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洞房之夜
彼时,尚书府后院一隅,竹苑。
婚房内,烛火摇曳,裹挟着一股淡淡的乌沉香气。
叶荼蘼正酣睡,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皱眉不耐地翻了个身。
啪——
响亮的一巴掌,兜头拍在了旁边人脸上。
叶荼靡骤醒,睁开眼视线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下一秒惊坐而起。
男子细眉轻挑,眸底似溺着一滴晨露温温柔柔,薄唇微勾,挂着抹懒散而漫不经心的笑。
叶荼靡心想,若再带上副金丝眼镜,妥妥一温柔浪漫的斯文败类,因为这张脸她简直太熟了,毕竟从小到大看了十多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头顶的玉冠以及满头的墨色长发。
长发凌乱地铺在床上,占据了整个枕头,叶荼靡良久才回过神。
男子同时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于是,俩人小心翼翼的眼神猝不及防碰撞在一起,皆渐渐瞪大了眼。
长相可以雷同,但习惯和眼神却不会轻易雷同。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荼靡闭眼晃了晃脑袋,玉石珠钗碰撞的叮铃声响起,接着是一段陌生的记忆袭入大脑。
这里是历史上不存在的一个朝代——大渊皇朝。
记忆里,叶荼靡清楚地了解到,原主比她小两岁,是跟她长相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定国公嫡小姐。
嫡小姐父亲叫叶九章——一个携妹进京赶考的贫穷书生。母亲叫文悦——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她从小集荣宠于一身,明艳照人、个性张扬、是无数名门闺中小姐艳羡、富贵公子追求的存在。哦,还有个从小叛逆、不羁的弟弟。然母亲三年前的突然病逝令这嫡小姐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龟缩在自己院落一隅,不再与外人来往。
直到突然被圣上赐婚尚书府嫡长子白子虚,并于今日,举办了这场仓促且极其坎坷的婚宴。
才十七岁,正如花一般美好,竟这般香消玉殒,叶荼靡不禁有些惋惜。
不过,转而又想到自己,她和白子虚不也才满19岁么。
在现代时,叶家跟白家是世交,庄园挨着,他们俩人平时翻墙串门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俩人自小一起打架、互坑、玩耍、上学、特训。关系好到长辈们甚至以为他俩早已情投意合、互通款曲。甚至他俩十九岁的生日宴莫名其妙变成了订婚宴。
俩人当时就惊呆了,连夜安排了一场逃婚,逃婚时还趁机对着蛋糕唱了首生日歌,许了个愿。
许完愿叶荼靡问他许的什么愿望,白子虚张口来了句:希望和阿靡来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
狗血的是,刚许完愿,俩人还真就意外穿越了。不止穿了,还直接穿成了一对儿新婚夫妻。
叶荼靡怅然回神,扭头对上一双柔情而幽怨的眼睛,一脸便秘:“兄弟,我对不起你。”
白子虚抬臂支着头,摆出个妖娆的姿势,懒懒道:“我脏都脏了,你一句对不起有用?”
叶荼靡不为所动:“我不介意你自刎以保清白。”
白子虚不赞同:“怎么说咱俩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蚱蜢,未来肯定还要携手共进,创造美好未来。要不稍微对我好点儿?”
叶荼靡打了个哈欠,摆手:“行吧,先睡先睡,床算我的了。”
叶荼靡扯掉外面一层大红喜袍,踢了踢还占着半拉地儿的白子虚,以大字型躺在喜床中间。
想象里的柔软舒适丝毫没有,背后却是突然传来阵阵咯疼。
叶荼靡翻身起来,一把扯开被子,桂圆、红枣、花生、莲子、喜糖顿时掉了一地,掉落在地上的,还连带着一本厚厚的画册。
白子虚顺手从地上捡起来,翻看了眼,顿住时僵住。
叶荼靡面露疑惑,伸头瞧了眼,顿时秀眉微挑,一把将册子夺了过去,还顺手翻看了几页。
“嗯,不错!人物刻画鲜活传神,各种场景构思独具匠心,笔法细腻精湛,姿势多样刁钻,突出了男女情爱的美好……”
白子虚黑着脸夺了过去,甩手扔在了屏风外:“你个小丫头才多大?这是你能看的?”
