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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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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灼染将那锁于耳房的毛皮小裘取了出来,呈递给夏仕白,夏仕白双手捧放于李聿的眼前,李聿看了看,便命孔曾二位太医查验。

    灼染事前早已经查过,无毒无异,但是她并不打算将自己起初的查验结果告知李聿。一则她毕竟不是专攻辨毒的权威医者,没有万全把握。二则也或许这毛皮裘沾有无色无味的毒药,肉眼无法辨出。

    正想时,听李聿询问那二位太医:“可有异?”

    冷冽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

    “启禀陛下,这毛皮裘虽无毒,却似有隐慝,至于是何隐慝,需经过反复辨认才知。”

    “许是蛊慝也说不定,目前还尚不明确。”

    孔太医与曾太医辨别之后又反复斟酌,互相交流了一番意见,最终诚惶诚恐的给出了答案。

    隐慝?蛊?

    也就是说,这毛皮裘内隐藏有一种邪恶的东西存在,有可能是蛊!

    灼染不由皱眉,瞧着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长意,一颗心也跟着拎成了一团。

    长意可千万不能死。

    “传朕口谕,将太医署的所有人全部召来长安宫,速派南宫诫出城寻找仇乌。”

    南宫诫是李聿培养的暗卫。

    李聿又严肃的下了一道指令:“宣各宫妃嫔前来长安宫。”

    亥时,长安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闵梓南与各宫的妃嫔世妇们陆续而来,浓淡相宜的妆容,环肥燕瘦,闭月羞花,一个比一个清美绝丽。

    佳人们恭敬的跪在长安宫的正殿内,乌泱泱的一片,皆静默无声。

    唯独灼染怀里的长意,睁着眼睛哭的肝肠寸断,灼染喂他吃了几口奶之后,他好似恢复能量一样,继续啼哭。

    闵梓南看着哭闹不止的长意,丹凤眸中露尽心疼之色:“陛下,殿下是哪里不舒服了?”

    李聿看一眼案上放置的毛皮裘,温声道:“长意对狐裘很是抵触。”

    闵梓南顺着李聿的视线看向了那毛皮小裘,眉间颦蹙。

    就算再傻也听出来了李聿的话外之意。长意之所以哭闹不止,是因为穿了她送的毛皮狐裘所致。

    闵梓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着脸看着李聿,信誓旦旦:“嫔妾绝无害殿下之心,那日辰时嫔妾看着司徒氏抱殿下回往长安宫,因是雪天路上寒冷,嫔妾担心殿下风寒侵体,便赠了这件毛皮裘,嫔妾老早做好就等着送给殿下,每一道工序都有嫔妾监督而成,绝对不会有什么异常!”

    “朕自然相信,起来吧,仔细冻了膝盖。”李聿体贴扶起闵梓南,冷冷的扫视一眼脚下的其他妃嫔。

    灼染也知道,就算闵梓南想要害长意,也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亲自动手。

    毛皮裘暗藏隐慝之事极有可能是某个看不惯闵梓南的妃子暗中做的手脚。闵梓南是皇后之下的正一品皇贵妃,正月元日那天又与李聿并肩而坐,风头尽出,大有要封后的趋势,宫中嫉恨她的人大有人在,为此付诸行动的也比比皆是。

    而灼染想到的,城府极深的李聿自然也能想到,所以并不会治闵梓南的罪。

    “朕叫你们来此,也并非兴师问罪。”李聿缓缓走向灼染,随即忧心忡忡的看一眼她怀里的长意,道:“长意总这样啼哭不休也不是办法,朕希望你们能多关心关心他,或许他会好受些。”

    话落,众妃嫔们一个个看向长意,皆一副关心长意的表情,有的甚至还心疼的直掉泪。

    唯独灼染知晓,李聿召来她们的真正用意。

    “殿下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贤妃窦清窈走上前,关心的看着长意:“不如嫔妾帮他揉揉肚子。”

    灼染看一眼李聿,李聿表情温雅,微微颔首。她会意,便将长意递给了窦清窈。

    窦清窈搂着长意,揉着长意的小肚子,一边揉一边道:“殿下年龄小,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可多揉按一番腹部助他消化。”

    见窦清窈似乎很有经验一样,闵梓南不甘示弱:“应当检查一下殿下是不是嘴巴生疮了,有时奶母身子不洁,也会传染…”

    说时,冷冷看一眼灼染。

    灼染低眉顺眼的答:“奴婢每一次哺喂殿下都会清洗身子。”

    “外面倒是干净了,谁晓得内在呢?有时候啊,内在的浊物会通过奶水排出呢,恰好殿下又吃了你的奶…”

    灼染不卑不亢:“奴婢内在也很干净,绝无任何隐疾。”

    “哼,你干净?你若干净,进宫前为何与人野合产子?”

