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清源妙道真君
姜荣别了宋钰，便迈开腿朝林中逃去。此刻已是太阳还未落下，天边便已缓缓升起一轮淡淡的月。
月下林中，姜荣慌忙奔逃在霭霭寒雾里，隐隐清辉替他照亮前路，直到一团阴云挡住了月光，树林里瞬间暗了下来。
黑暗中，姜荣突然听得一声飞鸟惊鸣，接着身后便传来阵阵剑鸣声，显然是宋昭追来了。
想到这儿，姜荣不由得心头一颤，身下脚步也加紧了些。
随着剑鸣越来越响，姜荣的头也越来越痛，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步子越来越重。无可奈何的他只得躲进一旁的灌木草丛，期望着能不被宋昭发现。
他刚藏好不久，紧随其后的宋昭便从树上落下，手中剑的剑鸣声更加刺耳。
宋昭看了眼手中躁动不安的佩剑，随即便是轻蔑一笑，抬眼打量了一圈周遭后，冷冷道：“姜荣，别躲了，我这剑都闻到你的妖气了。”
躲在灌木丛中的姜荣被那剑鸣扰得头昏脑涨，疼得只想骂人，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艰难地挪动步子向后小心退去。
宋昭见姜荣仍旧不现身，当即挥剑朝四方天地内斩去，其所凝炼而成的剑气化作道道白色锋芒穿过四周树木，好似风声般呼啸而过，那长了千百年的古树便无一例外全都轰然倒下，一时间激起飞鸟无数，扬起的漫天尘埃在这林中格外醒目。
眼看着姜荣便要被一道剑气击中，却听见一悠悠人声道：“散。”
此话好似仙人下了咒般，那宋昭的剑气随即就化作清风散去。
“嗯？”宋昭见自己的剑气溃散，不由得皱起眉头，厉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就连姜荣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却见天上辉月扒开云头，明明清光透过尘埃，照出一消瘦男子的模样。待尘埃落定后，宋昭才发觉原是那衣衫褴褛的疯乞丐。
此刻，那疯乞丐正嬉皮笑脸地看向姜荣，咧嘴露出满口缺牙巴，道：
“小友，好久不见啊！”
早就被折磨不堪的姜荣，还来不及回应那疯乞丐，便又昏死过去。
“嗐，小友怎么见人就倒啊。”疯乞丐一边说着，一边从宋昭身边缓缓走过，好似压根就没看见他。
反观宋昭，此刻额头已是大汗淋漓，死死握住手中利剑，全然没了先前的傲气。
此人虽然模样邋遢不堪，却仅仅用了一字，便退去宋昭的雄浑剑气，住在蜀阳京城这么多年也不曾被人发现身份，毫无疑问，定是位了不得的大能。此刻，就连那手中的利剑，此刻也没了动静，噤若寒蝉。
那疯乞丐也不管宋昭，只是走到姜荣面前，缓缓将他抱起，道：
“姜小友虽是妖，心性却善得很，见了咱这等和他不相干的人受委屈，也舍得出手护咱哩。”
疯乞丐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宋昭听的。由此，那宋昭便收了剑，抱拳斗胆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疯乞丐却是摇摇头，“算不上什么前辈，咱姓杨，家里排第二，所以取了个诨名，叫杨二郎。”
“杨二郎……”听了这话，宋昭紧锁着眉头忽而展开，念头随即便通达了，道：“此事既然杨前辈出手了，那晚辈自然就退下了。”
那宋昭刚要走，杨二郎却出声唤住了他，道：“宋宗主！”
随即那宋昭便转过头来，却见杨二郎神情讳莫如深，“杨前辈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杨二郎看着宋昭，良久后也只是缓缓问道：“宋宗主为人族杀妖不计其数，杨某佩服，若是宗主不嫌弃，还望与咱小酌一杯。”
说罢，那杨二郎拂袖一招，地上的树枝便结成了一套合适的木桌椅，那杨二郎再一招手，桌上便凭空生出两盏琼浆玉液。
“这……！”从未见过此等神通的宋昭已是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向杨二郎，不由得拜手问：“前辈是哪路仙家？”
杨二郎只是笑笑并不言语，只是招手让宋昭落座。
有仙人请酒，宋昭自然是不敢怠慢，入座后浅尝一口杯中佳酿，顿觉此前喝过的酒皆为下品，逊色不少，遂同杨二郎推杯换盏好几番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那杨二郎望着宋昭离去的身影，也只是叹了口气，道：“哎，保重啊，宋宗主。”
