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巫情重，白巫仗义
应龙为了准备即将的西征，会议结束之后，当晚即搬离了魂牵阁，住进了灵山下的军营。
隔天清晨，巫罗公主便赶往素心苑。素心苑是金宗宗主白巫巫肦的宫室，苑内的环境宽敞，林木清幽，屋舍朴素干净。巫肦正在庭院中习练剑术。巫罗不便惊扰，拣选了庭院中的一处角落，静坐等待，远远观看巫肦演练。
巫肦全心投入到每一个招式中，剑法流畅如行云，动作越来越快，剑光在晨曦中编织成一张金黄的网，耀眼四射。她的身体凌空腾挪，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阳光的跳跃和树梢的摇曳。巫肦尽情挥洒全身的力量，剑光与朝阳融合为一体，照亮整个庭院。她的身体随着剑光旋转，由快而慢，最终回返原地，宝剑归鞘。
巫肦练剑结束之后，收妥了宝剑，面容微笑，径直走到了巫罗所在之处，也坐了下来歇息。
巫罗笑道：“七姐的剑术又精进了许多，令我这个功法尽失的人，好生羡慕。”
巫肦安慰：“九妹不可丧志，必定有办法恢复的，须尽一切可能的努力。你一大清早来找我，大概还是为了大鹏将军吧？”
巫罗脸上微红，幸好有面纱遮掩：“七姐冰雪聪明，所料不错。大鹏身上的那副金城铠甲，原是我赠与的。他在对战刑天、夸父之时，铠甲受到重击，毁损严重，若要重新锻造，颇费时日，后日即将出发西征，已是不及。若能得七姐金宗功法助力，铠甲可以立即修复，且更增添坚固。大鹏伤势尚未复原，更需要铠甲保护。”
巫肦叹气，注视着巫罗：“九妹为了大鹏煞费苦心，情深意重。但自从你受伤、容毁之后，他对你已不似往日的亲密，如此凉薄之人，可还值得你如此关爱？”
巫罗也长叹一声，眼神坚定：“当日大鹏的伤势太过严重了，几乎性命不保，如今只是记忆丧失、性情改变，已是万幸了。他目前的言行，都是伤者的表现，我岂可因为他尚未复原，就与他计较这些。”
巫肦频频点头：“九妹果然是公主的气度，宽宏大量，体贴入微。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一切听凭吩咐。但是，我仍然不能理解。女子都希望在所喜爱的人面前，维持美好的形象，你却无所顾忌，偏要在大鹏面前卸下面纱，让他看清楚。他对你的态度转为平淡，也是你自找的后果。”
巫罗叹气：“我希望男子与我交往，不只是图我的美貌，所以特意要让他看清楚。他若是嫌弃，我也不强人所难。就当作是一种考验吧。”
巫肦睁大眼睛，看着巫罗：“大姊常说‘黄巫外柔内刚，白巫外刚内柔’。似乎颇有道理。”
巫罗微微一笑：“你确实是如此的。外表看似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其实最是心软了！”
巫肦不置可否，笑道：“看来你还有别的事相求，你说吧。”
巫罗也笑道：“我确实还有一事相求，请七姐务必首肯。”
“想必又是与大鹏相关，否则你是绝不肯低头向人开口的。”
巫罗的语音转为凄楚：“我的功法已废，这次西征蛮族、援救三姐，我不得随行。大鹏的功法只是七品境界，遇到厉害的妖魔就要吃大亏了，况且身上有伤。我请求七姐能够代替我保护他周全。”
“大鹏是西征部队的统帅，保护他也在理，我可以答应。希望他值得你如此关怀。”巫肦对于巫罗的情意颇为感动。
巫罗如释重负一般：“我与他相识一场，于公于私，无论如何，都应当维护他的安全。”
巫肦语气坚定：“我一定尽力，你放心吧。”
巫罗欣然拉着巫肦，一同前往山下的大鹏部队营区。两人各自的金宗、土宗侍从，在前引导，众人一直进入了营区。
经过了层层军士的通报，巫罗、巫肦步入了大鹏的营帐，应龙赶忙出来迎请，众人都一一入座。巫罗入内之后才发现，原来红巫巫即早先一步来到了，早已就座。营帐内的长桌上摆放了一副赤红的铠甲，明艳夺目。
巫即继续之前与应龙的谈话：“将军后日即将率军西征，有伤在身，值此初春天气，仍颇寒凉，西北地方尤甚。且听闻将军原有的铠甲已然残破，不堪使用，我特地带来我火宗稀有的宝物火云铠甲相赠。此宝物不仅坚固异常，亮丽体面，且在酷寒气候中可以增温保暖，对于身体的维护，大有助益。”
应龙心想，十巫之间颇有嫌隙，不可卷入其中，应尽可能保持超然：“我的铠甲乃是我炎黄部族的巫罗公主所赐，不可改易。何况颇为坚固美好，我很满意，虽有破损，尚可修复。红巫的火云铠甲，美观气派，真稀世之宝，但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接受。”
巫即心想，有多少英雄、武士想得我赠送此一宝物，我都舍不得，大鹏这人难道真是伤重犯傻了：“将军身负西征统帅的重任，必须平定蛮族以及接应我巫族勇士，关系到炎黄部族与我灵山的存亡。我赠你铠甲，意在助你完成此一保家卫国的重大使命，将军不可拒绝。”
红巫姿容美艳，赢得许多灵山内外男子的爱慕，应龙竟然可以不为所动。巫罗、巫肦两人冷眼旁观，都颇为赞许。巫罗尤其感到欣慰，虽然应龙对她也很平淡，但至少不是贪恋美色之人。
