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兵临城下1
“陈拾命那小子入轮回了?!”
杨二郎瞪着眼睛望向阎罗,脸上全是出乎意料的惊愕之色。
他陈拾命若是入了轮回,那自己同姜荣的约定还算数么?
想到这,杨二郎不由得皱起眉头,连忙问道:“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回来?”
阎罗听完却摇了摇头,“人的魂魄要是入了轮回,便归西方的未来佛管了。而今儒释道三教分立,互不干扰,想要救回陈拾命,只能由三教祖师们亲自出面洽谈,若是我们擅自动手,无异于破坏规矩,成为佛敌,便是你的阙庭神目再加上我一法十身的神通,也怕是沦为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之流。”
说到这儿,阎罗神色沉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可是那陈拾命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又怎能请得动三教祖师出面呢。”
“唉,看来老夫终究是赶不上这机缘了。”
杨二郎见他要打退堂鼓,便眯起眼睛,又问:“倘若再找来一位天字境的仙家,当如何?”
“哦?”阎罗被杨二郎的话问得摸不着头脑,但微微思量后却点点头,“若当真如此,不计后果放手一搏的话,三位天字境仙人足矣。”
“可是真君,您为了陈拾命一介凡人,就非要坏这规矩,闯闯那极乐世界不成?”
讳莫如深的杨二郎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阎罗的肩头,“莫问莫问,到时候若是唤你相助,只管来便是。”
说完这些,杨二郎便一跃而起,化虹纵身飞出九幽之地返回人间,光是那气冲斗牛架势,便将把守鬼门关的黑白无常牢牢镇住。
只是杨二郎想不到,为了救这个小小的陈拾命,竟不得不惊动那位道庭雷祖。
随后,他便纵身飞至云头天幕,急呼道:“震元子,你要是再不出手,你的徒孙陈拾命就要倒血霉啦!”
杨二郎语毕,只听见一声炸雷响破天际,紧随其后的,是道粗壮无比的紫色天雷重重劈下,直挺挺地落在了他身后的某处山丘之上。
杨二郎扭头看去,才惊觉不是别处,正是蜀阳的青城山,不由得扬起嘴角,“嘿,你倒还挺护犊子!”
说完,杨二郎便落下云头,乖乖立在青阳宫外。
随后,便见一位头顶峥嵘龙角,面目狰狞的凶神缓缓从青阳宫中走出,开口便兴师问罪道:“小子,你方才是在咒谁呢?”
杨二郎却是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震元子身后修葺到一半的道观:“你看看,你们青阳宫如今是死的死,逃的逃,都快绝户了,可不就是倒了血霉嘛。”
听罢,震元子闭口不语,良久后才缓缓道:“清远真君,你如今就是只被逼急的兔子,这些天你的所作所为,本座都看见了,至于心里的那点算盘,本座更是明了得很。”
“儒释道三教分立,互不往来,这规矩是三教的祖师们定下的。你若是想破去,那只管做便是,别牵连上本座。”
见震元子不动心,杨二郎便道:“可是雷祖,像陈拾命这般心境纯粹的人,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啊!你就这样舍得把他放入轮回,皈依佛门,便宜了西方的那些罗汉?”
杨二郎又道,“虽说都是神仙,可谁又能保证咱的今天,不会成为雷祖您的明天呢?”
杨二郎的话让震元子心头一颤。他转身望了望破败的青阳宫,沉默了。
这青阳宫也经历了百余年的风雨飘摇,传承的惩奸除恶的风雷剑道,终究是比不上长生大道,再过个几百年,谁又能保证会变成什么样?
杨二郎见震元子有些动摇,便继续说道:“那日北地的两只小妖入青阳宫寻衅,陈拾命一指玄符你便心甘情愿地归他敕令,这些咱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都认可了自己的传道人,却为何又死活不救?”
震元子微微思忖后,依旧是摇摇头:“不可。”
“本座的道行,是为了匡扶正道而生,若是为了自己道行的传承而去破坏规矩,岂不是本末倒置?”
“啧,你这人怎么如此迂腐……”杨二郎伸手指向震元子,有些急躁,“枉你修了千载的道行,而今却连自己的徒孙也护不住。”
“明明能出手相救,却作扭捏姿态——难道这世间的规矩,就真比一条人命重要?”
