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八、风华（二）
“哎！你们来啦？！”
温潮生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从射击台上迅速蹦了下来，朝着温余儿的方向跑了过来。
台下将士们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将军？
头顶上看起来庄重刻板的发髻随着脚步而颠起一个柔软的弧度，正气凛然、认真严肃的面上扬起一抹开朗的笑容。
明明和从前的模样一般无二，可就在刚刚，那个记忆里吊儿郎当的小公子、只会插科打诨的跑堂少年温潮生，却变了个人一般，阳光下的他，认真、沉着、自信、耀眼、美好……
他终于有了一名将军的影子，那是从未见过的他，那是玄甲铁骑营的少将军。
温余儿喃喃自语道：“……温年……”
她看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明媚笑脸，面上一热，胸腔内的心，急促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鲜衣怒马少年郎！
温潮生伸出手在温余儿眼前打了个响指：“喂！回神了！我问你昨晚睡得好吗？”
温余儿一时之间还无法平复内心，她避开温潮生关切的目光，有些心虚地低下脑袋，一边挠着头发，一边点了两下头。
“你又在这儿耍帅！”余思渊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不是我要的，是他们想看～”温潮生无辜地摊开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回头去看士兵们反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众人还未回过神，看着温潮生眯起的双眼，只好迷茫地被迫点头。
温潮生心情很好地拉着温余儿上了台子，身后余思渊和段舒玄紧随其后，台下的人见状纷纷挺直了身板。
少年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严肃与认真开口道：“今日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身边的这位温余儿姑娘现如今已是咱们营的中领军，想必有很多人已经见过了她了。我再次介绍一下，她是无尘子单星云的最后一位徒弟，也是余将军和江医师的师妹，从今以后她便是我们玄甲铁骑营的一份子了。”
“是！见过温领军！！！”
气势如虹的呐喊声让温余儿热了眼，她微笑着，对着众人抱拳行礼：“我知道，我的到来对于大家而言或许很突然，可不管怎样，自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温余儿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正色道，“今早，我并未按时起身，应接受处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段舒玄最先反应过来：“余儿姐，你根本不用受处罚的。”
温潮生皱着眉拽了拽温余儿的胳膊，小声解释道：“小鱼，你是我允许过的，不用受罚，你何苦……”
“在军营里，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不分男女，也没有特例。”温余儿打断温潮生的话，认真地看向他，“军中集合迟到该当如何？”
温潮生百般不情愿地开口解答：“每日五更擂鼓，听号声两遍，清点人数，迟者二十棍。”
温余儿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她记得余思渊上次被打了三十棍，好像趴了整整一天……
有一丝丝后悔了怎么办？可以反悔吗？
下面有人很及时的劝慰她：“温领军，您不用这样的，我们都理解的。”
“是啊是啊，少将军关心您，您要是因此受罚，他就要自责死了。”
“没错，换做是我啊，我也会时时刻刻照顾自己心爱……”
“啊咳咳咳！！！”下面讨论的话题愈发偏离，温潮生赶紧大声咳了起来，阻止了更深入的交流。
“犯了错，总要接受惩罚的。”温余儿丝毫没有退却，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
打就打吧！
“既然如此，就让大家决定惩罚的方式吧。”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余思渊终于开了口。
“你无非是觉得晚起对于其他将士而言不公，那就让他们来想一个办法。”
“好主意！”段舒玄拍手称赞，“来来来，兄弟们，发挥你们聪明才智的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交谈起来，颇有被委以重任的架势。
“哎，我还没同意呢！”
温余儿有些惊讶于大家如此随意，却被温潮生义正言辞地拒绝：“你现在是‘罪人’，没有权利不同意，反抗无效！”
“我……”
“少将军，我们商量好了。”
“惩罚方式就是，让我们看一场您和温领军的比试！”
