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赌气
易冰清脚步加快，想摆脱身旁的夏云扬。
“你跟着我干什么！”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易冰清止步，怒气冲冲地瞪着夏云扬，不分青红皂白地发起脾气。
“怕师你迷路，我送你回去。”夏云扬低着头，像个被训的孩子。这个视角，恰好能看到易冰清睫毛上挂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小雪珠。
易冰清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状态，冷漠道：“不用了，我认得路。”
说罢，便甩袖负气离开。
夏云扬一直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数十步的距离。
这院子真的好大！
易冰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直是树，一直是雪，好像没有尽头。
好多次，夏云扬想开口告诉他，该转向了，又怕惹他不快，终是闭了口。
易冰清在前疾行，夏云扬就那么跟着。始终在他身后。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
冬季的白日总是格外的短，天色渐暗下来。
易冰清终于看到一扇门，他微微舒了口气，走上前去才发现是出这园子的门。他欲推门出去，却发现门前设着一道结界。
原来是那日白洛洛擅闯清云殿后，夏云扬便设下这道屏障，防止外人来扰。
易冰清知趣地返回，刚一回头，迎面撞在夏云扬的胸口，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自嘲道：“如今我灵力微弱，还劳烦妖帝设结界防我，真是荣幸。”
“这结界原是不让外人进来扰你的，你既不喜欢，那取了便是。”夏云扬打了个响指，那道屏障消失在暮色中。
易冰清不理他，自顾自地走着。树木繁多，在雪地中又辨不得方向，他确实是认不清来时的路了。但他仍旧倔强地在雪中艰难前行，不肯向夏云扬求助。
夏云扬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耐心哄道：“好了，别生气了，我带你回去，手都冰凉了。”
“谁同你拉拉扯扯的！”易冰清像是被烫到了，一把甩开他的手。
此处距内殿还有一大段路，要是再走回去，恐怕天都黑透了。夏云扬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将人横抱起，御剑飞回住处，任由易冰清挣扎拍打。
将人放到榻上，夏云扬并没有任何解释，只嘱咐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屋内只留他一人，易冰清这才稍稍自在些，心中的气还未顺，他打量着殿内装饰以分散注意。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书案上的一把剑吸引住了。
瞧着有些眼熟，并不十分确定。
易冰清走近细观，心脏猝然狂跳了几下。
这是青棠剑。
青棠百年前已被他亲手折断，搁置在听雨轩的书房内。怎地会出现在此处？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着剑柄，触手冰凉，一尘不染，浅碧色的剑鞘上雕刻着青棠的花叶，纹饰虽寡淡，却恰到好处。
易冰清的手停留在剑柄上，犹豫片刻后，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拔出青棠剑。
一节，一节。慢慢地，小心地。
握剑的手心浸出的汗渍，好像他拔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件极其脆弱易碎的珍宝，生怕一不留神就把它捏碎了。
终于，青棠完整出鞘。
他持剑细看，昔日的断口处被经过仔细的修补，竟看不出一丝裂痕，依旧如刚出炉那般，剑身锋利，通体泛着青白色的光。
“无论今后身在何处，为师愿云扬，年年无虑，岁岁合欢。”昔日御剑时的赠言在耳边响起。
易冰清喃喃自语道：“青棠就唤作青棠吧。”
锃亮的剑身如镜，将他的脸倒映在剑上。易冰清似侧脸上红色的曼珠沙华印记烫到了，只望了一眼便别开脸，把剑归鞘后放回原处。
断剑尚能修好，可心境再不似从前了。
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夜深人静，屋外的冷风在树林间穿梭，摇得枝叶哗哗作响。易冰清侧躺在榻上，毫无睡意。
突然，背后一阵寒意，被人从身后抱住。
不用想，也知来者是谁。
还未等易冰清挣扎，那人便开口了：“别动。”
“凉。”这话果然十分奏效，夏云扬自觉地往外挪了挪。
“你这殿还不够大吗？偏要跟我挤在一处。”
“别赶我走，我没别处可去了，”觉得身上 的寒气消得差不多了，夏云扬悄悄往前靠了靠，“别怕，我什么都不做，只想你时时刻刻在身边。”
“妖帝虽然有意撮合我与公主，奈何我二人间并无情意，我于她，不过是救命恩人。妖帝念公主年幼，支撑不起妖族复兴的重任，便暂时委托给了我。我承诺过她，来日等她找到如意郎君，这位置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夏云扬试探着握住他的手，“我心中只你一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无论岁月更迭，容貌变化，都不会更改。”
外面的风刮得越发紧了。
沉默半晌，易冰清缓缓开口道：“合欢花本不是这个时节的产物，根本受不住这般刺骨的冷风，你又何必执着，不如随它去吧。”
夏云扬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它们开得很好不是吗？冬天的合欢比夏季的花相比，另有一番赏玩的价值。”
接着又补充道：“事在人为，我从不信命运天定。”
“那剑，是你修好的？”
“是，只是许久不用了。不敢用。”夏云扬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你看到了。”
“嗯。”
两人有一言没一语地聊着。
“求你一件事情，可以吗？”易冰清背对着他， 思考良久。
夏云扬轻轻揽住他，柔声道：“别用这种陌生的语气跟我说话，你说的，只要我能做到，都答应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被猜中了心事，易冰清身体僵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他翻了个身，正对上夏云扬漆黑的眸子。
“我想去青云山看看。”
“不行。”夏云扬紧紧把他搂在怀中，仿佛他说完这话就马上消失了一样，“你明知道我不会放你离开的，还要提这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