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感染源（10）
直到坐在围成的圈子里，陆清时才看向啤酒瓶。
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本来在聚会中算得上常见，甚至刺激的游戏。
嗯…虽然现在也还是很刺激。
林业很轻易的就应了陆清时的要求，不如说，他很乐意。
陆清时坐在刑清明的旁边，顺便端端正正的，把轮椅摆在自己身后。
轮椅上的黑发少年安静乖巧的抱着甜点盒，一言不发。
精致美丽的就像是一个脆弱的人偶，让人心生怜爱。
“既然陆清时也加入了，”林业笑着说，“那么，这局游戏就按照他的意思，重新开始吧。”
还剩下的五个同学一致点头，紧紧的围坐在一起。
咕噜噜——
“老同□□气这么好啊，”林业故作惊讶，“第一轮就是你啊。”
酒瓶口对准着他，瓶底则是林业。
陆清时也看见了，不过他没有露出什么反应：“我选真心话。”
毫无意外。在上去二楼的人都没有回来的前提下，选大冒险的都是傻子。
林业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咧开嘴角，有些兴奋的过头。
他满面红光的看向陆清时，开口道：“真心话，那就由我对你提问，你曾经有过的，最阴暗的念头是什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同样的，人都有心理底线。
这个问题充满了恶意，只要你说出自己的秘密，你多多少少都会防线崩塌。
这也就是，哪怕邢清明是经历过无数场游戏的逃生者，也越来越压不住脾气的根源。
陆清时想了想，他没有立刻开口，却能够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只要他撒谎，或者跳过这个问题，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黑发青年似乎有些为难，在林业越来越瞪大的黑洞洞的眼睛里——
他慢吞吞的开口：“最近的话，应该是对林业的。希望你能低头道歉，得到应有的教训。”
林业僵住了。
一直以来都显得尤为兴奋，甚至算得上游刃有余的年轻男人猛然抬高声音：“你他妈在说什么话？！你以为攻击我就有用吗？”
“怎么可能最阴暗的念头是对我？”林业冷笑起来，“你是在撒谎吧，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抓着我不放…”
陆清时没有被他激烈的情绪影响，还是很平和：“撒没有撒谎，有人可以判断。这就是我最大的念头。”
“从小到大我有院长照顾，也有社会好心人的资助，我自己也能独立，我为什么要去怨恨谁？”
虽然是从孤儿院长大的，但是院长和照顾他们的阿姨对他们都很好。
有社会援助，也有费用减免，哪怕是小陆清时也知道，他没有什么需要抱怨的。
之后一路读小学，初高中，甚至大学，陆清时成绩不错，也不和人起纠纷。
非要说的话，他的人生不说顺风顺水，起码也没有到嫉妒旁人的地步。
当然，林业的那件事做的有些太让人厌恶，所以除外。
他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他确实没有撒谎。林业紧紧的握着拳头，像是很想给他一拳。
看起来…
陆清时注意着他异常激烈的反应，那其中还掺杂着微不可查的恐惧。
他为什么会恐惧，又是对什么事情恐惧？
陆清时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这个真心话的故事，他隐约有所猜测了。
“下一轮吧，”陆清时没在意林业僵硬的姿态，反客为主，“接下来到谁了？”
游戏规则已经很简单了。
选择真心话，就会暴露自己不想说的秘密，社会性死亡。
选择大冒险，需要去二楼房间找玩偶，物理性消失，不知道上面到底都有什么。
隔着口袋，陆清时轻轻按了按破损不堪的胸牌。
又一轮游戏开始了。
咕噜咕噜——
看清楚瓶口转动的方向，林业一愣。
“看起来轮到我提问了，”陆清时很捧场，“规则之下，我提问，成柔回答，是这样吧？”
林业没说话。他看着那个啤酒瓶，再怎么看，也和之前一样，对准无误。
不等他心生怀疑，陆清时已经掌控了节奏：“我提问，你现在还保留着意识，还是已经彻底死掉了？”
他的语气很冷静，却连刑清明都提高注意力，看向成柔。
女生迷茫片刻，才语气柔软的说道：“当然还残留有意识，只是暂时性的被感染而已呀。”
“你不知道感染是什么吗？从大脑开始发生的病变，一步一步的，引/诱你走向深渊…”
“提问结束，”黑发青年语气平静的打断她的话，“开始下一轮吧。”
作弊当然是无往不利的方法，但是他不可能赌鬼的容忍度。
虽然猜测是林业在掌控转盘这一点，猜对了，也不能够让他有时间去思考和怀疑。
刑清明也神情阴沉：“不要浪费时间，开下一局吧。”
脱离了刚才接近崩塌的心理防线，刑清明也明白事情的变故。
知道这些人都还留存意识，在等到其他逃生者们到来之前，恐怕也没有办法对他们下死手。