    “奴婢若不曾产子,又如何当得了奶母?又如何将殿下…”

    “住口。”李聿冰冷无温的打断:“司徒氏顶撞贵妃,拖出去。”

    灼染被左右常侍牵下,将她拖至宫廊,并按跪在那里面壁思过。

    灼染看着眼前那堵冰冷的红墙,自嘲笑了一下。

    殿内,闵梓南暗中得意之际,又见窦清窈根本哄不住长意,便自告奋勇的走过去将长意抱了来,然而长意依旧不买账,继续哭。之后魏嫱走了来,将长意抱了去,长意继续哭,于是德妃颜冉便款款而来。

    妃嫔们在李聿的眼皮底下几乎将长意抱了遍,却无一个能哄得住他。

    此时,太医署的太医们道神情凝重的在偏殿查验着那毛皮裘。

    闵梓南生怕查出什么,心中很是忐忑。

    她送长意毛皮裘绝非是为了害长意,只因她那日听取了哥哥武安君的意见,决定多关心关心长意,以此来打动李聿,希望李聿一高兴就允许她收养了长意,说到底,她是为了将来的封后做铺垫,所以绝不可能在毛皮裘上大做文章。

    可万一真查出什么来,她即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此,闵梓南声情并茂道:“陛下,嫔妾可拿性命担保,那毛皮裘经嫔妾手中绝无任何问题,天地可鉴,嫔妾只一门心思关心殿下,打从殿下出生回宫,嫔妾一直将他视如己出!”

    李聿颔首,只看着哭的奄奄一息的长意,眉宇间隐过一丝不忍,很快又恢复如常。

    “会不会是长安宫的人在毛皮裘上动了手脚?”闵梓南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

    李聿听罢,看向殿外,不语。

    正这时,一身素雅的霍献容姗姗而来,跪在李聿脚下:“嫔妾因给殿下祈福来晚一步,求陛下责罚。”

    “罢了,你若能哄好他,朕不罚你。”

    霍献容听罢,起身,将瑞枝怀里的长意抱了去。

    奇怪的是,长意渐渐的不哭了,睁着眼睛看着霍献容,居然笑了起来。

    霍献容见此,感动的热泪盈眶:“快看,殿下对嫔妾笑了!”

    看见长意止住了哭声,并亲近霍献容,李聿容色大霁。

    闵梓南与窦清窈等人看着此番情景,有些意外。

    她们巴不得长意与她们亲近,可偏偏是降了妃位的霍献容!只有霍献容搂着长意,长意才恢复如常,不哭不闹。

    霍献容抱紧了长意,激动道:“定是嫔妾的祷告被菩萨听了去,菩萨便不忍心再让殿下遭难。”

    “容容受累了。”李聿揽着霍献容的肩膀,一同去了内殿。

    闵梓南气的揪绞帕子,险些跺脚。

    霍献容怕是要复宠了。

    众妃嫔你看我我看你,实在眼红羡慕的很。

    果不其然,霍献容因哄好了长意,恢复了淑妃之位,李聿又破例为她赐了一个婉字。全名为淑婉皇贵妃,直接将她从从一品升迁为正一品,与闵梓南齐肩。

    闵梓南得知霍献容荣升为淑婉皇贵妃,气的在玉华宫摔了好些青瓷玉器。犹不解恨,便当即写信给宫外的哥哥闵据,要闵据想办法揭发荣国公霍承,以此降罪于霍氏家族,只要荣国府被打掉,霍献容别想与她竞争皇后之位!

    闵梓南一通发泄之后,便去了蓬荜生辉的宣春宫,名义上给是霍献容请安,实则是为了亲近李聿父子。

    连续三日,李聿都夜宿宣春宫,与那霍献容形影不离朝夕相处,与她一起陪着长意。

    闵梓南进了宣春宫,只见霍献容抱着长意依偎在李聿怀中,俨然恩爱甜蜜的一家三口。

    而那奶母司徒氏却跪在宣春宫正殿之外,垂首伏地,一副奴颜婢膝姿态。

    闵梓南红艳的唇勾起一抹冷笑,优雅迈步经过时,一下子踩住了灼染撑在地上的那只手。

    灼染痛的拧起秀眉,只觉得手骨快要被闵梓南踩断。她紧咬着嘴唇,不吭一声。

    闵梓南经过后,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那跟随而来的魏嫱狠踩了一下。

    魏嫱的力道比闵梓南还要加重些许,踩上时,还不忘狠狠的碾着。

    灼染将嘴唇咬的乌青,脸色惨白,从始至终都未曾吭一声。

    魏嫱只当她胆小懦弱,越发得意,低声说了一句:“奶牛,牲畜。”

    灼染装作没听见,面色无波。

    待魏嫱离开,走进宣春宫的内殿,灼染的手已经踩的红肿一片。

    她看着那只被踩得血色尽伤的手,默默的听着殿内的欢声笑语。

    李聿在那姿态绰约的嫔妃堆里享受着恭维与倾慕,左一个爱妃,右一个容容的唤着,那声音真真要将人的心儿酿出蜜来。

    “容姐姐抱累了殿下,不如歇一会子,妹妹来替抱片刻。”

    “不必了,殿下只认本宫的怀抱,怕是妹妹抱过去之后,殿下又该哭了。况且,妹妹也不是奶母,亦不能哺喂殿下,何必劳神呢?”

