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螳螂，黄雀与蝉
“哥几个，宵禁时间到了，该巡夜了。”
“新来的？”
“小弟杨二狗，确实是新来的，见过诸位哥哥。”
“二狗好啊，贱名好养活。”
“俺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怎么都没法治好，后来听隔壁大爷说，可能是名取太大了，压不住。后来我娘给我取了这名，没想到后来慢慢地就自己好了。虽然二狗不好听，但是能活着，不受苦难，这名字的好坏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是这个理。但是巡夜这种事，好久就没出去干过了，而且你来这的时候，肯定有人和你说，这是一份好差事，现在知道好在哪儿了吧。”
“原来如此。那一直以来就没有就没发生过什么意外吗？”
“有啊。但是那些敢在宵禁的时候来的，又会有几人是我们能够摆平的。而那些没那个实力的，自然也没有那个胆子。这世上，又有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东武城闹事，而且我们管辖的是武侯府一带，有人要想死，我们可拦不住。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都来到这地方了，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基本可以一生无忧了。不说了，今儿战斗了一天，现在累得慌，感觉身体被掏空啊。”
“战斗了一夜，不知这位哥哥是和谁战斗了一天，看其身手，对方想来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啊。”
“哈哈哈哈……”
“诸位哥哥，何故发笑？”
“你小子，不是还是个童子吧，哟哟哟，哥几个快来看看，稀奇种子啊。过来哥哥摸摸？”
“哥，你是我亲哥，但是我的袖子是完好的，谢过哥哥的厚爱。”
“切，谁要和你那啥啊。只不过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终究是没能抵挡住隔壁刘寡妇的腰间利剑，看到了你，所以有些怀念那些年懵懂无知的自己。不过这样就不太合群了，改明儿哥哥们带你去，让你体会一下真正的快乐。”
“你小子有福了，陈哥可是有一些稀缺资源的，保准让你满意。我就体会过一次，现在想想，都还意犹未尽啊。”
“这样不好吧，还是不要了吧。”
“没事，哥懂，不要就是要。到时候对面给你说‘不要’的时候，那就是‘要’，你小子可要好好珍惜。兽娘啊，啧啧啧。”
“那我听哥哥们的。”
众人脸上都出现了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只是不知道今夜过后，他们还能不能笑出来。空荡荡的大街上，好像突然两道鬼魅般的人影，从街口忽而出现在街道中央，随后又出现在街尾，最后在一处气势恢宏的府邸之前，停了下来。而能够在东武城有这么有范的府邸的，自然就只有武侯府了。而武侯府门前那最显著的地方，自然就是，四阶门槛。说是门槛，却更像是四道不同的门楣，血色为道阶，黄色为易阶，蓝色为原阶，而银色为力阶。
“我猜李兄就不是张扬之人，所以选择在午夜时日交替之来此。”
“那我去了。”
“预祝李兄凯旋。先从力阶开始，然后道阶，易阶，原阶。”
“嗯。”
李元左脚踏入力阶，感觉这一脚仿若隔世，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他身后没有路，前方就是一堵又一堵累积的墙，而他需要做的，就是一路向前，将前方的墙，推倒。不是吧，推倒一堵墙？感受到这浓郁的源气，李元想着要不要先修炼一下，不过应该先往前推推，他还不知晓自己的实力，究竟在任何一个层次。他一直贯彻师傅教给他的，所以他连自己的实力如何，也不清楚。李元握拳，而前方的墙一拳即破，但是他感觉并没有用力，而且只是靠着身体的力量。随后一，二，三……慢慢的，李元也已经忘了，这是他捶倒的第几堵墙，这样的考验过于无趣，李元向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原来站立的地方。
接着就是下一阶，道阶。李元前方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人，就这么静静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好似李元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但是对于踏入其中的人，基本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你认为，什么是道？”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修行，修道，修玄有何区别？”
“修行是修已，亦是修心，修的什么心，妄心。曾听过一句话：修行，便是淡漠地看着世间万物生灭。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妄。生灵本是世间一过客，来之无来，去之无去，世间之轻无物，世间之重无物，这便是修行。”
