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现在的人注重设计, 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全被当成了糟粕,像这样的楼梯本没有事,可你两个楼梯相对, 接进楼里的气, 立刻就能从另一道楼出来。而从外面进入的浊气,也会在此处循环不去,久而久之, 这两段楼梯易生事故。”
明大师说话的语速很慢,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 仿佛大楼已经没救了。
黄凤娇的指甲陷进掌心,急切地望着这根救命稻草:“大师,那可怎么办,难道要把楼梯给拆了?”
“那倒不用,耗费的工程大不说, 还影响楼里的人工作。”他皱眉,十分不情愿的说,“我那里有一尊师门传下来的铜镜,你请过来镇在头里之间就行。”
常华盛差点笑出来,这是在卖东西吧,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至少六位数, “大师, 是这样的, 我有朋友正好在经营法器, 不知道能否从他那里请?”
明大师哪里看不出对方是在怀疑自己, 略一点头:“可, 不过若是没用, 你可不能怪我。”
“大师您别生气,我儿子不懂事,乱说的。”黄凤娇看出明大师不高兴了,顿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用力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命令道,“你又不懂这些,瞎说什么,快给大师道歉。”
常华盛看了眼他妈,大有不顺从她就当场发作的架势:“抱歉,大师。”
明大师哼了一声,挥手道:“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先去请两尊法器试试看。”说完,手臂一挥,示意两个跟班打道回府。
黄凤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说好话,明大师头也不回,坐进车内时,他朝女人投去一抹好自为之的眼神。
“都怪你!”黄凤娇气得在儿子身上砸了两拳头,“现在怎么办!”
常华盛道:“妈,你没看出来吗,那就是来坑钱的。”
“那么多人信他,人家能是骗子?”黄凤娇寻思着要不先请两个法器,能暂缓一下楼里的两个煞气,没效果也只是维持现状而已。等过个一天两天,大师气消了,她再上门把人请过来。
“你那朋友在哪里卖法器,现在就带我过去。
常华盛:“没有,我刚刚随口讲的。”
黄凤娇气得胸口疼,指了指常华盛的脸,打电话叫来了司机,不到半小时就从市里某个著名法器店买了铜镜和玉狮子。
常华盛知道她要回来,一直没走,看她母亲指挥人摆放东西,太阳穴忽然就抽痛起来,眼睛也开始发黑,头部的眩晕感让他心里烦躁,索性出门透气。
刚转过身,黄凤娇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工人们吓坏了,急忙凑上去把人扶起来。黄凤娇的脚扭了,疼得脸色发白,想起刚刚的变故她浑身哆嗦,指着一个平头骂道:“你刚刚突然动什么,害我以为你要把铜镜给摔了!要不是你,我能往后退吗!”
说来也奇怪,工人好好的捧着铜镜,听从下方的指示正在摆弄,也不知道怎么的手抖,铜镜在手里滑了一下。
黄凤娇下意识抬起双手,脑袋后仰,脚下也跟着往后退了步。就这一步,她就踩空了。
工人也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那铜镜并不滑溜,可他就是没抓稳,能有什么办法。
黄凤娇扶着脚踝,看向赶来的儿子说:“你去,他们手脚不稳,别真把法器摔了。”
常华盛的心跳的更加厉害,他皱了下眉,往后退了一步。
这原本的姿势彻底激起了黄凤娇的怒火:“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不是。”常华盛看了眼架在楼梯平台上的梯子,“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让后勤部的人做,他们的梯子更结实。”
“让你干点事拖拖拉拉,我和你爸爸是这样教你的?!”黄凤娇忍着疼站起来,不顾旁人和儿子拉扯,硬是自己站到了梯子顶端。
她手里捧着铜镜,眯起一只眼睛瞄准那枚钉子,随后将铜镜轻轻挂了上去。
就在这时,她脚打了个滑,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仰,摔了下来。而还没来得及松开的铜镜,带着那枚钉子也一起砸下来。
不偏不倚,就砸在她的脸上,尖利的钉子就像有准头似的,直接就扎进了她的脸。
黄凤娇疼得麻木了,起初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眼下方的脸蛋上竖着一根东西。等疼痛真正袭来的时候,她的嗓子却又像被掐住一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进了医院,医生给拔掉了钉子,打了个破伤风,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刺鼻的药味不断提醒着黄凤娇,明大师说得没错,一定是楼里煞气太重,这不,楼梯间无法流走的浊气,把她害成了这样!
