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见过海了
大海是什么样的呢？或许对于每一个亲眼看到的生灵，都会有这样的概念：明媚的天空，不时出现在天边的禽鸟，松软的沙滩，波光粼粼，汹涌澎湃……李元对于海洋的认知，都来源于：森海。这里，天空是某些生灵的外衣，禽鸟是沉着冷静的无情狩猎者，沙滩是暗中潜行者的捕食地，而海浪是微小生灵的卷食者。至于海底，那里充满了危险与未知，正常的生灵连到达海底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去探索。镇海？那是何等猖狂之言，于大海而言，不过蜉蝣，所以镇海，从来都只是一种心境，或者在目前来看，是如此。有镇海之心，那必然先要正视自己的渺小，对未知怀有敬畏。李元发生了变化，也让他领略到了属于自己的势：示弱。
示弱之势，这是李元对于这种势的命名。示弱不是弱，那是对大自然的敬畏，那是对强者的致敬，那也是对自己更为清晰的认识。《镇海剑诀》第一剑，入木，为何要要求每一剑刺入木中的程度都相同，那便是知。知之为何物，质地，硬度……如此方可知晓以多大的力刺入，再者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海或可为象形，可镇海那便可震山，亦可震生灵。入木一剑，第一剑为探，第二剑为知，第三剑为验，最后才是真正的入木。镇海剑诀，果然不同凡响。李元前方高山的纹理渐渐变得清晰明了，山下河水流动的声响突破天际，李元缓缓靠近，腿在这时显得更瘸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前方的河水很是湍急，两岸的距离大概有两百米，而且河水过于浑浊，以至于不能够看见那些可能掩藏在水面下的危险。这时李元发现，他左下方竟然有一座桥，这桥颇为奇异，竟是由布满尖刺的荆棘搭建而成，这深山老林处架起的怪异桥梁，想必不会简单。身后背着长剑，手中拿着一根拐杖，脸上谨慎之意更甚，双眼紧盯着桥头，以至于左脚不小心踩到一颗尖锐的石子，身体向前跌倒去，双手开始在地上使劲用力，想要努力站起身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能够做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元发现，有着生灵不断靠近自己，那是一只蝎子。这只蝎子与李元拳头大小相当，全身呈现一种透明状，像是清澈的水，而它之前就藏在李元身旁不过两米的小水坑里。它不曾移动的时候，李元甚至不能够察觉到它的存在。透明蝎子爬到李元的左腿处，或是感知到了那膝盖的缺失处，尾刺径直往里插入，紧接着透明蝎子开始变色，逐渐由无色变为血滴状的殷红色。而李元发现自己左腿的腓骨在此刻与身体没了联系，像是被人从膝盖处砍了去。李元依旧未动，静静地继续等待。
就在这时，荆棘桥的另一端，走过来一个绿裙女子，随着她一步步走近，身后的荆棘桥也随之消失，当她来到李元身旁的时候，河面哪里还有什么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真妖。李元推测，此应为荆棘成精，为藤妖。荆棘妖并未直接走到李元身旁，而是在其两米之外停了下来，然后地面冒出一根只有尾端有着一根尖刺的藤蔓，慢慢向着李元靠拢，最后从下往上缠在李元身上，最后那根尖刺瞄准了李元的眉心，刺了进去。就在这时，一只手稳稳地捏住了那根尖刺，李元轻轻一震，藤曼纷纷断裂。而此刻的李元已经一拳向着荆棘妖打去，荆棘妖在李元震开藤曼的时候，就已经地下退去，但是她还是小看了李元的速度与力量。李元以拳化掌，瞬间出现在荆棘妖身前，一把将其从地面扯了出来。见逃走已然不是明智之举，荆棘妖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而李元也没有对其下杀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活口，就这么杀了，多可惜。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能听懂就点头，不能就死。”
荆棘妖听闻此话，疯狂点头，她好歹也是一个美丽妖娆的带刺小可，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杀她。李元看她疯狂点头，人族与妖族的语言应该不是共通的吧，所以她极有可能是在迷惑自己，然后等待援兵到来。李元当即决定，还是杀了吧。李元将其从地面提起，从手臂开始捏碎，那些个小尖刺在李元这里，顶多也就是刺破皮，甚至于李元用手掌直接拍都能将其拍碎。看李元竟是半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顿时慌了，急忙开口道：
“大哥，我真能听懂，不是骗你的。”
“你肯定在骗……呃，你好像确实能听懂。”
“那您能不能停下，疼。”
“没事，忍一下就不疼了。”
“你骗人，还是疼。”
李元有些无语，但是想了想，或许这小妖还真知道些什么，这样的话，至少自己就不会是一个糊涂团了。想了想，李元留了一个心眼，冷冷开口道：