“那修道呢？”
“不如先说说修玄，玄之为何，我认为，玄为谜团。天地是一个谜团，寰宇是一个谜团，当解开一个谜团，就能看到谜团之外的另一个谜团。这一切的基础是知，知我是谁，知山川草木为何物，知日升日坠，知潮涨潮落，知阴阳寒暑，知五行生克，知世间所知之者，再以已知探未知，这便是修玄。修玄即为解惑，然惑之无穷，自然修玄也无穷。至于修道，我不知。若是修玄有尽头，或许那尽头就是道，修玄的尽头是未知，而道亦是未知，未知之物，谈何修之。若是必须要有一种解释，那便是道最为基础的解释，道就是路，修道就是修路，一条未知的路，一条未来可能会有修玄者能够踏上的路。”
“我还有一个问题……”
“先停下吧，不能总是由你提出问题，我提一个问题，或者说，我退出。”
“那你退出吧。”
“告辞。”
李元没有丝毫留恋，后退半步消失在道阶之上，但是却被一只手又拉了回去。李元看着那个老头，有些不解，而他看着李元，有些无奈，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放弃。他感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又把李元拉了回来。
“你问吧，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念是什么？前辈若是没有让我信服的答案，我还是会选择退出。”
“我的理解是，念是一种规则，一种有着阶级的规则。就比如，生灵的念，界域的念，界域之外的念。”
“界域之外的念，裁决迷雾算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裁决迷雾，看来你不是这方界域的原住民，倒是老头子我看走眼了。”
“那念是如何产生的呢，我这手中之剑，是不是也会在一定的条件下，生出它自己的念，如何判断念的阶级性，又如何判断其强弱？”
“你的问题太多了。算你通过了，你可以走了。”
李元还想再问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被推出了阶门之外，而且无法再进入其中。李自在也很迷惑，他确定之前没有眼花，确实看见李元从道阶之中出来，但是又被拉了回去。正当他还想问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李元已经踏入了易阶。李元看着周围的环境，地上坐着一位老年人，看样貌，年纪与之前道阶的那位相当。李元席地而坐，也并未觉得不妥。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躺在地上遥望满天星辰，或是天空下起大雨，将两人淹没，却还不忘喝上几口。更或是山塌地陷，两人被埋入土壤之中，地下有物开始生长，穿过两人的身躯，然后破土而出，开花，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们的位置动了又动，却又是再一次岩浆喷发之时，重新回到了地面，再一次见到光明，李元却是没什么感触，重见天日，似乎与在地底深处沉睡，并无任何区别。天空下起大雨，将火湮灭，将两人冲刷干净。或是睡了太久，终于是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躺着。时间总是偷偷溜走，直到一天，身旁的老头子，坐起身来，就像是李元最初看见的那样。李元也坐起身来，却是未曾睁开眼，他似有一种明悟，所以不愿睁开眼，睁开之后，世间的万物就会强行进入眼睛，而不睁开，能够看到自己……
“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前辈。”
“我什么都没做。”
“谢谢前辈什么都没做。”
“你是真正明白了的，走吧，你的时间可不多哦。”
“前辈告辞。”
李元再次出现，但是还是没有选择踏出那一步，走向了那从未有人通过的原阶。踏入那最后一阶，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李元就像是被人放在了寰宇之中，周围没有任何的生灵，甚至是死物都没有，就是一片虚无。脚下是虚无，周围是虚无，自己也是虚无，但是却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虽然可能也是以虚无的形式存在，所以说虚无也是一种生灵的存在形式吗？紧接着，一切开始变化，开始诞生星辰，也随之出现了光明，再就是界域的形成，如同李元之前经历的那样，似是看到阴阳云雨，万物之初，一个个不同的界域开始形成，一种种不同的生灵开始遍布在这寰宇之中。
原，什么是原？在经历了道阶与易阶之后，李元也会问自己，原是什么东西，又该如何去解释它。若是只是看到了这些，原是虚无，是万物还未出现过的样子，是这寰宇最初的样子。而之后，每定格一刻，那就会出现一物未曾变化之前的样子，山不是山，川不是川，那时间和原是什么关系。是时间改变了原的样子，还是说，时间就是原的一种表现形式。或是知晓，为何这原阶在此不知多少载，而无人可越。什么样的答案才是正确答案，又是谁去评判答案是否正确？越是想要去知道什么，就会发现越是迷惘。若是世上能够出现一本答案之书，那这答案又是何种生灵所写，那其写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答案不可能是正确答案。所以原是什么，没有答案，或者说，任何答案都是答案。原，是空白，是虚无，是一切。