黄凤娇用力抓着儿子的手臂,眼睛急得通红:“我们现在就去找明大师,快,你赶紧开车带我过去!”
“我让司机送你。”母亲越是相信明大师,他对明大师就越反感,说完就给司机打了个电话,拒绝陪同的态度坚定。
黄凤娇在月色中赶到了明大师的住处,对方闭门不见,说是今日的缘分已尽,还能不能再续缘分,要看老天爷让不让。
这样玄之又玄的话,让黄凤娇彻底陷入泥沼爬不出来,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责怪常华盛,到家的时候,这种责怪已经成了不可抑制的怒火。
进门后在客厅没看见人,她径直去了常华盛的房间,发现儿子居然没事人一样正在办公。
她冲上去说教了两句,对方竟然当她是空气,看也不看她。黄凤娇闭了闭眼睛,浑身气血上涌,脑袋里嗡嗡作响。
为了引起儿子注意,她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用力一砸,玻璃渣滓四处飞溅,其中一片划过常华盛的眼角。
血当场流出来。
鲜艳的红从常华盛的眼角往下流,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很累。白天在公司忙碌,回到家还要继续经受荼毒,要不是自己心志坚定,想得开,恐怕早就得抑郁症了。
他拎上外套,在玄关拿了钥匙和钱包离开了家。
夜里九点过,小区保安打电话来,问陆汀认不认识一位叫常华盛的人。得知的确是认识的人之后,保安才把人放进小区。
陆汀到楼下来接人,看到常华盛脸上的伤口愣了下,以为他和人打架了,“你脸怎么了?”
常华盛抬手摸了下伤口,苦笑道:“没什么。”
见他不想多说,陆汀也没有多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常华盛不知如何开口,他觉得傍晚那接连两起意外有些诡异,他最近的确倒霉,但从没见过血。而母亲虽然脾气暴躁,一直平平安安。
陆汀安静瞪着他开口,视线落到男人手上时顿了顿,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对方的袖子,将那只手拎了起来。
常华盛结结巴巴:“怎,怎么了?”
陆汀松手的同时,手指略过常华盛的掌心,一缕晦气过渡到了自己身上,被他身上浓烈的阴气瞬间碾压,不见了。
晦气这种东西随处可见,厕所,出过车祸的地点,垃圾堆,地下通道……常华盛会染上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对方的态度。
短暂的相处让陆汀认识到,常华盛是个雷厉风行,做事很有章法的人,不然怎么管理公司。而此刻的他,战战兢兢,身上的气势和之前截然不同。
陆汀:“你去过什么地方?”
常华盛的心被提了起来:“公司。”
陆汀没有白天去过银蓝公司,对它的状况并不清楚:“你身上沾了晦气,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了?”
“我妈受伤了。”常华盛难以启齿,但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他观察着青年的反应,见对方没有不高兴,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继续道:“我跟我妈发生了点争执,出来透透气。明明街上到处灯火通明,我却觉得哪里都不安全。总害怕昨晚跟着我们的东西会突然出现,所以就来找你了。”
陆汀有种不好的预感。
常华盛彻底把脸皮揣进了兜里,闭着眼睛说:“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陆汀:“……”
他可不敢把人请到房间里,想了想反问道:“你介意睡客厅沙发吗?”
