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响
威胁有效，师徒契约达成。
桑果成功收了位便宜徒弟，小七成功认了位便宜师傅。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当师傅也要面面俱到。
收徒就得有住地，小院一房四间，最里面一间作酿制酱油用，另一头边儿上是桑果寝房，左临茶室，茶室与酱油房中间那间，桑果与小七收拾一番，做了小七的寝房。
收拾时，桑果瞧见他那身黑色衣裳，随口问及：“你为何大晚上穿黑衣？”害得我以为是坏人
“我是黑猫嘛。”黑猫理直气壮。
“？”
“因为喜欢黑色。”
真是简单易懂的理由，“不过，晚上还是别穿了，容易被街坊当做坏人的。”
“为何？”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小七闻言，悟了。
两人决定第二日去置办衣裳。
那日，学艺笔记上写下第一笔：
师傅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总结：晚上不要穿黑色衣裳。
二日，窗外鸡鸣洪亮，直穿入耳，唤醒了熟睡着的小七。
他原本是下意识蒙着被子蜷缩进被窝的，可朦胧间发觉了一点不对。
怎么会有鸡鸣呢？
一般早起不都是敲锣吗？
他顶着睡乱的蓬发起身，迷瞪中见这不同往日的房中布置，才又忽然意识起自己已经拜师了。
一只黑猫从绒被里弹跳出来，清醒中带点兴奋。
他拜师成功了！
兴奋之余全然忘了师傅是一只长得和万恶浣熊好几分像的小熊猫的事情了。
只记得印象中拜师后随之而来的事务——晨起第一件事，当然是去为师傅做早膳。
这些，都是从同春阁那些师傅徒弟口中见得听得的。
做厨出师这条路，待遇相较其它行当要好上许多。但作为徒弟，晨起做好膳食唤师傅起床，收拾房间、洗涤衣裳也是基本，师傅做菜忙碌时要机灵去打好下手，偶尔提点几句，徒弟便好生记下、空闲时余勤加练习。
当然，平日里多孝敬师傅，师傅教导上也会多上些心思，如此积累，直至出师。
为此，他甚至特地省下些许银钱来孝敬师傅用。
小七将荷包里的碎银倒出来细细数一番，见着一分未少，又满意地将银两颗颗放回去，枕在枕头底下。
隔壁房就是茶室，里面分两隔，稍里的房间有厨具灶火，是作为厨房用。
猫猫耳朵好用，虽听得不太真切，但隔壁房里隐约有些响动。
该不会是师傅醒了吧！
小七心里咯噔一下，可是他还没做饭！
他开了房门，三步作两步跨到茶室门前。
一开门，鞋尚未踏进门沿，便闻粥香铺面。
这时他才发觉，饿了。
他绕过隔板小心探向厨房，空气中还漫着稀薄油烟，靠墙小桌上，一盘三张烙饼，一盘笋丝、白萝卜片、生菜烩作的凉菜，一团绿油中偶现素白。
桑果闻声转头，随口一言：“起床啦？”
“师傅早上好。”他笑应着上前，将桑果手上两碗粥接过放于桌上，又去拿筷子。
落座后，桑果见他还没动筷，眼神间分明犹豫躲闪，也没多想，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鸡丝蔬菜粥？”
“没有没有。”小七忙答。
这欲盖弥彰的行径
他是为自己未做早饭之事，还有便是刚刚下意识又将师傅与万恶浣熊的身影重合了，他下意识眉头轻皱。
可他师傅明显不这般想。
“不喜欢就直说嘛，我跟你换一下就是了，啊！不过我这份是皮蛋瘦肉粥，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皮蛋的味道。”
她可是很大方的，况且她对这个徒弟存着许多新奇，既是因那单纯尝过她一次厨艺便来拜师的行径，又有同为妖类的身份在。
虽说，可能在这只小黑猫眼里自己现在还是个疑似吃猫达人小浣熊的存在！
不过她相信，随着日子相处下来，就算有什么误会也会解开的。
师徒吗，这份她上一世丝毫没有体味过的情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呢。
想到这里，她把两人尚未动过的碗交换过。
嗯！她是很大方的！不喜欢鸡丝青菜粥可以和你换哦！
小七见他师傅这般置换，犹豫二三，总感觉事情向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他直言道：“师傅，明早我一定早起！早早做好早膳去叫师傅起床。”
