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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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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里蕴着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在诉说着地老天荒的絮语,落在耳畔与心上,荡人心魄,惹人生怜。

    李聿背手而立,侧身看着她,神思有一瞬的恍惚。很快,那仿若从九重天落于凡间的神颜仙姿在她眼瞳中不断放大,直到完全填满她那雾霭似的眼帘。

    李聿返回,近在咫尺,以帝王之态凝视着她。

    灼染毫不退缩,仰着脸和他对望。

    她当然不希望真的受冷落,只是做一副爱而不得的痴怨模样来引起他的垂怜罢了。次次都温顺,倒失了个性,久而久之,李聿定会厌烦。

    同时,她也在暗中与夷女较劲,试图取代夷女在李聿心中的位置。

    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是她总要尝试一番。

    “你若想出宫,朕现在就可以让你如愿。”李聿低沉的嗓音透着薄凉。

    他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灼染心一沉,花容失色,更显忧伤:“也好,妾现在就走,在走之前,陛下能否归还妾一样东西?”灼染对着李聿一番叩首,擦掉脸上的泪水,跪在那里,挺直了腰身。

    李聿深邃双目缭绕一丝迷惑,随即冷光扫视着她,沉默。

    空气静的可怕,连呼吸都好像被凝固了。

    连翘与紫苏带着翠微宫的宫人跪在地上,想要替灼染求情,最终话到嘴旁还是咽了下去。

    她们没有那个勇气。

    灼染的视线正对着李聿腰间的红色鸳鸯佩囊。

    以前李聿从未带过。

    这次回宫后,便发现这佩囊一直为他随身携带之物。

    灼染知道,是夷女给他的。

    怔怔的盯着鸳鸯佩囊,她轻启朱唇:“妾的心在陛下身上,叩请陛下归还。”

    这番痴言配上她那泪眼涟涟的模样,动人至极,李聿失神看着,不由伸手将她扶起。

    灼染一下圈住他的腰,埋在他怀中:“夫君,别走。”

    李聿就势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雅阁。她被压在榻上,抱着遒劲的狼腰,媚眼如丝,沉沦,缱绻。

    散落的帐幔,由轻渐急的荡漾,遮掩了一床旖旎春色,却遮不住交织的紊乱气息,剪影下,鸳鸯交颈会成一处,跌宕起伏缠绵不休。

    连翘与紫苏红着脸,相视一笑,便去了浴房开始准备热水。

    再热烈的火焰也终有熄灭的时候。望夷宫的宫女宝络匆匆赶来翠微宫,跪在那里,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贵妃娘娘心悸发作!口中一直唤着陛下!”

    李聿听罢,眸中的欲焰被浇灭的一丝不剩,那只兴风作浪的手离开凝脂般的雪肤,抓起龙袍便罩于身上,随那宫女匆匆离开了。

    灼染香汗淋漓的躺在那里,透过帐幔的缝隙,向外面看去。

    此时,李聿早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承幸两次的她已是腰酸骨痛,在无力起身。连翘端来一碗凉茶,扶她起身喂到嘴旁。

    灼染喝了一口,便要下榻去浴房。

    只感觉浑身充斥着李聿的气息,黏腻着她,引她堕落。

    她需要立刻清洗掉。

    连翘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一阵心疼,便劝道:“才人先躺下缓缓,也不必着急忙慌的清洗,就让圣上的气息在才人身上多停留一会子,说不定还能怀上小皇子呢。”

    连翘说完,抿嘴一笑。

    小宫女采薇走过来没好气的道:“奴婢就好奇,圣上的气息怎会变成小皇子呢?”

    连翘在采薇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懂什么,我说的是龙……”

    瞬间脸一红,打住。

    灼染听了二人的话,下意识的触摸着小腹。

    她不确定能不能受孕。

    若真能成功怀上,李聿会重视吗?她会母凭子贵晋升为妃吗?

