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往事
不然，我早就把他挫骨扬灰了。
这话夏云扬没说出口，夹了一块青菜，咬得嘎吱嘎吱响。似乎这不是菜，而是别的东西。
“那岳灵呢？”易冰清装作漫不经心随口一问的样子，怕夏云扬不晓得岳灵是谁，还特意提醒道：“岳望尘的女儿。”
“死了。”
“果然”易冰清垂下眼帘，喃喃道：“是我害了她。”
夏云扬探手覆在易冰清手背上，轻握一下，似在安慰他，“岳望尘自己无能护不了女儿，跟师尊有什么关系。”
“倒是那岳望尘，这些年我遇见也与他打过几场，他眼冒绿光，出招阴邪狠毒，看着不像是正经流派。况且，他每回遇见我，都要说是我害死了他的女儿。且不说我只与岳灵在避尘山庄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我恨透了岳望尘，祸不及家人，我也不至于对一个女人出手，真是无稽之谈。”
“那你可知，岳灵是何时死的？”
“这我不清楚，我被半缘仙君所救醒来之后，师尊也不见了，后来听说岳望尘满世界通缉我，污蔑我杀了她女儿。”
“听说有段时间，岳望尘修为尽失，在崇明山闭关，修真界乱成一片。清海阁散播消息说前任阁主是岳望尘所杀，修真界组成了一批以清海阁为首的伐岳大军，大肆宣扬岳望尘德不配位，逼迫岳望尘交出仙督之位。”
易冰清心中一颤，问道：“后来呢？”
“崇明山没有掌门坐镇，也是人心惶惶，一片散沙，各门派联手很快击溃。可关键时刻，岳望尘出关了，竟然实力大增，携手崇明山余下的仙君弟子打退了各派的进攻。”
“那老贼手段极其凶残，后来血洗那些讨伐过崇明山的门派，连猫儿狗儿都不曾放过，只剩一个清海阁，”夏云扬轻笑道：“他女儿就是在他出关后死的，那时我没醒，怎的就栽赃到我的头上了。”
“他不是没了灵丹？怎么可能。”
易冰清低声自语，却被夏云扬听到，夏云扬扶住他的肩膀，问道：“师尊怎么如此确定他失了灵丹，当时我在聚雷峰时，你来了对不对？是你救的我对不对？”
挣脱开夏云扬的手，别开脸，“我为何要救你，你我早已断绝师徒关系，你忘了？”
夏云扬的攥紧了拳头，“不劳烦提醒，我自然记得。”
“所以，我为何放着好好的仙君不做，去为你得罪崇明山，背负一世骂名？”易冰清站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他。
“那你又为何被困在封印中百年？”
“修炼不慎，走火入魔了，”易冰清苦笑道：“我这副鬼样子， 你不是亲眼见到了么。”
这话换了旁人，或许会信。
但夏云扬在他身边多年，向来了解他，这种说辞，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夏云扬没着急拆穿他，淡淡道：“青棠树下的封印，是出自你之手。”
不是在问，是十分肯定。
师尊是最擅长各种符篆封印的，从一早夏云扬便有所怀疑，会这种书中都未有记载封印的人，想必在修真界也没有几人。
本来夏云扬只是将目标锁定在几个修为最高的人身上，并不十分确定。直到陆青山来万妖谷拜访提到此事，夏云扬便猜到了，想起陆青山吞吞吐吐的样子，他更加肯定。
易冰清肩膀一抖，随即打趣道：“作茧自缚么？你我好歹也是作了多年师徒，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竟然这么愚蠢，看来我这个师尊当的还是挺失败的。”
他想起了谢潇，多年未见，不知他现下如何了；还想到了死去的闻婉，若是她还在，该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的确是挺失败的，统共收了三个徒儿，如今死的死，散的散。终究是自己无能，是自己道心不够坚定，动了不该动的心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下，寒风刮过生出一股凉意，易冰清慌忙抬袖擦了把脸。
夏云扬察觉他情绪不对，走上前去，看到易冰清那双红红的眼睛，一定是方才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轻声安慰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师尊。”
“回去吧，我累了。”易冰清眼神闪躲，不敢看夏云扬那恳切的目光。
二人并肩在青棠树间穿行，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合欢的香味扑面袭来，有一股清冷妩媚之感，与夏日的花香相比另有一番风味，煞是好闻。
“这是什么地方？”
“万妖谷。”
“妖族的地界，我还以为，这里是水月境。”
“水月境，早就被毁了。”夏云扬仰头望着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愤愤道：“岳望尘干的。”
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戛然而止，易冰清微微仰头，望着夏云扬，“那你的族人们，还好么？”
“嗯，他们都在这里，只是姑姑早些年不在了。”
听着夏云扬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易冰清不知如何安慰，岔开话题：“你是如何到这里的？”
看夏云扬的衣食住行，便知他在万妖谷地位尊贵。虽然没有侍从，大概是他的命令。
“岳望尘出关后，性情暴力，阴晴不定。不仅大肆屠杀修真界不顺从他的门派，还对妖族发起进攻，我机缘巧合救了妖族公主，妖帝得知我也在岳望尘的通缉之列，作为感谢便收留了我和族人。后来一次交手中，妖帝被岳望尘所杀，临终前把妖族和女儿托付给我。”
“还真是一段奇缘呢，不过妖帝如此信任你，也实在难得了。”易冰清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鞋面已经被染上的雪微微打湿了，他继续往前走，夏云扬愣了一秒，追了上去。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妖帝是拿夏云扬作女婿看了，不然怎么可能将整个妖族交付到一个外人手中。
也好。
甚好。
如此，也算得上一个好归宿了。
明知不会再有任何羁绊了，可心中还是堵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