生怕青年反悔,常华盛快速说:“我不介意。”
陆汀垂眸看了眼藤纹的位置,沉默片刻见林归没有反应,这才把人往楼上带。
合租房里,难得四个人都在客厅看电视。听见门响,立刻齐齐望过去。
冯茜茜打了声招呼:“常先生。”
常华盛脸上火|辣辣的,觉得自己像只寻求庇佑的雏鸟,哑着声音应了一声。
李怀恩“大病初愈”,公司给放了带薪假,正休闲的吃薯片,他拍了拍手的渣滓,起身郑重的喊了一声:“常总。”
“现在不是在公司,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名字就行。”常华盛站在明亮的客厅里,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从念书到工作,他总是绷着一根弦,唯有睡觉的时候能放松。可是合租房里氛围轻松,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卸下身上的重负。
常华盛忽然就觉得困了,他强打起精神加入看电视大军,没会儿,眼皮耷拉下来,嘴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常华盛睁眼后眷恋被窝不想起,是看见冯茜茜端着碗筷经过才想起自己是在别人家。
他搓了把脸,迎上去帮忙,没话找话道:“你儿子呢,我听说你拿回了佳佳的抚养权。”
冯茜茜说:“事情彻底结束前,暂时住在他爷爷奶奶那里。”
宏德光不是个东西,但他的父母都是本分的老实人,对于儿子犯下错事没有维护,反而希望法律可以严判,让他涨涨教训。
常华盛不好多问别的家事,替冯茜茜摆好碗筷后,他有些拘谨的挠了挠后脑勺,欲言又止。
冯茜茜:“你的牙刷和毛巾都在公共洗手间里。”
常华盛到了声谢谢,进卫生间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由陌生人组建的大家庭,为什么会这么温暖,好像只要呆在这间房子里,内心就能获得宁静。
无法否认,他很羡慕。
早餐还没结束,家里的门被敲响了,听见有人在外面叫自己,常华盛猛地抬头,身上多出几分沉重阴郁的气息。
门外的是黄凤娇,儿子离家出走后,她一直在派人找。知道他的去处后,没有半夜上门找人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见里面没有人来开门,她手掌的力道更大,恨不得把门拍碎。
就在她打算换保镖砸门时,门开了,开门的是陆汀。
陆汀第一眼看到的是黄凤娇脸上那块纱布,然后是她的眉心,那地方阴云密布,隐隐发黑,而她脸上的伤口正好佐证了这一点——有血光之灾。
陆汀:“你找谁?”
黄凤娇认出这张脸,翻了个白眼推开人往里走去,刚到玄关就被常华盛拦住。
母亲的不讲理和蛮横让他觉得很丢脸,更多的是烦躁和无力。好不容易平和下来心,在见到黄凤娇的这一刻再次被激发得戾气横生。
他死死掐着黄凤娇的胳膊,眼底腥红,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阴狠的斥责:“你到底闹够没有。”
黄凤娇被儿子眼底的厌恶惊了一下,难以置信的,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她甚至觉得儿子想杀了她!
不,怎么可能呢,血浓于水,亲儿子怎么会想杀了自己的母亲?!
其余人也看出常华盛不对劲,纷纷上前将两人分开。
常华盛抿着唇,眉宇间皱成了川字,胳膊上的肌肉更是绷紧,随时可能动手。
黄凤娇后退了一步,打从心眼里害怕这样的儿子。
“别拦着。”陆汀说。
冯茜茜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她也觉得黄凤娇不太对。黄凤娇从前陪同丈夫参加过不少酒会,出场从来都是端庄贤淑,外人对她的口碑同样如此。
今天这是怎么了?活脱脱的神经病。
陆汀眯起眼睛,静静看着黄凤娇在常华盛的注视下退出大门。这时候,他走了过去,伸手想拍拍黄凤娇肩头的晦气,被对方防备的躲开。
黄凤娇尖着嗓子喊:“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陆汀无所谓的收回手,回到桌上继续吃饭。其余人也渐渐回了桌前,不再管门口的女人。
黄凤娇攥紧满是冷汗的手心,不甘心儿子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可她不敢吭声,儿子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被逼急了的野兽,那种嗜血的反扑不是她能承受的。
“砰”一声,常华盛摔上了防盗门。
陆汀抬眼看向呼吸急促的男人,将筷子塞进他手里。一股凉沁沿着筷子蹿进常华盛的手心,熄灭了内心的火气,他诧异地看了青年一眼,握紧住那双筷子。
工作日,大家同往常一样忙碌。
中午快下班时,每个人都是饥肠辘辘,一边往外走,一边商量着吃什么。周伟心里有事,紧紧追着陆汀的脚步出去,却不想对方根本不上电梯,而是跟李骞站在外面,似乎在等下一趟。
周伟还没来得及出去,门关合,心头气恼,嘴里不自觉地骂出了声。
徐晓雯嫌弃地往一旁躲了躲,这一举动刺激了周伟,他抱着胳膊冷冷盯着女生:“怎么,陆汀挨着你就兴高采烈,恨不得贴上去,我挨着你就嫌弃成这样。你这么骚人家陆汀知道吗。”
“你他妈说什么呢!”徐晓雯当场给了一耳光,指甲刮过周伟的脸,留下两道血痕。
周伟摸过脸上凸起的痕迹,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囊壁,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立刻引来其他人的不满,拥挤的轿厢里充斥着鄙夷的说话声。
爱说什么说什么,老子不在乎。周伟心里异常亢奋,一亢奋就管不住嘴,只要一想到陆汀今晚要遭殃,心里就有种激烈到井喷的兴奋。
他舔了舔嘴角,尝到一点血腥,斜眼扫向气得满脸通红的徐晓雯,又呸了一声。他自认长得不差,在陆汀来之前,这个女人对他可没这么厌恶。
电梯到了一楼,徐晓雯气冲冲的拉着同事走出去,动作夸张的拍了拍被周伟蹭过的肩膀。
“姓周的越来越过分了,以前看女生的眼神就很猥琐,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
同事也觉得很恶心,拉着徐晓雯的手说:“他刚刚的样子好恐怖,恶狠狠地,他是不是想搞事啊。”
徐晓雯哈哈大笑:“就他那智商,事搞他还差不多!”
