值，只怕便在肖家从此也就失去了地位。
因此凭借她白月光唯一的血缘后代的身份，大约也能在这个母亲口中深情款款的姨父手里拿到一些好处。
可惜等她到了临风城，便发现这位城主早已有了自己的妻子，甚至极度溺爱自己的孩子。
在这样的状况下，她自然选择了将自己的身份隐而不发，转而暗中查探这位与传闻中不大相同的城主，如今对姨母是什么态度。
或许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让她发现了徐味的狐狸尾巴，也因此握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把柄。
城主府和肖家的事情到这里已经大致都明了了。
至于中间参杂的许多小事情，例如汪琳和肖文杰的关系，章若铃和徐味的关系等等，自然后续会有人去慢慢调查。
今天一天吃到的瓜实在太多，等到所有人都审问完毕，众多弟子们都有些兴奋和唏嘘。
虽然他们当中也有不少弟子来自凡尘界，但总归都是十岁左右便离家的小孩子，幼时哪里有那么多机会见过这样的弯弯绕绕。
而修真界各大宗门世家当中，向来都是一心向道之人。
天道实在严苛，除非是想要固步自封，再无寸进，不然鲜少有人愿意坏事做尽、徒生心魔。
更遑论修真界自然也有修真界的法则，杀人放火之辈，人人得而诛之，作奸犯科之流，也都有相应的惩罚。
这一下又是情感大戏、又是宅斗阴谋论，自己身临其境体会了一次反转再反转的剧情，简直比话本还好看！
徐味使用禁术，身体只会比章卫更差，偏执到最后，终究是害人又害己。
他看着眼前不停哭闹的章若铃，忽然有些茫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些年究竟在执着些什么。
他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她分明和慧文长的那么像，却和他熟悉的那人相差甚远。
章若铃从前在他面前向来是乖巧懂事的，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笑得依赖又亲近，会甜甜地唤他一声爹。
彻底满足他内心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卑劣心思。
因此他总是下意识地什么都依她，什么都给她。
毕竟这世间再也没有东西能够比她的女儿更重要的了。
或许，看到玲儿如今的样子，慧文也会怪我的吧。
他惨笑一声，内心终于有了些许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