李元恍惚着从原阶退下脚步，而李自在在他出现之后，立刻拉着他，消失在了武侯府前。他们无人阻拦，很是顺利地离开了。而这武侯府中，今夜多了两个客人，虽然说是一个客人更为贴切，但是他们是一起出现的。
“其实李知山出现在这里，我丝毫不觉得奇怪，但是武命，你为何也出现在这里，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李知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师傅已经离开此界了吧，所以你的底气到底是什么，不会是，我很好讲话吧。”
“见过侯爷，久闻侯爷威名，但是未曾见过真容，此行陪小徒前来，更多的是来见见世面。只是侯爷之言，像是晚辈做错了什么事？武命与晚辈是旧识，所以来到东武城后，与他相约品品茶，喝喝酒，不知错在何处，还请侯爷言明。”
“李兄是没把我这晓天师，放在眼里啊。那人还未进城之前，我就已经知晓，随后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没能算得过你，不愧是你啊，李知山，把我是耍得团团转。”
“不敢不敢，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傻，连障眼法都看不出来，晓天师的身份不会是花钱买来的吧。这你就不仗义了，与我说说，我也买一个来玩一玩。还有就是，你们不会在此对我动手吧？虽然我李知山实力不强，但是伤一些花花草草还是可以做到的，你们不会愿意东武城的花草，都枯萎吧。”
“这就是你的依仗？”
“其实现在才发现，我一直都过于高看你们了，早知如此，我直接明抢，没准还能让我那没出息的徒弟名声大噪。我在来之前，做了至少三手准备，但是你们竟然连第一手准备都没用上。当然，我是个好人，所以我得和你们解释一下，这第一手啊，侯爷来猜猜吧，我在四个城门处，都做了些什么，猜到有惊喜哦。这第二手，其实在我们这所谓的晓天师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完毕了。当然，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你也不是真的太傻。至于第三手，你们猜猜，你们见到的，到底有几个是真的？你们跟随的我那徒弟？还是眼前的我？我其实对你们很失望，我原以为，啥晓天师，侯爷什么的，都不会太自以为是。但是现在，你们，不过如此，你们的胜券在握在我这里看着真的很可笑。你们过得太安逸了，安逸到忘记了这是一个人吃人的界域，安逸到把天下人都当作傻子。啧啧，有点表情好不好，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勒。”
“李知山，我必杀你。”
“谢侯爷的看重，对了，我说这么多，其实是在拖延时间了，但是我怕你们意识不到。说了这么多，也该走咯，不用送哈。”
“武命，他能走，你也能走吗？”
“啊，不好意思啊侯爷，这也是我……的一个戏法而已。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啊，太妙了，也确实，安逸日子过太久了，连一个小辈都能站在我头上方便了。有人忘了，我这个东武侯是怎么来的了，也忘了，凭什么只有我敢在这里建一个私人的城池。是时候，让世人再次记住我了。弟兄们……”
“在。”
“随我，出征。”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七大世家之处，各飞出一个白色光团，汇聚在武侯府上空，随后八道光团一齐向着东武城外飞去。除了三大势力与三元仙宗，八个一品高手，能够摧毁几乎任何一个势力或是世家。他们离去之后不久，便有军队在城中巡逻，四大城门之地，更是集结了很多高手在此认真探寻着什么，只不过都是一无所获。昨夜业宵禁本该巡夜的那一群人，也没能活过今天，杨二狗死之前，脸上还有一些错愕，似乎努力了许久才走到的今天的位置，为何命运如此捉弄于他。或许也还想，他如何就带着纯阳之身离去，一天，或许再有一天的时间，也不该留下这个遗憾。他们其实去了，也检查不出什么，不过还是死了，原因就是，有人需要找个借口出气，而他们，也确实是失了职。
在如家客栈不远处的另一个客栈，正有着几人落座侃侃而谈，脸上的愉悦之意，几乎就要跳出脸颊。若是侯爷在此，或许能气得鼻孔冒烟吧，两个都冒。这一行人正是李知山，李自在，李元，还有武命，只不过他现在叫秦知命，而且脸色似乎不太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元诚不欺我啊。”
“师傅，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不急，去武侯府取点东西，取完就走，老秦你带路。不过你们得先走，我会送你们一程。”
“何时？”
“静候吧！”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都无法说清。正如现在武侯府中，一处密室里，正坐着不少人，而那为首之人，正是东武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