“我不问，你直接说，知道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只能送你去死。而若是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会酌情考虑放过你的。”
“我名青冥荆儿，属妖族中的藤族，如你所见，我是一只荆棘妖。至于我为什么听得懂你说的话，三元界也只有一种语言，源文字。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七天前，被族中大族老用秘法随机传送到这里的。”
“准备好受死了吗？可以选择一个你喜欢的死法？”
“我可以选择不死吗？我会很多有用的东西，比如送你过河，给你探路，寻找宝物……很多很多，我真的很有用的。”
“七天前进来的，那外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倒是有一件。人族与兽人族在中域打起来了，据说已经在准备族战，也就是域战。”
“具体说说。”
“我也是听长辈说起的。人族当代的族主姜凌与兽人族的族主第一夭夭在三元仙宗就兽人族欺辱人族一个叫什么李元的人族，还有私自将人族与兽族拿来作为兽人族增长实力的肥料什么的理由，姜凌要与兽人族发生族战，但是三元仙宗并不同意。而姜凌似乎不太给三元仙宗面子，还请来了负厄，为的就是判断两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而负厄未曾言语，三元仙宗的老祖出现，想让姜凌放弃族斗，姜凌还是没给面子，说道人族不可辱。两族在离开之后，人族的姜无为，姜凌的爹，姜无道，姜凌的二叔，两人直接在大荒城袭杀第一夭夭与第一天全。最后在三元仙宗的干涉之下，兽族也出面对峙，最终结果就是，第一天全重伤垂死，第一夭夭轻伤，在三元仙宗的庇护下，回了噬怨岭。而姜无为与姜无道伤势未知，应该是没受伤。这也是我族族老在场，我才知晓此事。”
“你说你很会探路，是吧？”
“那是当然，我青冥族，最强大的天赋就是控制所有未曾成妖的藤曼，来充当我们的眼睛。可以说，我就站在这里，这整座大山，几乎都暴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听说，妖族有一样东西，我很是好奇，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
“什……什么？”
“命花。我只是看看，要么就等我把你杀了，我自己慢慢欣赏。”
“那你只能看哦。”
“嗯。”
眼前的青冥荆儿在李元面前化为一根一臂之长的荆棘，而荆棘的中央处，一支还只有一瓣花瓣张开的白色小花，轻轻地摇动着。李元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恍惚中看到这根小荆棘抖动了一下，李元用力将那片花瓣扯了下来。小荆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后在李元面前又化身成为之前的人形青冥荆儿，李元还以为她变化之后，能有一些美丽的风景看看，结果却是与之前一模一样，还是那条小绿裙，还是穿在身上的。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现在给你再活三天的时间。每发现一个人族，就增加五天活命的时间，每发现一个兽人族，就增加两天半活命的时间。这片秘境没有兽人族之后，我将这片花瓣还给你。要是你逃走了，我就把这片花瓣吃下去。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直接死。”
“呜呜呜……你会遭报应的。”
“但愿吧。走吧，朝着这条河源头的方向前进吧。加油，看好你哦。”
“哼！”
……
破釜城。
如今的破釜城，显得有些残破不堪，外围的城墙只剩下不过两三垒起不到五米的小土堆。至于围墙之内，更是一片狼藉，到处是缺胳膊断腿的尸体，有的只是在地面留下了一块黑色土壤。目前，这废墟之上，只余下三个人族，以及十七个兽人族的高手。这三个人族就是姜恒，姜夔，以及国师。而兽人族，是一众势气相当的真正高手，而为首那位，正是第一飘渺，她手中拿着一物，此物浑身散发着血光，正是困魔索。而国师手中也执着一剑，竟是鈌云剑。只是身旁的姜恒与姜夔，此刻身体不断渗血，气息越发萎靡。
“冷潇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或许我会死，但是死之前，你们这里又有几人能够安然回到噬怨岭呢？”
“围起来，他是无法将鈌云剑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的，现在不拼命，等到人族的支援到来，该拼命的就是我们了。”
国师面无表情，姜夔也是现在才知晓，国师的真名原来叫冷潇潇。至于姜恒，此刻却只剩下一颗血珠，出现在国师手中。化念为血，也许只有在如今这种时刻，才有意义吧。国师不是皇族中人，自然无法将鈌云剑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而姜恒将自己的念，脾脏以及整个身躯，化为一颗血珠包裹在国师执剑的右臂。此刻的鈌云剑不见光彩，但是散发的气息与之前何止是天壤之别，让这些一品高手，都有着一些刺痛感。姜夔脸上充满了笑意，只是眼眶显得有些湿润，那是自己的二哥，就这么在眼前死去，不复存在。二哥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不断在耳边响起：活下来，或者光荣地死去。大哥姜凌在他们来此建城的时候，就告诉他们，若是遇上死局，便如此，能让国师短时间内发挥出鈌云剑的全部实力。或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了，这一刻，他竟然丝毫没有畏惧死亡，反而有些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你们都要死。”
