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化龙
“李国相！李国相！”
在声声催促里，昏睡的李奕缓缓睁开眼睛，左顾右盼后见身边围绕着家眷，却不在自家府上，不由得发问：
“这是……何处？”
家眷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知晓，只得摇头回应：“我们醒来时，便已经到这里了。”
李奕听罢点点头，细致了解后他站起身来，发现不单单是自己这一家外，其他的蜀阳百姓也被连家带户装进了这方莫名的天地内，就连那天剑宗宗主宋昭也在其中。
见状，李奕不由得走近宋昭，拜手道：“宋宗主，您见多识广，可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那宋昭却是无奈地摇摇头，愁眉紧锁，“只晓得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知道当前没有危险，李奕便不再关心这事，转而是询问家眷们：“皇上在哪儿？”
面对自家老爷的疑惑，家眷们却无一人敢应答。顿时，一股寒意沿着李奕的后背窜上头顶。
他又扭头看向一旁的带刀侍卫们，急促道：“皇上呢？你们不是该一直待在皇上身边吗？皇上去哪儿了？”
那带刀侍卫们亦是低头，默然不语。
见状，身旁的宋昭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李国相，莫要再问了，皇上不在这里。”
“什……什么？”李奕听罢，瞬间瘫坐在地，一脸愁容，“皇上他能去哪儿呢？”
宋昭见了却并不上前安慰，他看了看身边忧心忡忡的林芸，喃喃道：“不止皇上，小女宋钰也不在这方天地里……”
正当众人手足无措时，一个宋昭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却从天幕上传来：
“诸位不必焦心多疑，这是咱的神通，是奉了你们皇帝的命令，特地带你们再寻一处世外桃源重新休养生息。”
语毕，一位衣着破烂的乞丐便缓缓从天而降，立在众人之间。
“你……你是那个……”人群中，有个穿着伙夫衣服的店小二似乎认出他来，满脸惊讶地说不出话。
宋昭亦是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正是那日在山林中捉走姜荣的仙家，便恭敬行了一番礼，道：“仙人，既然是寻处桃源圣地，为何皇上和我家小女宋钰不在其中呢？”
“呵！”杨二郎听了这话，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们天子迂腐得很，满嘴的大道理，说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什么的胡话。不过同那些说一套做一天的伪君子相比，你们天子倒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还真屁颠屁颠地跑去守国门了，这点咱倒是佩服。”
“只是可惜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即为利往。天下万法皆为一个‘利’字而定，像他这般仁义道德的人，往往死的很惨。”
说到此处，杨二郎不禁扼腕叹息，随即又看向宋昭，道：“至于你的女儿嘛，想来是昨晚不在蜀阳内，自然没被咱的神通带走。”
“也就是说，颜瑞那小子从一开始，就打算独自迎战元武国的兵马？”宋昭看向杨二郎，眼神中有些惊怒。
“迎战？错啦错啦。”杨二郎却是摇摇头，随后望着众人，一字一句道：“他从头到尾就就没想过打仗的事。”
“蜀阳小，元武大，蜀阳打元武，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这道理那小子比谁都清楚，可他身为天子，只想成全心中的道义，却又不愿意拖累你们，便决定拖些时辰，好让咱带你们逃走。”
“那……那皇上自己怎么办？”一旁的李奕颤巍巍地望向杨二郎。
“啧，咱不是都说过了吗？”杨二郎听罢，耸耸肩，似乎在埋怨那老头子不听人讲话，“那傻小子就是在寻死啊。”
说完，杨二郎抬头看天，透过这方天地的穹顶见到了太阳，喃喃自语道：“算算时间，那元武的兵马该到了。”
…………
蜀阳国北门外，沙尘滚滚。
在崎岖山地内行军几日后，宋仟的军队终于到了蜀阳的北门。