他没想到回应的是份疑问，“为什么要你做早膳？”
“因为，我是徒弟呀。”小七理所应当讲及。
桑果思虑一番，直视他认真道：“早饭不是谁做得好吃谁做吗，你是来学艺的，也不是我请来做饭的，好了，我不管你受不受得了皮蛋的味道了，我要开饭了。”
刚刚还想着大方，现下又不管不顾开始吸溜粥食了。
小七被她说得一愣，倒也觉得这话有理。
饭菜被做得好吃才是终极归宿。
只是这与其它师徒搭档的相处方式不近相同罢了。
他师傅说了开饭就真的不交流了，粥呼呼便入嘴一勺，还泛着热气，充满食欲。可能他师傅并不是为他这“歪理”有什么过多想法，而是真的想开动了。
似乎，貌似，这一桌早膳真的滋味很不错。
小七吞下一口口水。
那么问题来了，皮蛋是什么？？
之前没见过更没吃过呢。
歪理被抛在脑后，小七下意识喉结一动，手持勺柄，对着那黝黑透亮的皮蛋粒挖了一勺入口，竟是清爽鲜美。
皮蛋透彻q弹，自带一种特殊气味，融在粥里气味减淡几分，凸显清新意味，瘦肉丁被盐稍稍腌过，柔软肉质中咀嚼出一份咸意，估摸里面还加了姜丝，半碗下肚，口腔带着微微灼意，额头微微发汗，身子已生热暖和。
下一筷是扎向一张烙饼，小七本以为是硬烙饼配粥的组合，早餐配此，不至于噎，也耐得住饿。
待筷子夹上一张，他的想法就改变了。
烙饼不是硬烙饼，而是软的，皮薄馅足，外酥内软，外层是酥脆芝麻香，里层是肉汁咸鲜气，咀嚼间，肉香与芝麻香更足了。
食肉会给人一种满足感，此言不假。
小七前几口是囫囵吞下的，之后便开始细细咀嚼了，肉烙饼下肚，口中哈出热气，脸上笑意渐长。
“再吃些蔬菜才营养均衡。”他师傅好容易腾出嘴婆妈上一句。
小七的筷子终于伸向绿菜叶。
三张烙饼，一个桑果吃过，小七吃下两个，他食完揉了揉肚腹，酒足饭饱，见着桌上只剩几个空盘空碗，胸中忽升起一股奇异滋味。
饭量刚好，选菜适量，让客人能吃饱却不浪费，这也是身为一名料理人所需掌握的。
他见着吃得也意满的桑果，道：“师傅，我来刷碗吧。”
这次，桑果没推脱。
厨房收拾干净，碗筷都收回到柜子里。小七抹了汗回身一见，发现他师傅正盯着他。
见他回头也没避讳，桑果只笑着让他坐，而后问道：“所以说，我们今天来学些什么呢？”
这个，要问他吗？
“嗯？”小七疑惑。
“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对面这只黑猫咪就这样乖乖巧巧地坐在她对面，丝毫不像她前世见过的那些骄矜傲气的猫，他收起了自己的爪爪。
这是平添好感的。
可听桑果反过来问他想要学什么时，他脸上闪过一丝懵。
事实上，要学什么这一点他完全没想过！
桑果第一次见到猫猫发懵，也是觉得神奇，她大概知晓了情况，思绪转得飞快。
既然没想好教什么，那就先不想好了！
这种事急不得，也不着急。
她记起自己初触厨艺的时刻了，一开始的大家，多是没有太多想法的，如她，只是单纯被香喷的饭菜与那点石成金的厨艺所吸引。
“既然我们都没有结论，那就先去收鸡蛋好了，也算是饭后消食。”
鸡蛋——除薄脆外煎饼的第二灵魂食材。
就桑果这个新势还算红火的煎饼小摊来讲，每日的鸡蛋消耗量还算是多的。
每天一百五十颗蛋，不仅去市场采购是个大工程，量一多起来，价格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市场价高于批发价，这是哪个时代都恒久不变的。
桑果果断敲响了隔壁门。
每日被鸡鸣唤醒，哪家有鸡她还是非常清楚知晓的。
一百五十颗蛋，周边收买三家就能齐全，不仅价格上便宜点，还可以保证鸡蛋的新鲜，何乐而不为。
桑果熟门熟路敲开第一家门。
来人是位妇人，一见是桑果，唤着“桑姑娘”，面容蔓上笑意，“今日是起晚了？姑娘平日可是寅时便来取了。”
“是起晚了的，家中弟弟进京投奔我，昨日刚到，一聊起便误了时辰。”
妇人目光落入桑果身后那道身影上，一身黑色衣裳不常见，倒衬得身形修长，与桑果那股温婉的气质不同，自带少年的锋利感。
俩人确实挺像的，不是指相貌，不是指气质，只是两人皆是品貌好的人，便自然而然觉得像了。
进了院门，直行又拐一弯便到了养鸡地。
小七路上不动声色瞧着院落，遥遥见了那圈鸡的窝棚，已经觉得这就是今早叫他起床的鸡们了。
“这是今日新下的蛋。”妇人拿了编织篓给桑果，“除去这里的五十颗，今日还下了些，都是新鲜的，桑姑娘可要拿去？”
桑果接过谢过，思绪一动，她想到些什么，答道：“蛋可是还在窝里？”
