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灾起
六月将尽,金色麦浪滚滚,在古老的燕国大地,是小麦成熟的季节。
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风吹过都带着高温,掀起麦秆摇摆,暑气蒸腾。镰刀在麦子中挥舞,麦芒混杂着汗水,黏在身上。
田地里一老一少,干瘦的两人正在辛苦劳作。
他们因为劳作而晒得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亮得如同涂了油。
年轻的那人看起来十五六岁,五官尚还能看出几分稚嫩,若不是皮肤黢黑,兴许还能带着几分清秀。
他叫赵彬,取自君子彬彬有礼。这名字自然不是他爹这种庄稼汉能取的,而是他爹赵安生请村里的秀才给取的,想让他以后成为君子。
赵安生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君子好啊,君子不用下地干活。
看人家秀才,哦,现在应该称为举人,人家可是吃皇粮的,那双手白嫩的跟小姑娘似的。
赵彬放下镰刀,擦了擦头上的汗,“爹,歇会吧。”
赵安生仍舞动着镰刀,“你先歇歇吧,去树底下看看书。爹还不累,再干会儿。”
这时,田边通向远处的小土路,走来了两个身影。
母亲挎着篮子,牵着妹妹,来给他们送饭了。
“哥哥,我们给你送饭了,嘻嘻。”妹妹赵灵可爱而活泼,蹦蹦跳跳地跑来。她平时最粘着赵彬,让他讲故事。
母亲从篮子里拿出湿毛巾,擦去他们身上的麦芒,又拿出吃食,让他们坐在大树下,边乘凉边吃饭。
妹妹笑嘻嘻的在一边献殷勤,又是擦汗又是递水,懂事的不像是四五岁的孩子。赵彬晓得,她还惦记着上回没讲完的故事。
赵灵扑闪着两个大眼睛,也不明说,就这样满含期待得看着他。
“怎么?又想听故事了?”赵彬笑道。
“啊?没有。哥哥太辛苦了,晚上再讲也一样。”赵灵奶声奶气得说道。
赵彬哈哈一笑,喝了口水,正准备讲上一小节。
突然,赵灵抬手指向天空,“哥哥,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流星!”
闻言,一家四口都抬头看去,只见晴朗的日空中,多出了一道光彩夺目的划痕。即便是在白天,也能依稀看见,那流星上的五彩光芒。
“这……”
“轰!”
好像破空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只见空中的石头由原来的米粒大小迅速变大,像是冲着他们而来。
“快跑!”
赵彬大喊一声,抱起妹妹招呼着父母就往远处跑去。
“轟!”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地动,如同地龙翻身,让几人站都站不稳了。
不过这巨大的动静很快就散去,赵彬回头看去,只见麦地里正冒着黑烟,他心中一慌。
那块陨石正好就砸在他们的地里。
“娘的。”赵彬大骂一声,连忙跑过去。
只见地里出现了一个大坑,周围尽是焦黑,还冒着热烟,他们方才收割捆好的麦子,此时全都化成了焦炭。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一上午的劳作化为乌有,更重要的是这块地今年没了收成!
这不是他们的地,是他们租的地主的。每年不仅要交高昂的租金,还要交朝廷的赋税。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如今又少了一块地的收成,今年还能熬得过去吗?
父亲走过来,也是脸色凝重。
此处声响巨大,周围的佃户早就赶了过来,见赵家父子直接损失了一块地的收成,不禁唏嘘同情。
赵彬将目光看向大坑的中心,那里有一块焦黑的石头。
赵彬走进陨石坑,将还发烫的石头拿在手里。
石头不大,黑黢黢的跟木炭似的,和赵彬半个拳头差不多大小,
等周围的佃户散去,赵彬父子两人商量起来。
“这一亩地都被毁坏完了。”
“明天去县城里,看看能不能将这石头卖些钱。”
赵安生并不看好赵彬的这个想法,“一块破石头,谁会买。”
“到底是天上掉下来的东西,那些有钱人手指缝里稍微流出点来,足够补上这一亩地的窟窿了。要是再大方些,说不定还能过个好年。”
……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陨石坠落这么大个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也传到了赵地主耳朵里。
下午的时候,地主家专收地租的仆人二光,就带着人找上门来。
二光是个有前科的痞子,喜怒无常,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恶名在这十里八乡,几乎无人不知。
赵安生拿了几枚铜钱塞在二光手里,陪着笑脸,“什么风把二爷您吹来了。”
“去你娘的,少跟老子套近乎。”二光收了铜板也并不买账,“你家的地租该交了吧!”
“哎呦,二爷,往年不都是收麦之后交吗?”
“可是我听说,你家种的地今年让天上的石头砸了,还交得起吗?”
“哎呦,二爷,您这话说的。我就是饿着,也不敢欠赵老爷半个子儿啊。您等我过两天把麦子收完,肯定第一个给您送去。”
二光拍着赵安生的脸,满意地笑着,“好,有这个觉悟就好。”
赵安生跟着笑,以为今日就算糊弄过去了。
然而谁知,下一秒,二光的脸色又变得不善起来,“可我今儿个来了也不能白来啊。”
赵安生反手拿出那块黑黢黢的陨石,塞在二光手里,“二爷您看看,这个就是今天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天外之物,可是宝贝!”
“去你妈的,一块破石头就想糊弄我?”
二光不屑得将石头扔在一边,“少他娘给我装糊涂,去看看那个面缸还剩多少。”
他手一挥,后面两个仆役会意,就冲着面缸走过去。
“你们干什么!”
赵彬拦在前面,可他这干瘦的小胳膊小腿,又如何是这两个仆役的对手?直接就被打趴在地。
赵安生连忙上前,将赵彬护住。
赵彬躲在父亲身后,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看着二光。
“呦,怎么?你小子不服?”
二光轻蔑得勾起嘴角,“这些全当是保证金,还算在地租里面。但要是收完麦,地租给不足。不光这个面缸,你全家我都给你掀喽,一点面渣不给你们留!”
说罢,二光便带着人走了。
赵彬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自家的面强抢了去,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
赵安生叹了口气,坐在马扎上发愁。
母亲将赵彬扶起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和脚印,“还疼吗?娘给你揉揉。”
一边揉着,她又开口道:“知道为啥你爹总让你读书了吧,你要能考上个秀才,谁还敢这么对咱?”
安慰完赵彬,母亲去别处取面去了。
妹妹走过来,小手攥住赵彬的大手,将一个糖块放了进来。
“哥哥吃糖。”
赵彬愣了愣,“你哪来的糖?”
“还是你上回给我买的呀。”
赵彬恍惚,那应该是半年多前了吧,过年的时候进城买的。统共就两块,她竟然还留了一块到现在。
赵彬苦笑,将糖块塞回给赵灵,揉了揉她的脑袋,“哥哥不喜欢吃糖,你留着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