同其他三个城门相比，这北门地势平坦，是最容易攻下的，照理说应该有重兵把守才对，可这宋仟的兵马都快走到大门前了，也不见有人出来。
宋仟可不管这些。他临走时得到的命令，便是用兵攻下这座城池。
而后，便见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城门，喊道：
“将士们，圣上口谕，攻下这座城，封千户侯，赏金万两！”
“冲锋！”
随即，剑锋落下。顿时，乌泱泱的铁甲军发出战吼，如虎豹财狼般一拥而上，硬生生将北门挤碎踏平，正要涌入城中，却见那北门后阴暗的城墙甬道内，隐约站着一个人影。
见状，最先冲锋的士兵没有犹豫，当即挺起长枪朝那人影刺去，可那人非但不多，反而借力将长枪一把夺下，反手刺穿了那士兵的身体，鲜血四溅。
“呃！”
身后的士兵见了血，当即暴怒，好似发狂般手持着各种兵刃蜂蛹而上。
那人影也不急躁，立刻从方才士兵的尸体中抽出长枪蓄力掷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士兵连人带甲穿成一串，而后快步上前夺过他们的兵刃，左右开攻，硬是凭一人之力，将冲进城门的士兵又杀了回去。
“啊！”，“呃！”
瞬间，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城门内惨叫连连。城门外的宋仟见状，立刻下令停止冲锋，眉头紧锁地盯着甬道内流出的鲜血。
下一刻，便见血河之上，一身着龙袍的清秀少年，手里提着两口滴血的刀，神色自若地踏血而出。
那胸前染了血的龙纹，不怒自威，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嗯？就只有一人？”见状，骑在马上宋仟神色中有些诧异，微微定神后，昂首冷哼道：“元武国左将军宋仟，见过蜀阳皇帝。”
“您若是识相，现在便可献上城池，我建元可庇佑你……”
他话还没说完，瞬息间，一道杀机毕露寒光闪过。宋仟见势不妙，立刻跳马高高跃起，等他回头时，便见自己的坐骑已经被颜瑞一刀劈开。
见状，宋仟忍不住暗骂道：“不识相的东西！”
确实，刚才他宋仟若是再慢一点，被劈开的就不止是一匹马了。
可颜瑞依旧面不改色，他缓缓走向宋仟的大军，道：“自古以来，无论同那朝那国的天子讲话，都没有骑马昂首的。”
“元武的人连这点礼节都没有吗？”
“呵，都快死的人了还争什么道理？”说完，宋仟提剑直指颜瑞，“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箭雨护我！”
说完这话，宋仟脚下一晃，山峦般的巍峨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旁的副官领命后，大手一挥，遮天蔽日的箭矢朝颜瑞射去。
见状，颜瑞只得挥舞着手中的双刀抵御，同时人往城墙甬道内撤去。
“哪里逃！”
就在箭雨停下的瞬间，宋仟的巨大身影便已经到了颜瑞跟前。
“且看本将一招致胜！呵！”
一声怒吼后，宋仟将手中佩剑当即重重斩下，颜瑞见躲闪不及，不得不咬牙持双刀架住。只是这宋仟岂能是沽名钓誉的等闲之辈，仅仅是这一击，激荡起来的剑气便将二人脚踩的地面生生碾碎，留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将颜瑞身上的龙袍活活撕开。
就连颜瑞身后的城墙也逃不过波及，被砍开一个豁口。
可就是这宋仟势大力沉的全力一击，颜瑞硬是用艰难抗住了。
“有点意思。”见状，宋仟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手中下压的力道便又多了几分，“听说蜀阳的皇帝早年流落民间，后被四大宗门之一的天剑宗收养……”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学了多少本事！”
说完，宋仟手上突然泄力，同时双腿高高跃起踩在颜瑞刀上，借着对方架刀的余劲儿瞬间弹起凌空，整个人如同生出双翼般高高飞出，没了踪影。
不知所措的颜瑞急忙昂头张望天际，却只听见宋仟的声音在回荡：“蜀阳的皇帝，别藏招了！再不出手的话，接下来的这一击，我保证你会死得很快。”
“比被你杀死的那士兵还要快！”
下一刻，便见天边出现一点黑斑，随即便是一点寒光闪过。等颜瑞反应过来时，自己手中的双刀不知何时已经被斩断，胸前也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偌大窟窿，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内衬的白衣。