而后，他才低头望向一旁昏睡的姜荣，挠挠头道：“姜小友倒还真让人省心啊。”
随即，杨二郎便扛起姜荣，缓缓朝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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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姜荣再次醒来时，睁眼便看见了遮风避雨的瓦片，不由得心头一惊，当即坐起身子，才发觉自己正处在一间破烂庙宇内。
姜荣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庙宇不大，就是破旧了些，满地狼籍，连那庙内供奉的神像也破烂无光，连脸都被岁月磨灭了，蒙上了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姜荣盯着那神像，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哪路神仙，只怪这庙里没人打扫，正打算走出庙去，却和门外来者撞了个满怀。
倒地的姜荣揉揉脑袋抬头看去，不由得瞪大了眼，“怎么是你？”
“嘿嘿，恩人，你醒啦？”那杨二郎咧嘴笑道，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鱼，“恩人，咱一会儿给你做鱼吃，行不？”
“你原来会说话？你没疯啊？”满脸惊讶的姜荣站起身来问。
“托恩人的服，咱这是疯病好啦。”杨二郎点头哈腰道，全然没了昨夜的仙人之姿。
“别别别，我可不是你什么恩人。”姜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声道：“离我远点，我不是什么好人，当心害了你。”
“嗐！”杨二郎摆摆手，“管他什么好不好人的，不照样会饿肚子？你说是吧，恩人？”
说完，杨二郎又扬了扬手中的那两尾活鱼，“整点儿？”
回应他的，是姜荣饥饿的肠鸣。
杨二郎听罢，随即便心领神会地去生起火来，没过多久，空气中便弥漫着烤鱼的香气。
待鱼烤好后，杨二郎便乖乖将鱼送到了姜荣面前。望着香气扑鼻的烤鱼，姜荣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恩人，当心烫嘴哩！”
一旁的杨二郎关心道，姜荣却只是点点头，没过多久便将那两只烤鱼吃得干干净净。
“嗝——！”终于饱餐一顿的姜荣摸摸肚子，道：“谢谢你啊，疯——”
说到这，姜荣不由得一愣，心想叫人疯乞丐也太不合礼节了，便问：“话说你叫个什么名啊？”
杨二郎倒是随性得很，“咱名杨二郎，你要是不愿意，叫咱疯乞丐也行，不碍事的。”
“哦。”姜荣点点头，眼睛又落在了面前的神像上，道：“杨二郎啊，话说这庙是什么庙啊？”
见姜荣发问，知无不答的杨二郎便道：“这庙名为灌口清源神庙，设立在青城山下两江交汇的灌口处，用来供奉蜀阳的清源妙道真君，只不过近些年兴盛佛法，这庙里的香火便少了些，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听了这话，深有感触的姜荣不由得点点头。他记得自己在青阳宫的那些时日，香火也是一年比一年差。
一想起青阳宫，姜荣眼神便黯淡了下去。
察觉到姜荣兴致不高的杨二郎便轻声问道：“恩人，你怎么啦？”
“没事。”姜荣摇摇头，随即便要起身离开，却被那杨二郎拦住。
“恩人，你这是要去哪儿？”杨二郎问。
“我得走啦，我留在这儿对谁都不好。”自知自己是妖的姜荣此刻只想快些离开，不愿再惹上麻烦。
他已经害死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天知道再呆着这儿会害死谁。
可那杨二郎依旧是不依不挠，“恩人，现在那城内城外都是要抓你的告示，你往哪里走？”
“你都知道啦？”姜荣有些惊讶，“你不怕我？”
“怕什么？”杨二郎却是微微一笑，“毕竟咱也不是人。”
“嗯？”此话一出，姜荣便一脸疑惑道：“你也是妖？”
只见那杨二郎摇了摇头，缓缓道：“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