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急雨望春山

    几位镖师对于这位出手阔绰的主家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碍于面子，不愿给姜白杨兄妹留下个行为不端的印象。简单点说就是原本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之辈，但偏想让皢声把自己写进话本，所以总要端着个行为端正的江湖气概。

    如今有了姜白杨的支持，可谓是变本加厉，伸长脖子把这殿中的场景看了个透彻。

    姜白杨初时见着殿中点燃的香薰还有些警惕，一边要掩住鼻息，一边还要保证徐号不要从他背上掉下来十分艰难，况且半晌也没有什么不适，便不再理会。

    徐号拍拍姜白杨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姜白杨怕他乱走发出声音，但又不能说话，只能挤眉弄眼，看起来可笑极了。

    徐号伸出一根骨哨一般嶙峋的手指擦了一下窗框边缘，然后把指尖的黑灰给姜白杨看，姜白杨并不明白他此举的意图，也就是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而徐号则以为姜白杨看懂了，手指在胸前做了一个手势之后，竟然直接推开窗户跳了进去，动静之大吓了楼顶的刘沛一跳。

    姜白杨瞪大眼睛但又不敢喊叫，只能屏住呼吸看着徐号和三空大和尚。

    那大和尚如同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甚至这样的声响都没能惊动他。

    徐号对着房顶喊，“大小姐，快下来。”

    刘沛跟石灵子对视一眼，纷纷从房顶跳下，顺着徐号进来的窗户跳进殿中。姜白杨不知所措，自然也跟着跳进来了。镖师们以为只有这里能进，于是绕回来也爬窗户进入。

    “徐号，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沛率先问。

    徐号抱着手臂笑得像只晒太阳的猫，“我当是什么精妙法术，原来竟然是这么无聊的东西。”

    刘沛仔细端详一动不动的三空和黑飞子，“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

    徐号打开香炉，“这里面的香大家可都闻到了？”

    众人点了点头。

    徐号把香炉扣在桌上，倒出的香灰下却摆着一些药材。

    “这种香炉是江湖骗子常用的方法，里面点着的香，配上一种特制的药丸，能够让人陷入幻境，而下面这种药材，就是前两种搭配的解药，待香燃尽，香头点燃药材即可。所以单独闻到香的人没事，闻到药材燃烧气味的人没事，”然后徐号转头看着刘沛，“你们在房顶上是不是看到他们服用了什么东西？”

    石灵子点点头，三空给了徐号一碗茶水。

    “那药物一定在茶中，”徐号走到一边拿起还残留茶底的茶杯和旁边的茶壶嗅了嗅，“正是茶水。”说完，徐号就拿着香准备点燃药材。

    刘沛按住徐号的手，“慢着，诸位还记得吗？这梦里金乡中最为玄妙的是梦中取物。”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诸位不想同去吗？”说完，就歪在椅子上慢慢的睡着了。

    姜白杨简直想仰天长啸然后吐一口血，尊贵而珍贵的公主大人简直就像是一把火，稍微有一瞬间没看到可能就做冒失的傻事了。

    徐号赶紧也喝了一杯，但他不像刘沛那么未雨绸缪，还没来得及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就倒了，像条小狗似的趴在刘沛膝盖上。

    镖师们一拥而上，纷纷喝掉茶水，然后摔得东倒西歪。

    “你若想去，我替你看着公主，”石灵子拿出皇家御赐的令牌给姜白杨看，“我师父是无音大师，陛下怕你与公主独行受人诟病，便命我在完成师父遗愿之后与你们汇合，总要有人留在外面点燃药材，所以让我留在这里吧！”

    姜白杨看着近在咫尺的茶壶却迟疑了，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攥着他的心脏，他在这个世上最想要的东西呼之欲出，但……他不知道该不该或者能不能这么做。毕竟违背轮回，天理难容。

    姜白杨往前走了一步，顿了半天又退回来，“我还是留下吧！”

    “你不信我？”石灵子问。

    姜白杨摇摇头，“我是不信我自己。”

    石灵子不明白姜白杨的话，但她对这位姜氏最有名的公子也是有所耳闻的，出身陛下母族，还被陛下养在宫中，必然不会是很好接近的，所以她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陷入昏睡的众人。

    刘沛被不断冲到脸上的水惊醒，睁开眼睛，她正坐在玄清宫侧殿的廊桥上，外面下了大雨，雨滴顺着瓦片滴在刘沛的手心。

    “公主，怎么还坐着，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说话的人正是自小教养刘沛读书写字的女夫子---秦斯。

    刘沛对着来人行了个礼，“秦夫子，可见着哥哥了？”

    “太子殿下与姜小公子在中庭练剑，跟我一块去看看吗？”

    刘沛点点头，牵起秦斯的手。她有喘疾，一入了就要喝大碗的汤药，所以秦夫子身上总会有药材香气，在雨后闻着让人格外舒心。

    往前殿走，木然小姨正领着一众婢女把花房送来的芍药插瓶，三支绿芍药配一支明艳的粉色，再插几束花叶做点缀，就是这雨季里最美丽的装饰。

    “母后！”见着白雾，刘沛忙跑过去，跑到跟前急急忙忙的说，“爹爹说……爹爹说……”她记着父皇有些话让她传达给母后，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雾就一直蹲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沛沛别着急，一会儿就能见着你爹爹，我们一块问他好不好？”

    空气中传来烤肉的味道，混合着玄清宫里最常点着的莲花香，简直是刘沛对事物最偏爱的味道。

    刘昶被人抱来，白雾起身去接他。

    绿色云彩一般的纱裙从刘沛的指缝中滑过，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忽而变成父皇带着他们在在京郊的忽念山野餐时。

    “沛沛，快看，螳螂！”

    刘沛顺着刘衍指着的方向看去，一棵叶片泛着银灰色光芒的植物上趴着一只翠绿的螳螂，它似乎是注意到有陌生而巨大的生物在围观自己，挥了挥双手上的镰刀，便弹跳进了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