而那宋仟，此刻已经到了他身后，手中握着的剑还在往下细细淌着血，宛若鬼魅。
“剑，是最公平的。”宋仟说着，抖腕散去剑锋上的血迹，随即收剑入鞘，“无论天子还是平民，在剑面前一律凭实力说话。”
语毕，他身后传来沉闷的扑通声。那是颜瑞倒地的声音。
“哎。”宋仟转头看向倒地的颜瑞，望着他身下的那滩血，不由得摇摇头，“天剑宗，也不过如此。”
而后，他便抬起腿，越过面前士兵的尸体，正要大步朝城中走去，却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自己。
由此，宋仟不由得低下头去，只见刚才还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颜瑞，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宋仟身后，死死握住了他的右腿，双眼涣散地呢喃道：“不许……进城……”
“将军，我来！”身后的副官见状，正要殷勤地上前拉开颜瑞，宋仟却抬手制止。
他望着颜瑞身下那条爬出来的长长血迹，不由得皱起眉头，随后歪着脑袋俯首低声道：“你技不如人，已经输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再……再拖一会儿，还……不到时候……他们……”
此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颜瑞只是大口喘息着，仍由鲜血从口中呕出，再也说不出一句回应的话来。
宋仟见状，站起身扭头便走，硬是拖着脚下颜瑞走出五步后，疲软的颜瑞松开了手。
“站……站住！”望着宋仟离开的身影，颜瑞忍着巨痛最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可对方依旧置若罔闻。
而后，颜瑞便听见宋仟下令道：“传我命令，全军进城！”
下一刻，城外马蹄声纷纷扬起，早就急不可待的士兵在此之后一拥而入。
倒在血泊中的颜瑞眼神涣散，踏踏的马蹄声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那些元武士兵的脚，还有战马的铁蹄，毫无顾忌地蹂躏踩踏着他的身躯。可面对这些痛苦，他连喊痛也喊不出来。
“诸位……颜某……尽力了……”他望着天边的某个方向，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而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人要死了，脑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生中的遗憾，让你死也死不安静。
颜瑞闭眼后，便想起那个还没来得及交给宋钰的“莫奈何”。早知道那日见面是最后一次，他便给出去。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颜家的小子，你师父就教了你这点本领？”忽然，一个声音在颜瑞脑海中回响。
顿时，一对巨大的竖瞳眼珠浮现在他的意识中。与此同时，颜瑞那被马蹄踩成烂泥的身体，此刻竟不知被什么力量支起，不断膨胀。
“蜀阳龙脉，岂可断绝？”颜瑞放声嘶吼着，仿佛在召唤什么。
随后，在天剑宗府后山的那汪碧水深潭内，一条面目狰狞的青鳞巨龙脱水而出，一飞冲天。
下一刻，一道华光便从天而降，缓缓落在颜瑞身上。
光影之内，一条五爪金龙的身影若隐若现，悠悠龙吟回荡在天地间。
远处，早已踏上水路的薛子白听到这动静，不由得转头望着蜀阳的方向。
“欸！子白子白，那是什么动静啊？”一旁见什么都觉得新鲜的薛蛟忙开口问，“好像是从蜀阳那里传来的。”
“我也不清楚……”薛子白如实回答。
见状，那薛蛟又扭头看向薛子白，多嘴道：“不过话说回来，宋仟的军队可不像咱们。听我爹说，咱们专门负责杀妖，他们就负责杀人啊。”
“皇上要同蜀阳和谈，真的用得着派出宋仟吗？”
这句话，顿时让薛子白眉头一皱。
随后，他看向身后的薛蛟，道：“你和其他兄弟先行一步，我有事要回去一趟。”
说完，便见薛子白一跃而起，御剑在水面急行而去，激起浪花朵朵，宛如白龙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