    霍献容满眼疼爱的看着长意,又朝李聿的怀中贴近几分,虽面上温婉谦和,行为举止却都透着春风得意。

    闵梓南嘴角的笑僵硬些许,心里那叫一个恨,恨霍献容的同时,又恨不得将外面的司徒灼染处死。她隐忍着坐回原处,随即又朝魏嫱使了一个眼色。

    魏嫱是个机灵的,立即起身殷诚的跪在李聿脚下,娇滴滴的道:“嫔妾见不得陛下与娘娘受累,不如让嫔妾留下来打下手吧。殿下虽然不认嫔妾的怀抱,但嫔妾可以为陛下和娘娘捶肩捏腿呀。”

    霍献容笑着婉拒:“不劳烦妹妹了,宣春宫有侍女帮衬,倒也忙的过来。”

    “陛下~~”

    魏嫱拉长了尾音,娇媚至极,就差没黏在李聿身上了。

    “也罢,你就留下来照应着。”李聿允了她。

    魏嫱心一喜,当即跪下谢恩。

    李聿将她扶起,握了握她的手,儒雅一笑,风华绝代,润色流光。

    魏嫱一脸痴迷的看着李聿,若不是有闵梓南与霍献容在场,怕是早就扑到他怀里了。

    闵梓南的夺宠计划得逞,便先一步离开。临走时,却显得失魂落魄。

    如若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又何需扶持魏嫱上位?她讨厌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李聿,可若不那么做,司徒氏那个贱人会更加得宠!她只有先利用身洁貌美的魏嫱来固宠。

    待她做了皇后,她要把这些不安分的狐媚子一个个拔除掉。

    霍献容知道闵梓南将魏嫱留在宣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夺走李聿对她的宠爱,而李聿之所以允魏嫱留下,是为给闵梓南三分薄面。

    魏嫱虽得逞,但是她不会给魏嫱与李聿独处的机会。

    “劳烦妹妹照应,那就将这些褯子拿去洗了吧。”霍献容笑着吩咐魏嫱。

    魏嫱一时语塞,虽不愿,却又不敢不从,只好照做。心中却将霍献容暗骂了一通。这个霍献容分明就是故意把她支走,不想让她在皇帝跟前现眼。

    夜时,长意饿了,跪在殿外的灼染便被召了进来给长意喂奶。

    因长意现在只依赖霍献容,灼染喂奶时必须跽跪在霍献容的旁边。

    而霍献容此时又与李聿相对而坐。相对用膳时,案下手扣在一处,说不出的浓情蜜语。

    灼染只快速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聿哥哥,还记得吗,你刚回京阳城时,被我父亲带去了霍家,然后我就给你做了这一道绣球香芋。”霍献容夹了一块绣球香芋喂给李聿。

    “嗯自然记得,那是我吃过最好的美味。”李聿为她拭着嘴角,温柔到极致。

    “聿哥哥可知,容容为何要做那道绣球香芋?”霍献容握住李聿的手,贴放在自己春情荡漾的红润脸颊上。

    李聿触摸着她的脸,低柔柔的道:“容容再向我抛绣球,要以身相许,想嫁给我。”

    “是啊,我做梦都想嫁给聿哥哥,想做聿哥哥的新娘,唯一的新娘。”霍献容落泪,哀怨的看着他:“可是,我始终都没能如愿,也怪我自己肚子不争气,我若早为聿哥哥诞下子嗣,聿哥哥自然会兑现当初生子即封后的承诺,而今与长意有母子缘分,我也不在奢求什么,已知足。”

    李聿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转瞬即逝,略显严肃的道:“世无双全之法,有得必有失,不必庸人自扰,随遇而安宠辱不惊方能长久。”

    他说时,却看着侧身背对他垂眸喂奶的灼染。

    霍献容神色一凝,虽有不甘,却只是点头附和。

    夏仕白走了来,对李聿禀报:“启禀陛下,太医署的太医们已查出那毛皮裘上的异常所在,此时都在宣春宫外等着觐见陛下。”

    “宣。”李聿已起身,潇洒翩然的走向外殿。

    太医鱼贯而入,进了外殿,他们将自己辨别的结果告诉了李聿。

    结果便是毛皮裘被人下了虫蛊。

    太医们提出了很多应对的法子,皆都被李聿驳回,最终,李聿决定等仇乌回来解决。

    与此同时,灼染喂完了奶,继续跪回地上。

    膝盖刚着地,李聿走了来,如巍峨泰山一样气势迫人。

    “贱人,为何下蛊?”

    灼染还没来得及辩解,被李聿一脚踹倒再地。

    霍献容紧张的神经顿时松懈,抱着长意,却露着几不可见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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