    灼染心中的答案是否定。

    而且,如今的境况根本不宜生子。

    如此这般想着,她眼皮沉沉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过子时,紫苏端来一碗药站在榻前,有些踌躇不定,而后,神情失落的连翘又将做好的夜膳搁置青案上。

    待灼染喝了药,也就可以用膳了。

    “才人,依旧是圣上赐药……”紫苏秀眉颦蹙,有些不忍递给灼染。

    连翘侍立一旁,亦是愁眉不展。

    她们以为,圣上被才人的痴情感动,想要为才人留个一儿半女呢。

    终究还是多想了。

    灼染倒没有多想,直接拿过那碗药,一口喝了下去。

    这是第二次喝避子药,她却已习惯成自然,喝的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迟疑。

    “圣上他……”

    “热水可准备好了?”灼染打断了紫苏的话。

    “已备好,奴婢这就扶你过去。”连翘上前扶灼染下榻,去了浴房。

    自上次匆匆离开翠微宫,李聿就再也没来过。灼染闲来无事便在雅阁内做绣工抄写佛经,平淡无波的日子倒也自在。只是辰时的请安令她尤为煎熬。因她品级小,时常被挤兑挖苦,皇后闵梓南更是夸大其词的嘲讽她为二夫之女,并警告她要守住本分,不能丢了皇家颜面,不能做逾矩之事等等,灼染不想惹是生非,次次毕恭毕敬的跪下由她训诫,好在李聿一直不曾去翠微宫,闵梓南也就没有再过分为难她。

    除了思夷宫卧病在榻的皇贵妃,所有妃嫔世妇都必须来玉华宫请安。通常灼染都是安静坐在一个角落,听她们聊皇帝,聊皇帝的喜好,以及皇帝最宠谁,赏赐谁的东西最多等等,通常聊着聊着便开始攀比起来,然后就是争风吃醋。闵梓南见状,也只是冷眼旁观,待她们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之后,身为皇后的闵梓南这才开始翻脸,以善妒为由将她们通通治罪,以至于每日请安的妃嫔皆是一日比一日少。

    这日,灼染坐在一个角落,正想着夷皇贵妃赠予皇后的送子观音。

    那送子观音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手脚,需等到月底才能见分晓……

    正这时却听见贤妃窦清窈说起了三王叛乱之事。

    三王,便是之前抗旨不遵的晋王忠王与恭王,且他们已经联合王,宋,崔,顾四大家族准备讨伐李聿,向李聿进攻。

    “他们握有先帝遗诏,一旦遗诏内容公开,怕是于圣上不利。”窦清窈皱蹙眉心,忧心忡忡,青葱玉指捻着手帕,在光洁的额上缓缓擦拭着。

    闵梓南乜了一眼窦清窈,似有不满:“先帝遗诏只天下独一份,且还在圣上手中,不过是几个乱臣贼子伪劣造假,贤妃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窦清窈点头,神色讪讪。

    德妃颜冉便道:“不如嫔妾去信一封,让身为南越王的兄长前来助圣上一臂之力。”

    一脸英气的迟昭容迟婳也附和道:“嫔妾家父如今镇守东洲郡的郑阳城,若三王真要兵戎相见,家父可调派兵马回京护驾。”

    闵梓南摆了摆手:“有本宫兄长镇守,不必这般兴师动众。圣上只要拿出先帝遗诏,管教他们无话可说。”

    平日里为争宠而相见成仇的她们,这一次却齐心协力的一致对外。

    因为皇帝与她们是利益共同体,亦是她们的丈夫。

    灼染默默的听着,心中却有另一番思量。

    她与闵梓南的观点不一样,她认为李聿手中根本就没有先帝遗诏。

    他若有,晋王等人不会这般底气十足的讨伐他。

    不但如此,三王还说服了实力雄厚的四大门阀齐齐针对李聿,若手中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四大门阀绝不会与其联合。

    如她所料,三王带着四大门阀已逼至城外,且他们将遗诏内容公之于众,要求李聿退位。

    遗诏内容令全天下哗然,上曰,四子李聿并非先帝亲生,而是生母霍氏与西夏蛮夷私通所生,待六子李修继承大统之后,可将李聿赐死。

    事关大齐血脉,半点不能含糊,三王更不容许一个外人来执掌大齐江山。

    之后,他们将李聿残杀李修的事情也抖了出来,并义愤填膺的谴责李聿残暴无道堪比桀纣。以“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的豪言壮语正式讨伐李聿。

    事态变的严重,以至于皇后取消了每日的请安,命令各宫妃嫔抄写佛经为李聿祈祷。

    此时,三王与四大门阀已兵临城下,李聿一身赤金战袍立于城楼上,与他们对峙了三日三夜。

    四大门阀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只忠于大齐,忠于先帝遗诏,若李聿想让他们信服,除非是李氏皇族嫡系血脉,并且手中有证据证明先帝的确传位于他,而并非是他得位不正,

    李聿思虑再三,承诺三日之后会拿出证据。

    他明明可以出兵镇压,将晋王等人铲除,但是他却选择以证据服人。

    拿出证据,堵住悠悠众口。

    更重要的是,他要想得天下民心,就不能以残暴无道示人。

    望夷宫内,李聿与心腹暗卫秉烛夜谈,文臣武将皆跪在宫外,纷纷想要进去献策,都被夏仕白以圣上已歇下为由挡在外面。

    大臣们各自揣测着,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显然,此次讨伐弄的人心惶惶,动摇了文武百官对李聿的信任。

    闵据见此,声音高亢的开口:“君臣之间两无猜嫌,谁要是敢质疑圣上,就是大逆不道!”