叶荼靡觑了他一眼:“我再小,你不也得叫声姐?”
白子虚吃瘪,心道屁的姐,我那是让着你。但他不服每次被叶荼靡压上一头,于是倚靠在床柱旁,玩味道:“要不咱俩就这么凑合凑合,往后余生也不必指教了,就这么瞎几把过吧。”
叶荼靡觑了他一眼,摇头:“那可不行。”
“为何?”
叶荼靡视线下移几寸,幽幽道:“你太小了。”
白子虚:“……”
谁小?
一番折腾,叶荼靡终于舒舒服服躺在了还算软的床榻上,并暗暗发誓,以后她结婚,绝不允许床榻上撒任何东西,一粒黑芝麻也不行。
夜凉如水,明月西坠。
白子虚躺在镂空落地窗旁的矮榻上,望着天边圆月,忽的感觉有些冷,扯了扯身上的薄衾,轻声呢喃:“你说……咱俩在这封建的古代,应该能好好活下去吧?”
毕竟是古代,没有家人作为后盾,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只有他俩相依为命。
叶荼靡翻了个身,似身在梦里,嘟囔了声:“怕个屁,你姐保护你……”
良久,白子虚猝然轻笑出声,扭头望着床上鼓起的一小团,眸底透着些许暖和的光。
小姑娘和他同一天出生,只晚了他一个小时,他们母亲更亲如姐妹,生产都是在同一间房。长大后听说这事,小姑娘愣是死皮赖脸讨要了个姐姐名号,自己当然不乐意,耐不住两家长辈都宠着这小姑娘,愣是直接开口让她叫自己弟弟。
姐姐不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一份责任。
现代时,他们七岁就被两家父母送去特训,遇到危险,小姑娘总是率先站出来,挡在她面前,的了什么喜欢的的总会分他一份。
如今,他很庆幸,还能和小姑娘形影不离。
既如此,明天如何,交给明天好了。
院外,绿萝蹲在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枣树下。时不时扭头望着门口的方向,复又满脸羞怯掩唇偷笑,一副小女儿家的造作姿态。
红裳蹲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抬眼就见绿萝一副中了邪的样子,起身一巴掌呼在对方的头上:“你这小妮子,偷看什么呢,当心小姐罚了你!”
绿萝吓了一跳,这才收回目光,磕磕巴巴:“哎、哎红裳姐,小姐先前知道圣上赐婚尚书府白公子的时候,不是成天以泪洗面么,怎么这会子在洞房里竟然聊的这般欢畅?”
闻言,红裳连忙扯了下绿萝,眼神警告地望着她:“嘿!胆儿肥了,还敢议论主子?”
绿萝撇嘴不语,蹲下身捡了颗刚落的枣子,用袖子胡乱擦了两下,吃进了嘴里。
红裳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跟着蹲下身,叹了口气:“自从夫人去了,小姐在定国公府更是如履薄冰。倒不如出来,虽说同样是受罪,但总好过关在那院子的一隅,成日郁郁寡欢。”
绿萝咽下嘴里的甜枣儿,叹了口气:“往后就咱们跟小姐相依为命了。”
红裳点点头道:“没错,我们一定要尽心把小姐伺候好了!快起来吧,好好值夜,一会儿里头该要水了。”
绿萝站起身,迟疑片刻:“要水……做什么?”
红裳脸一红,含糊道:“我、我怎么知道,咱们仔细些就是了。”
为防止绿萝刨根问底,红裳两三步走远了些。
然而,一夜过去,没等到房里要水,倒是等来了远处打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