国师没有再理会姜夔的死活，手中的鈌云剑，号称无物不破，即使是手中紧握困魔索的第一飘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而她此刻也有了退缩之心，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无法杀死冷潇潇，而若是等姜恒的血脉之力消耗结束，一来不知族人还余留下几人，二来人族的支援可能就要来临。
“族老们，冷潇潇不死，我们兽人族就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所以，第一飘渺在此，请各位赴死。”
第一飘渺话刚说完，就有十位兽人族的族老站了出来，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们一齐出手，向着冷潇潇杀去，完全是拼命的打法。一位族老在鈌云剑刺破脾脏的时候，他的拂尘也将冷潇潇的右肩洞穿，同时一道血剑从口中吐出刺向冷潇潇的右眼。冷潇潇一剑结果了他，带着他的身躯向着其余的族老攻击而去，而三位攻向冷潇潇后背，四位在前，一位在上，一位在下，还有七位在一旁等待时机。冷潇潇反握住鈌云剑，带动鈌云剑转动，这一击之下，七位族老被剑气所伤，无法愈合，而他硬挨头顶天灵的一拳，一击右脚的一击穿骨之枪，那一枪从右脚掌穿透小腿，从大腿穿出。紧接着，那七位见这两击奏效，瞬间攻了过来。在他们靠近冷潇潇的时候，看见了一抹摄人的笑容。第一飘渺顿感不妙，但是此等强者明白，机会稍纵即逝。
紧接着，他们所有的攻击都成功落到了冷潇潇身上，那困魔索甚至是穿透了冷潇潇的脾脏。但是一种来自顶尖强者的直觉告诉他们，他们该远离此地。冷潇潇一剑斩出，七个一品高手，除却第一飘渺之外，全部丧命。而第一飘渺胸前出现一个玉牌，虽然此刻已然碎裂，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兽人族，你们找死。”
人未至，声音先到。第一飘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竟然止不住颤抖了一下，连困魔索都未取出，就急忙逃命而去。周围的那几位只是上了剑气之伤的，此刻已消失不见，而国师就这么矗立在天地之间，不复动弹。随后缓缓向下落去，姜夔连忙将其抱住，让其安然地坠落在地。
“如果李元，活着出来的话，告诉他，我冷潇潇，愿做他的师傅了。”
“给他服下，照顾好他，我去去就来。”
姜无为率先出现在此地，但是姜夔还没能看到他的身影，只是扔下了一根晶莹剔透的有着九片枝叶的护命草。但是国师此番伤势过于严重，即使将一品护命草服下，仍旧是没有恢复半点容光。姜夔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在废墟上半跪着。冷潇潇真正的伤势在于穿透脾脏上的那根困魔索，那是与鈌云剑同等品阶的念器，只是两者的适用度不一样罢了。
“国师，怎么样了？”
“兽人族这一次共出动了十七位一品高手，四十三位二品高手，而我破釜城，除却国师一位一品，我与二哥以及学院十五名导师为二品，七十九位三品，一百零三位四品，三百五十七位五品，四百一十二位六品，七品九十七位，八品六十六位，九品十五位，共计一千一百四十七位，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其余皆战死。破釜城，破釜沉舟，我们不负破釜之名，但是姜凌，你来晚了。”
“对不起。”
“之前听第一飘渺说过一句话，国师不死，兽人族无法翻身。所以请务必，一定要救活国师，哪怕要我的命，哪怕以举国之力，都要救活他。这是我姜夔，唯一恳求你的事。”
就在这时，姜无为忽然出现，然后将众人一并卷走，直到到达乾坤城，才停了下来。停下之后，将一个头颅扔在了地上，正是第一飘渺。
“国师的情况，我也无能为力。如今，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了。我将国师带着一同前往北域，人族就先交给你们了。还有，必要时，就将老祖们唤醒。”
“好。”
……
秘境之中，李元在再次杀死一个兽人族的修士之后，忽然有感，胸口疼了一下，随后看向了一处。李元虽然不知道那是何方，但是那里一定是破釜城的方向，因为那里，有他的师傅，那个秘境之外，他唯一挂念的人。李元调转方向，朝着那冥冥之中的方向而去。见到师傅的时候，一定要和他说：我已经见过海了。然后告诉他，自己见过的海是个什么样子，又会和师傅要带自己去看的那一片海，有何区别。李元虽然腿还是有些瘸，但是手中把玩的髌骨早已消失不见，而此刻，他有些等不及，要出秘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