    大臣们顿时噤声。

    闵据扫视一眼窦沐为首的三公九卿们,笑道:“窦相,裴廷尉,王少府,夏大人,我等可都是皇亲国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们的胳膊肘可别向外拐!”

    窦沐冷哼一声,墨须微微抖动:“老夫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岂能与那叛贼同流合污,武安君未免有些多虑!”

    “武安君如今是国舅爷,不比往日,行事再不能像之前那般张扬了。”

    王少府言语间带着嘲讽之意,再不像之前那样对他毕恭毕敬。

    闵据皱眉,这才想起他如今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国舅。

    他上交虎符,为妹妹闵梓南换取了皇后之位,但是自从妹妹做了皇后,他不再受皇帝器重,朝中大小事更是轮不到他来插手,更令他失望的是,三王叛乱,已攻至城门,他几次请求带兵迎战,都被李聿拒绝。

    想到此,闵据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来想利用这次带兵作战的机会重新得到李聿的器重,可李聿只想让他做一个不争不抢的武安君,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闵据心中滋生了不满,郁闷至极。

    望夷宫内,李聿缓缓踱步,正思虑着如何应对。

    他的脚下,是以南宫诫为首的暗卫。

    暗卫们单膝跪地,向李聿谢罪。

    圣上几次三番命他们试图将李郸手中遗诏拿回来,均以失败告终。

    李郸很是狡猾,周围戒备极其森严,时刻不忘提防,根本无法近身。

    眼瞧着三日的时间很快就到,如今圣上手中又无遗诏,届时要拿什么来说服四大门阀和天下人?

    若实在拿不出,只有迎战镇压了。

    “陛下,赵才人求见。”

    夏仕白这时走进来,小心翼翼的禀道。

    李聿听罢,浓眉深蹙,清冷之眸浮着肃杀之气,让人寒意四起,瞧着极为不悦:“不见。”

    “才人说,她是来为圣上送遗诏的。”夏仕白硬着头皮将灼染的话带给李聿。

    李聿似被触动一下,顿住徘徊的步子 :“传。”

    灼染一袭浅青束腰大袍,更显婀娜,在夏仕白的带领下走进望夷宫,她跪在李聿脚下,从袖中掏出明黄玉轴,双手呈给李聿:“此为先帝遗诏,请陛下过目。”

    李聿收回探究的目光,接过玉轴,缓缓打开,阴翳的眸点点生光,掠过一丝迷惑之色,最终,他合上玉轴,看着灼染,伸手将她扶起。

    “很晚了,先回去歇息。”他握着她的手,戴着墨绿扳指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轻轻的柔柔的,有些痒。

    灼染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手,笑颜如花:“妾在翠微宫,等着陛下胜利归来。”

    灼染是由四人抬的肩舆送回去的。

    她解了李聿的燃眉之急,李聿再次对她刮目相看,并且还赐她肩舆代步。

    二日,源源不断的赏赐抬进了翠微宫,纷沓而至,吃穿用度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看的眼花缭乱。更为扎眼的是一副缠金镶玉的百鸟朝凤点翠头冠,以及一件件为她量身定制的霞衣华裳。

    她一个五品才人,如此盛装自然不妥,这是李聿对她的感谢,她可以珍藏,但是不会穿戴在身。

    刚这样想时,又一道圣旨下来了。

    “……才人赵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圣情鉴悉每垂赏叹,着封为从二品充媛,钦此!”

    灼染谢恩接旨。

    夏仕白念完圣旨,便是一番称赞:“充媛娘娘真是温柔如水坚韧如石,却又如此智慧超群,总能给咱家意想不到的惊喜。”

    灼染莞尔,命人奉茶,打趣道:“如今我给了常侍大人惊喜,大人也该给我一次惊喜才对。”

    “那咱家就说一个娘娘最想知道的惊喜,陛下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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