巫肦在听闻巫即之言的同时，已暗运金宗的功法，把收藏在帐内大箱中的金城铠甲修护了。金城铠甲原先已有巫罗的土宗功法防护，坚硬耐撞，如今更得巫肦的金宗功法加持，更加坚实而华美了。
巫肦见应龙难以推辞，立即开言解围：“听闻将军原有的金城铠甲不仅坚固而且美观，愿得一见，请将军莫要吝惜。”
应龙随即令人从大箱中取出了，众人一看，金光灿灿，完整无损，精美犹胜于火云铠甲。
巫即一见金城铠甲完好且精美，当场愣住。她心知巫肦是金宗宗主，凡是铜铁器物大多可以随意改变其形态，必是巫肦运行了本宗的功法，即时修补了铠甲的裂损之处。
应龙见了，也心知肚明，顺势说道：“常先将军在涿鹿对敌夸父之时，其铠甲被夸父的大铁锤击裂了，正缺一副。况且其原先的铠甲是紫红色，恰好合适。”
巫即心中气愤，厉声发话：“我的这副火云铠甲，珍贵罕有，多少人来求取，我都不忍割爱，岂能轻易赠人！你既然不要，我便收回了珍藏，岂是人人得以穿戴！”一讲完话，巫即就抱持铠甲愤然离去了。
巫肦见巫即已离去，自己此行前来之目的也已办妥，不愿留下来打扰，也告辞先走了。
巫罗与应龙的近身侍从都识趣的退到外头等待，帐幕中只剩他们两人。
巫罗卸去了面纱，轻声说道：“将军的伤势我很清楚，为何要勉强出征？难道不怕丢了性命又耽误了使命？”
“公主请放心，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必定可以完成使命。何况常先将军已经声称伤重不能胜任，我更不可以再推托了。”应龙的语气坚定。
巫罗拿出了几瓶药物，交给了应龙：“你把这些药物带在身上，这些是灵山特制的仙药，药效奇佳，有备无患。”
应龙起身，双手恭敬收下：“感谢公主赐药，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应龙仍坚守臣子的礼节。
巫罗叹气：“你我之间，仍然要如此客套，讲究君臣礼数？不能够再如同过往一般了吗？”
“前次受伤严重，记忆丧失大半，实在不记得这些往事了。”
巫罗的语音哀戚：“真是如此吗？还是因为我的容颜毁伤了？”
应龙的语音真诚：“外貌虽然重要，但心性更是可贵。何况公主的容颜是可以复原的，您不是说过，黑巫是水宗的宗主，她可以助您恢复功法。我此行定当把她救出，护送回灵山治疗公主。”
巫罗点头认同：“是的，三姐若在，她会鼎力相助的。这次受伤，给了我一个教训，人的一生至少都应该落难一次，如此才能够看得清楚，身旁站的是人或是妖。”
“公主认为我是人还是妖？我也有同感，落难时还愿意留在身边，仍然不离不弃，甚至更加友善，这才是值得信赖的人。”应龙此次遭受雷击，落难人世，也有颇多感触。
巫罗苦笑：“我希望你是我以往认识的那个大鹏。”
应龙专擅行云布雨，远胜水宗之主黑巫的能力，治愈巫罗更不待言，然而一旦施作，便会泄漏了自己的行藏，因此颇有顾忌，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或许有朝一日，我的记忆复原了，以往的大鹏也就回来了。公主安心留在灵山疗伤，多试试各种法子，千万不要沮丧。”
巫罗深情看着应龙：“灵山原是医疗的圣地，山中各种奇花异草甚多。魂牵阁中存有众多女娲娘娘留下的医书典籍，我会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找出治疗之法，恢复以往的功法与容貌。”
“太好了，希望我西征归来之日，可以见到公主复原了。”
巫罗不愿再纠结此事，话题转移至另一个所关注的焦点：“听说将军对于扫除妖魔的想法改变了，也赞同力牧、常先这几位将军，主张以杀止杀了。”
应龙态度坚定：“爱心应当给予值得的人。妖魔残暴凶狠，滥杀生灵，没有人性，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
巫罗面露忧愁：“将军的心性改变甚大，以往颇能够区分妖魔，甄别善恶，设身处地为他们著想，怀有哀矜悲悯之心。我也是因此把将军引为知己，没料到经过涿鹿一役，将军不仅丧失了记忆，仁爱之心也失去了。”
“铲除少数的妖魔，换取众多百姓的生命，这是不得已之事，也是一种仁爱的表现。开天辟地以来，正邪不两立，如今正道消衰，不清除妖魔无法振兴正道。”
巫罗试图改变应龙的想法：“你可曾想过，清除妖魔难道只有杀戮一途？没有其他更好的做法了吗？杀戮只是治标，却不能治本。”
应龙听了这话，想起了元始天尊曾告诫他杀戮太重之语，一时静默无言。
巫罗见应龙不再作声，大概是引发了他的思考，或许会因此改变了想法，便不再打扰：“你还要准备西征之事，事务繁多，我也该离开了。”巫罗把面纱重新戴好了，在应龙的陪伴下，走出了营区，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清境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