震元子又是一阵沉默,杨二郎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咱只当这陈拾命的命不好,连自家道祖都不肯相救,那咱这外人便更不好插手了。”
说完,语不投机的二人便各自化虹而去。
此刻,天边已是蒙蒙发亮,返回蜀阳京城的杨二郎望着远处的王宫,不由得喃喃自语:
“姜荣,你可莫要怪罪咱不守信用啊,你家雷祖都发话了,咱也无能为力。”
对现在的杨二郎而言,虽然姜荣借给他“风雷”二字,有再造之恩,可如今再去履行当初对姜荣许下承诺已经没有时间了。
话所如此,但他仍有机会去报答另一人千年前的人情。
接着,杨二郎便往王宫中飞去。他刚在宫楼上停住脚,俯身望去,便看见蜀阳的天字跪拜在灯火葳蕤的蜀阳祠堂内,手里还握着签筒,摇得哗啦作响。
那蜀阳祠堂内的供奉,除了历代君王外,还有便是一尊清源妙道真君的神像。
楼顶上的杨二郎见状,不由得咧嘴一笑。
整座天下若不是有这帝王家的最后一人记着自己,只怕他杨二郎早就被人遗忘了。
而后便听见啪嗒一声,一根竹签便应声从签筒飞出,落在颜瑞面前。
那年轻的皇帝见状,便伸手将其轻轻拾起,抬眼便看见一行小诗。
颜瑞看完那行小诗,无奈叹了口气,正打算将竹签放入筒中再摇一次,身后却感觉有人经过。
“谁?”
颜瑞扭头望去,不见人影。回过头来时,那杨二郎便已经拿着颜瑞方才摇出来的竹签,借着火烛一字一句道: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啧!小子,你这是什么手气啊!”
“啊!”望着蓬头垢面的杨二郎,颜瑞吓出了声,连连后退。
“嚎什么嚎!”杨二郎皱起眉头,指了指身后清源妙道真君的神像:“你大半夜不睡觉,又是摇签又是拜首的,不就是想见见咱么?”
“您是……清源真君?”脸色惨白的颜瑞看了看杨二郎,有看了看面前的神像,确实有几分相似,又反复确认后,脸颊才恢复了些许红润,便顾不得天子的身份,拜手道:
“蜀阳有难,望真君出手相救!”
“哎哎哎,起来说话,起来说话……”杨二郎一边说着,一边将颜瑞扶起,道:“蜀阳临战的事,咱已经清楚了。老实讲,咱本领有限,救不了蜀阳,但护你一人周全没有问题。”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你跟着咱走,可高枕无忧。”
说完,杨二郎便拉起颜瑞的手,正打算走出祠堂,颜瑞却挣扎甩开他,一脸诧异道:
“真君,您……您不是神仙嘛,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再说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如今举国上下都在为战事准备,我即为天子,又怎能弃苍生不顾而一走了之?”
“糊涂!”杨二郎听了颜瑞的话,气得直跺脚,“简直糊涂!”
“那日蜀阳城外的沙场上,那建元白衣少年的一剑,连咱这等境界的仙人见了也要退避三舍,你还想着同他开战,不是自寻死路?”
颜瑞听罢,脸上掠过一丝惊骇,随即便又皱起眉头,忧心忡忡道:“若真是如此,倘若我走了,那这城中的百姓没了庇护,岂不是只能任人鱼肉?”
杨二郎听完颜瑞的话,只叹这小子是榆木脑袋,朽木难雕:“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其他人?这天下无非唯一个利字,谁管你是乞儿还是皇帝,只要自己能活着就行,若是那建元来犯,这蜀阳不过弹丸之地,你给它便是,此后你便同着地方没了瓜葛,反而落个逍遥自在,该怎么活还怎么活,这点道理你想不明白?”
颜瑞盯着杨二郎,待杨二郎说完话后,才行礼拜手道:“真君与我非亲非故,却总替颜某着想,此番好意颜某心领了。”
“可天子一诺千金,颜某断然不会食言。”
此外他便不再同杨二郎多说一句,转身就跪坐在祠堂的蒲团上。
“嘿,你这小子……”杨二郎见状,一时间无言以对。
连着遇上两个迂腐固执的人,让杨二郎忍不住摇头叹气。他想不到自己幸幸苦苦借来的道行,竟会落个毫无用武之地的结果。
他望着颜瑞的背影,最终还是松了口:“罢了罢了,这是咱欠你们颜家的,总归要换回去,说吧,要咱怎么帮你?”
闻言,颜瑞这才站起身来,走近杨二郎一番耳语。
杨二郎听罢,脸色不由得凝重,“小子,你真打算这么做?”
颜瑞点点头,“还望真君鼎力相助!”
由此,杨二郎忍不住皱着眉头多问了一句:“绝不后悔?”
“天子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杨二郎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好再劝,只是点头同意。“最多三天,建元便会兵临城下,届时咱便照你说的做。”
由此,颜瑞才跪倒在地,俯首道:“多谢真君。”
“唉。”望着面前的颜瑞,杨二郎又是一声叹气,而后便化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