“对，比射箭！”
温余儿有些无语：“这还算惩罚呀？”
温潮生哑然失笑，他转过身看向温余儿：“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吗？”
温余儿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再比试一次？”
“检查你功课的时候到了，如果你输了～”
“许你一个愿望，我记着呢。”温余儿云淡风轻的笑着，稳稳地接住了温潮生扔过来的弓，“来吧！”
温余儿右手持弓，左手搭在箭尾，双目如炬般直视远处的靶子，忽而，众人听得弦震，一抹光影直击红心，速度与力道竟与温潮生不相上下，激起一片雷鸣般的惊呼。
“哇，好厉害啊～”温潮生激动的随着众人拍起手来，那模样竟是比自己赢了一场比赛还要开心，惹得大家纷纷起哄。
温余儿扫了一眼台下，尴尬地叹了一声，然后低声嗔道：“温年你有病吧，要比就好好比，认真点儿！”
“咳咳……”温潮生迅速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皱着眉对台下的士兵们喊：“就是就是，干嘛呢，要看就好好看，没听见我家小鱼说了吗，认真点儿～”
“咦～～～”众人撇着嘴，嫌弃的打了个冷颤。
“乱说什么！！！”
余思渊听着温余儿恼羞成怒的语气，扭头扶额，满脸都是不耐烦的表情：“温潮生疯了吧？！”
段舒玄抿着嘴，一手放在腰间，一手握拳挡住一直上翘的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你不懂，这叫秀恩爱～”
“我秀他一记拳头要不要！！！”余思渊有些看不下去的偏开视线。
终于，温潮生冷静了下来，随着两支箭靶红心上的羽箭越来越多，两个人之间也开始蔓延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台下的众人愈发聚精会神，丝毫不肯放过每一丝细节，全是一副连眨眼也不愿的模样，毕竟除了温潮生以外，他们不曾见过有第二人能百发百中，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一个用左手的女子。
就连余思渊和段舒玄也放慢了呼吸，说实话，他们虽同为学友，温潮生曾与温澜互相切磋的场面也见过，可那总归是同学之间的赌气与劲头。温潮生每每也总是占了上风，可按照如今这么看，那时的他还不知暗地里放了多少水，如此认真精彩的比试，说起来也算头一回。
随着温余儿一支羽箭射偏，温潮生笑着偏过身子看向身侧的人，挑衅一般扬了下头。
失误了，温余儿哑然失笑，无奈地甩了甩左手，看来还是要再练练耐力。她收起弓，抱着胳膊看向温潮生，等待着他的动作，果不其然，那最后一箭还是快速而精准的正中红心。
温潮生转过身，坚定而自信的眼神扫视过人群，台下立刻爆发起掌声，他扭过头，看着温余儿，等待着看她下一步的动作与表情。
没有了以往的不满与憾意，也没有了从前用力的跺脚声和扭头离去的背影。温余儿站在原地，嘴角洋溢起淡淡的笑容，满眼尽是赞许与钦佩，她将长弓夹在臂弯下，腾出双手，随大家一同鼓起了掌。
余思渊瞟了一眼温潮生愈发喜悦的面孔，有些疑惑道：“以前赢了也没见他那么开心啊……”
段舒玄歪了一下头，靠近余思渊回答：“你知道对于男孩子而言，比自己赢了比赛还要高兴的是什么吗？”
“什么？”余思渊好奇的问道。
“那就是在自己赢得比赛的同时，还获得了心仪女孩子的认同、掌声与笑容～”
“自行练习去吧！这边交给你们了，我带小鱼去骑兵营。”温潮生挥了挥手，然后对着余思渊和段舒玄吩咐了两句。
待众人散开，温余儿终于走上前，豪气地搭上温潮生的肩膀：“我愿赌服输，说吧，有什么愿望需要我帮你达成！”
都说惊喜来的时候，根本无法思考。温潮生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最后尴尬的开口：“我尚未想到，不如先欠着？”
温余儿“嗯”了一声，胳膊从温潮生肩上离开，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行。等你想好再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得到～”
“放心，不会为难你的。”温潮生扬了下头。
温余儿于温潮生并肩走着，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音。
温潮生很好奇地问道：“怎么，笑什么？”
温余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说出来听听。”
温余儿沉默了一下，抬起头：“你知道我姐姐怎么形容你吗？”
看着对面认真望着自己的双眼，温余儿弯起嘴角：“温潮生，真真切切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温潮生重复了一遍，回味了几秒：“鲜衣怒马……鲜衣怒马温潮生……”
语毕，他眼前一亮，身子向对面靠去，开怀笑道：“我是鲜衣怒马，那你便是烈焰繁花喽～”
“烈焰繁花温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