两人经过不久,另一部电梯停在一楼,陆汀和李骞刚走出来,就看见等在一旁的周伟。
周伟笑呵呵的凑上去,殷勤的喊了一声李总。
李骞今年刚满三十,进公司一天他就告诉大家,不用叫职位,可以随意一点。周伟是唯一一个坚持喊他“总”的人,还总用这种讨好的语气。
“你有事吗?”李骞嘴角抽了抽,不咸不淡地问。
周伟的视线从陆汀身上略过,又转回到李骞身上:“李总,中午能和你们一起吃饭吗,我有话想对陆汀说。”
李骞看向陆汀,陆汀勾唇笑道:“可以啊。”
周伟提议:“就公司旁边的日料店吧,离得近。”
陆汀还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好。”
预料到陆汀会答应,周伟早就在日料店订好了座位。他带着两人进到包间,很沉得住气地等到菜上桌后才出声。
“陆汀,我之前对你有些误会,平时相处中态度欠妥。今天是想郑重的跟你说声对不起,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说完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清酒干了。
陆汀抿了一口,大度道:“小事,都过去了。”
傻逼,周伟在心里骂了一句,笑眯着眼睛又说:“我朋友的酒吧今天开业,请我去玩,你今晚跟我一起去吧,就当是我赔罪。”
他故意拉了李骞一起,是因为笃定陆汀不好当着外人下他面子。果然,好好先生的人设不能崩,陆汀当场答应了。
周伟见计划进了一步,笑容中多了一丝雀跃,恨不得立刻就到晚上。
李骞看了眼陆汀弯弯的眼睛,一手撑住鬓角,指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陆汀的笑里夹杂着不怀好意,周伟恐怕要遭殃了。
——
约好的酒吧在闹市区最灯红酒绿的一条街,白日里街道萧条无人,到了夜里,这里就是夜猫子的天下。
陆汀不习惯这种地方,尤其是被人有意擦碰肩膀的时候,心里升腾起一种尖锐的排斥感。
“以后还来吗?”林归在青年落座后仍旧站着,冷下脸垂眸看他。
他扫视过那一张张盯住这边的脸,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烦躁,同样身为男人,他太知道那隐秘眼神中的含义。
反观陆汀,表情习以为常,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喝果汁,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这么单纯,也难怪会被陆家欺负成那样。
陆汀:“就这一次,以后不来了,我不喜欢这里,太吵了。”
林归:“自找罪受。”
嘴上斥责的同时,男人身体朝青年的方向挪了几分,用后背挡住那些让人讨厌的视线。
舞池中扭动的男女发现,刚刚瞄准的猎物,脸突然就模糊起来,那张脸上的五官仿佛挤在了一起,丑得有点可怕。
丑成这样还好意思出来逛酒吧,傻逼!
肯定是灯光和角度原因,他们刚刚居然还以为是个难得的帅哥!
“陆汀,抱歉,我来晚了。”周伟一脸愧疚的坐下,在灯光切换成亮色的时候,他看清了陆汀身上的衣服。
“你怎么跟我穿一样的……”
“碰巧撞衫了吧。”陆汀笑得纯良,好奇的张望四周,“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挺有意思。”
周伟在心里骂了句乡巴佬,笑着介绍说:“这家酒吧虽然新开业,但我朋友人脉很广,卖的酒都是好的,来这里消费的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你今天可以开开眼了。”
陆汀:“托你的福。”
这时候,服务员送酒过来,周伟主动起身接过,给陆汀倒了一杯。
茶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荡漾,被彩灯照出晶莹绚烂的色彩。周伟将酒杯往前推,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