中年男人握紧左手上狰狞的鬼脸，却还是没有做什么。
这里不是游戏，人命也并非是不值钱的东西。把现实社会当成游戏，他已经付出了…太沉重的代价。
一局又一局，有赢也有输，陆清时也不可避免的被挑中过几次。
“曾经做过最阴暗的事情？揍了林业一顿算吗？还导致他受到严重处分。”
“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秘密？好像没有，我这个人其实挺没有意思的。非要说的话，我是gay也算吗？”
“对暗恋对象产生过最下流的念头？”
陆清时这回顿了顿，在林业几乎要扭曲的恶毒脸孔下，思考片刻，才给出回答。
“最下流的念头是上/床，当然，这也不叫下流吧，谁没有这种生理需求？”
他实在是太游刃有余，连刑清明都忍不住朝他侧目。
在一个房间都疑似“鬼”的包围下，能有这份心理素质，还能反控住局面。
陆清时不仅做到了，刑清明甚至知道，他一直在拖延时间。
连林业都气的浑身发抖，青筋暴起：“看起来当舍友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gay啊，你瞒的可真够好的。”
“怪不得对徐青青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对马诗有兴趣吧？”
他的下颚越发的苍白变薄，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做着怪异表情的纸人。
林业却丝毫没有察觉他自己的变化，捏紧细长的拳头，裂开细的像是一条线的嘴巴，双目黑洞洞的。
陆清时看了他一眼，心平气和：“马诗不符合我的审美观，你当我什么都不挑？”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瞥了眼路清池，又挪开视线。
有一点陆清时没继续说。审美再如何挑剔，对对象的要求再高，也还是出现了一个刚刚符合所有要求的路清池。
林业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我们就进入下一局吧。”
瓶口对准陆清时，瓶底则是林业。
陆清时对这个指向并不意外，他不动声色的抬头瞥了眼时钟。
距离他发消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宋天那边即使没有赶到，应该也在路上。
单独和这个不明级别的厉鬼对抗，陆清时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他收集到尽可能多的信息，对徐青青他们的死因也大概有所猜测，只差最后一个触发点，他没完全明白。
林业裂开恶意的笑：“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陆清时看了他一眼：“真心话。”
“好，”林业就像是在等着他的这句话，立刻点头，“那么，我让你——”
他那根细长的，扁的像是面条一样的胳膊猛然伸出去。
“我让你当着这个坐轮椅的小鬼，讲出你所有的阴暗念头！”
陆清时怔了怔，这回他看向林业，蹙了蹙眉，却没开口说话。
私下里的念头想一想也就过，说出来影响还是不太好。
也或许，他就是单纯的发现正常路子走不通，想恶心他们几个人一把。
不管怎么说，陆清时都没说话。
不管路清池是什么，“它”是人类亦或者不是，说出阴暗念头都几乎等同于性/骚/扰。
林业看见他的神情变化，得意一笑：“或者玩大冒险，你在现场，挑一个人亲五分钟，也当你完成这个任务了。”
“陆同学，现场这么多人，你不会找不到能挑的吧？”
林业阴阳怪气的问，神情里很明显的闪烁着抹不开的恶意。
他一时间连那只“鬼”要让他做什么都忘了，只想利用这个游戏，让陆清时下跪求饶。
威胁他，想毁掉他的工作…他反正也不能去后勤处工作了，不如先折磨这家伙一顿再说。
听到林业的话，在场的几个“感染者”都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清时。
随着游戏推进，他们每一个“感染者”的变化都越来越多。
变得苍白，单薄，脸颊上怪异的擦着腮红，整个人就像是劣质的纸片画。
陆清时沉默的看向林业，片刻后才说：“我选择大冒险吧。”
在他兴奋而扭曲的视野里，黑发青年淡定的站起身，转过身，弯腰。
不看这一房间的“鬼”的话，这一幕还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路清池轻轻抬头，似乎有些迟疑：“哥哥？”
他很抗拒。
掩盖不住的抗拒，连一贯柔弱的外表都有了些裂痕。
陆清时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抱歉。”
他扶着轮椅扶手，倾身，吻上对方冰凉如瓷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