妇人笑道：“是了，拿够五十颗我便去将这些蛋洗过，剩下的还没去窝里捡嘞。”
“那我和弟弟去捡好了，待会儿一起清算便好。”说着她回头看向小七。
不知为何，那视线一对上，小七总觉得他们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那妇人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哪有客人自己去鸡窝捡蛋的。
不过买蛋卖蛋一来二去也算是熟悉了，推说上几句，便说着与二人同进棚去捡蛋。
妇人不知道的是，桑果有天赋技能，捡蛋快极了。
通常鸡窝捡蛋，母鸡不在窝里，蛋是好捡的，拾过便放入篮中，可若是遇上母鸡在窝里，便要赶撵，或是洒小米引走，遇见凶的老母鸡还会啄人。
那妇人也是担心万一啄伤了桑姑娘和她弟弟便不好了，便一进门就跟着。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一进门，或者说还没进门，鸡群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妇人进棚一看，没有一只鸡在自己窝里呆着。
有些奇怪。
而走着走着，她身后已经跟了一溜鸡了。
为首的是负责打鸣的大公鸡，此刻畏缩在女主人的身后，主人走一步，它走一步。
那模样仿佛是要时刻处在保护区第一线。
反观桑姑娘和她弟弟身前，空无一鸡。
这倒像是鸡群躲着她身前这两个人一样。
桑果感受到妇人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知为何，我好像是很不招鸡喜欢，因为这样，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就总是派我去鸡窝拿鸡蛋。”
听她说这番话，小七眨巴眨巴眼。
真的不是大型动物欺压现场？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也是欺压者，毕竟猫的食谱上也是有鸡的。
小七拿着筐篓，收走了鸡们辛辛苦苦下的蛋，似乎遭受了莫大威胁的鸡群小心跟在女主人身后，不敢言一句不是。
他看着为首那只公鸡，想起可能早上就是被它打鸣唤醒的，就想吐槽一句：雄起啊，你早上还是精神百倍的诶！
公鸡表示并没有收到鼓舞，并且已经开始埋首自闭。
他一只黑猫和小熊猫站在了同一立场上。
奇奇怪怪的，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小七忽然想起昨天拜师的自己，听到这名为小熊猫的种族与那万恶的浣熊好几分相似时，拜师的念头有了一丝动摇。
虽说被之后变身的师傅站立起来抬前爪威胁吓唬了回去，不过还是有隐患在的。
他再去转头见那缩头乌鸡，似乎又多了几分理解。
就像现在，它只是单纯来收鸡蛋的，而不是想吃鸡吓唬鸡。
出了院门，小七忽然笑出声来，伴着笑声，他身子颤了颤，发育期尚不明显的喉结滚动，发出青涩的笑音。
桑果回头见他，也笑了笑，似乎是有些理解他。
不，其实他师傅压根没理解他。
从那笑里，小七判断出：她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教了收鸡蛋快速新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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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生活不易，鸡群哭泣。
小七：采访您一下，您为什么欺负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鸡群
桑果：我不是！我没有！这这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收鸡蛋快！
小七：好吧，那您可以细讲一下这种快速收鸡蛋方法吗？
桑果（认真）：首先，需要带一只克鸡的猫，然后让猫记熟去往鸡家的路线，让它每天定点去收鸡蛋，这样每天不用出门就有鸡蛋啦！
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