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母亲的自述
“其实我最开始想杀掉的，不是我的儿子亚伦。”
德尔菲娜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现出忧郁而神经质的神色。
“请见谅，我现在可能很像一个疯女人，我的父亲和丈夫，为了控制我，坐实我需要被人代理事务的精神病人的身份，常年给我注射各种药物。”
“虽然被我换掉了不少，但是摆脱影响、恢复正常还需要一定时间。”
沈棉点头：“您继续。”
“我的亚伦，受到了他父祖的精心爱护，他们不会让他手上沾染到亲人的血，所以他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
“在帝国对男性的准则里，亚伦算得上有孝心的男孩，他每周会来看看我，询问医护人员我的近况，讲讲他最近学了什么。”
德尔菲娜轻声道：“在几个月前，我打算收回权力，第一步是在公爵府里制造混乱。”
“最大的混乱，莫过于公爵府内权力的继承链条中，有一个环节瞬间崩裂。”
“我的丈夫，作为赘婿，他很容易被人替代，他的死亡还不够格。”
“所以。”
“我的父亲和儿子，这两个人，我要送走一个，”
“母亲对孩子，无论性别，总是有种偏爱的，”德尔菲娜说道，“最开始，我打算让我的父亲，去觐见光明神。”
沈棉汗颜：你们贵族圈子能不能把谋杀说得这么文雅啊！
“直到行动的前几天，我的亚伦又来病床前面看我，我第一次细致地观察他的眉眼神态，我发现……他居然一点都不像我。”
德尔菲娜的声音低得听不清，简直像是梦境中狂乱的呢喃。
“我的孩子，我痛苦分娩生出的孩子，我出生就被夺走的孩子，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一丝一毫都不像我呢？”
“金发蓝眼像他的父亲、不耐烦还要装出耐心的姿态像我的父亲……权力、地位、血缘在这三个人之间流转传承，无声地排斥着其他人。”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呢？”
“我的痛苦煎熬、我的等待、我自以为是的母爱，又算什么呢？”
德尔菲娜的眼神沉了下来：“就在那一刻，我要亚伦死。”
“于是，我亲手勒死了他。”
“啊……”她别了别散落的紫发，微笑着说，“家庭纠纷，让您见笑了。”
沈棉长出一口气，果然长时间压抑就会导致精神问题啊。
一般人见到没救的孩子可能会想着练练小号吧，德女士：蛤蛤全鲨喽！
想到这儿，沈棉突然心里咯噔一声。
等等，格蕾丝貌似也是金发蓝眼，不是德女士的紫发紫红眼……现在的德女士可是鲨红了眼的状态，格蕾丝，危！
“亚伦死后，我的丈夫和父亲各怀鬼胎、反目成仇，开始内斗，”德尔菲娜似乎看出了沈棉在想什么，“我怕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出手伤害格蕾丝，干脆让她进了常均台。”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总归是需要个继承人的。”
沈棉心想：有母爱，不知道多不多，但是够用。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德尔菲娜慢慢平复了情绪，开始说起了正事：“如果您不嫌弃现在满目疮痍的纳法奈亚家，恢复尚且需要一段时间，只能为您提供微薄的助力的话……”
沈棉微笑打断：“不介意我是这场哗变的幕后黑手吗？”
“无能是一种罪过，今天您只是想看中了纳法奈亚，要是下次有人想要她的命呢？”德尔菲娜浅笑，“年轻人多吃点亏，才能尽早成长起来啊。”
“八大公爵中，纳法奈亚的领地和军权都是末席，只是通过神殿的权柄，才能制衡别的家族，现在神殿衰微，纳法奈亚家……急需改变。”
“您的出现，让我看到了这条新道路的希望。”
“更何况，平定家族的混乱局面，很可能需要您手下尤里克乌斯的帮助。”
沈棉一默：都需要外人拉架了，不是，你家里现在得乱成啥样啊。
事态如此混乱，德女士还抽空料理了亲爹和老公，还给女儿订了个进门即去世的赘婿，真是武德充沛、精力旺盛。
“那么，我是否可以冒犯地认为，殿下接受了纳法奈亚的投靠呢？”
沈棉换上精心练习、苦大仇深的主角眼神，平静地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盟达成。
德女士心情很好：“那么，殿下是否需要能证明纳法奈亚诚意的信物？”
沈棉心道：是谋反失败被抓了，咱俩谁也跑不了的共犯的证物吧。
她刚想答应，一个疑问突然闪过。
“我很好奇，”沈棉直接问出了口：“可能有些冒犯，老公爵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将权力给赘婿呢？老公爵并不愚蠢，怎么会性别歧视到了压倒血缘关系的地步呢？”
德尔菲娜的神色平静：“因为我的身上，除了性别以外，还有一个难以抹消的弱点。”
“我的父亲，极度信仰潜能精英主义论调，在他的眼里，只有高潜能的异能者才算人，低潜能的是残障人士，无异能力的普通人就是人形的动物。”
“不幸的是，我是概率的意外，两个sss等，居然能生出我这样一个d等异能者。”
“寻常的女儿，打发着随便嫁出去也就是了。”
“不幸的是，我居然还是他唯一的子嗣，怎么能不叫他感到耻辱呢？”
沈棉的眉略挑了挑：“您是什么类型的异能呢？”
“【第七法】心理控制，您似乎心绪不宁？不必为我感到难过，都过去了。”
德尔菲娜平淡地转过话题：“您喜欢什么样的信物呢？是军团的调令光钥、还是纳法奈亚的印鉴……”
“德女士，”沈棉一把德尔菲娜的手，把手捧到自己的面前，无比真诚和腼腆，“我喜欢……啊呸……我需要您！”
……
过了一会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沈棉的卧室，来到了公共客厅。
客厅之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德尔菲娜自然地戴上黑纱。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可能都得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们穿着丧服了。
“那么，我就回去了，殿下，您保重身体。”
沈棉愣了愣：“你不去看看格蕾丝吗？她现在可能需要你的安慰。”
德尔菲娜神色莫名。
突然，德女士转身和沈棉面对面，在沈棉疑惑的目光中，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
沈棉：……？！
德尔菲娜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您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沈棉刚想苦中作乐说道，占我便宜不太好吧。
再说了格蕾丝虽然天真了点，成长起来，总归是个好孩子。
她快速儿尴尬地环顾了客厅一下。
下一秒，她顿住了。
格蕾丝的卧室门是虚掩着的，微微敞开的门缝里，是她蓝色睡裙的衣角。
也就是说，格蕾丝目睹了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