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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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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阳宫居于青城山之上,山境内大大小小峰落无数,唯独这碧落崖最为稀奇,崖上生有一尊参天桃树,不知何人何时种下,一年四季皆欣欣然,似乎冻不死也晒不死,飘香万里,落英缤纷。

    此刻,那大桃树下,一白眉皓首的老者正端坐于此,眼里映着的,是一位正在练剑的青年。

    那青年一袭玄衣,长得剑眉星目,身姿矫健如龙,单手挽个剑花后飞快向前递出一剑。

    顿时,八面来风。

    整座碧落崖上的草木皆被吹得左摇右晃,唯独那尊桃树岿然不动。

    青年回首望向身后,又是递剑各朝四方轻轻一点,隐隐便可听见破空雷鸣。

    一剑风来,一剑雷隐,这便是青阳宫的《风雷剑诀》。这剑诀若修炼专精,可斩四海妖兽,诛天地邪魔。

    这青年刚刚才出了两剑,招式便已有形韵,若再练上几年,定可大成。可那大桃树下的老剑圣见状,却不禁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者乱了心绪,那青年之后的剑招便越来越乱,先前起势的形韵也荡然无存。

    使完一套风雷剑诀的王崇云胸口猛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羞得通红。

    他收了剑,不敢抬头看向温宏,只是抄手作揖,低头道:“弟子愚钝,还望师父……”

    “无妨,”温宏打断了王崇云的话,缓缓起身走向他。此刻,王崇云只觉得如同巍然群山向自己走来般,气势磅礴,随即便见温宏将手放在王崇云肩头,缓缓道:

    “年轻人嘛,心性还需磨炼。等你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你这剑法自然便成了。”

    王崇云听罢,点头道:“多谢师父点化。”

    “呵呵,你小子这么拘谨干嘛。”温宏摸了摸王崇云的脑袋,笑呵呵地说:

    “我这几个徒弟,就属你最认真刻苦,这是好事。可人要是太认真,就容易认死理。这理要是死了,人也就死了,人死了,剑也就死了。”

    说罢,这位青阳宫的老剑圣顿了顿,转身继续说道:“崇云,你记住,咱们青阳宫的剑,是潇洒的活剑,讲究其形如风,其势若雷。”

    说完,温宏回首看向王崇云,笑吟吟地抚着胸前的白髯,道:“风雷二字,你可懂得?”

    听罢,王崇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徒弟明白。”

    “嗯,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温宏刚说完,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悠悠钟鸣。

    循声望去,是青阳宫放斋的钟声。

    “嗯,到时候了。”温宏舔舔嘴唇,“走,吃饭去。”

    ————

    斋房内,众多青阳宫的弟子正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地看向那位大快朵颐的韩师叔,眼神复杂。

    还有韩师叔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娃娃,胃口也大得很。

    人没有齐不动碗筷,虽然青阳宫没有这个规定,但大家都默默遵守着。如今师父和大师兄未归,自然不能先吃。可再不动碗筷,这斋饭就得让那位不请自来的韩师叔给吃完了。

    无奈,弟子们只能一边干咽口水,一边希望师父和大师兄快点回来。

    不多时,一个黑压压的身影便走进门来,嘴里还说道:“行了,延晦啊,以后饭做好了让师弟们吃便是,不用等人,青阳宫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诶!你个臭小子怎么到我这来了!”

    那温宏前脚刚迈进门,话还未说完,抬眼便看见了狼吞虎咽的韩庭明,不由得一惊。那韩庭明却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忽然身后将一旁的姜狗儿抱起,将口中的馒头囫囵咽下后,道:“嘿嘿,温老剑圣,徒弟你要不要?”

    “要的话,我送你一个,顶好的!”

    姜狗儿眨眨眼,呆呆傻傻地看着进门的王崇云和温宏,嘴边还粘着一粒米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崇云看了眼姜狗儿,不由得皱起眉头,伸手便按在了腰间佩剑上,喃喃道:“孽畜……”

    可温宏没有说话,王崇云自然也没了动作。他抬头看向师父,却见温宏难得的沉默了,良久后才缓缓道:“不急,先吃饭,先吃饭……”

    随即,王崇云便入了座,面无表情地吃起饭来。

    吃过斋饭后,韩庭明便把姜狗儿带在身边,厚着脸去找温宏。

    “温老剑圣?”韩庭明轻轻推开温宏的道房,却见温宏正在静坐。

    察觉到韩庭明来了,温宏便睁眼开口望向他,道:“韩庭明,你真行啊,我磨炼了十几年的心性,你一顿饭的功夫就给它破了。”

    话虽如此,可温宏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埋怨。

    “嘿嘿。”得了便宜的韩庭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道:“怎么样,我说过这娃娃根骨周正吧?”

    “哼,那还用你说。”温宏站起身来走到姜狗儿面前,认真端详了一番,不由得咧嘴而笑,道:“像,真像啊……”

    韩庭明见状,便顺水推舟道:“像就收了他呗!不怕你笑话,师弟我刚接手就给你送来了,好多门派要他,我还不给呢。”

    “呵,”温宏站着腰板,淡然道:“确实,不清楚的人看你那破烂模样,还以为是个偷小孩的人牙子。”

    “嗐,温师兄这话说的……”

    “诶,别叫这么亲热,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韩庭明。”温宏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可你想过没,若我真把这娃娃教成了,到时候压得你家道祖喘不过气,而你家道祖又知道这娃娃是自己门下后人拱手相送时,还不得被你气死?”

    见温宏发问,韩庭明却笑了笑,反问道:“气就气呗,不然你又收那三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干嘛?”

    温宏听罢微微一愣,抬眼望向韩庭明,却见韩庭明也正看着自己,见状,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笑罢,温宏负手又问:“话说回来,你家夫子身体还好?”

    “好着哩!”韩庭明回答。

    “那你身边那条小蛟龙呢?莫不是还未修炼精通化形之术,被拦在了山门外?”

    韩庭听罢,见温宏翻来覆去地兜圈子,收徒弟的事没了下文,便抱起姜狗儿,佯装转身,道:“既然温师兄没这个意思,那我就把人带走了。”

    温宏见状,急了,赶忙上前拉住韩庭明的手,呵斥道:“韩庭明,跟你家夫子学点好的,少来这套。”

    “除了青阳宫,你看别处谁还敢护这娃娃。”

    说罢,温宏便将姜狗儿抱了过去。

    韩庭明见人已经送出,不由得笑起来,道:“师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收了他吧。”

    温宏看了看怀里的姜狗儿,随即点了点头,问道:“娃娃,你姓啥?叫个什么名儿啊?”

    姜狗儿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皓首老者,心里也不惧怕,奶声奶气道:“姜狗儿。”

    “姜狗儿……”温宏听罢,眉头直皱,“怎么是个诨名……”

    随即,温宏抱起姜狗儿走出道房,抬腿便迈进了大殿,韩庭明见状,也跟了出来。众弟子将温宏来了,便向两侧分开,让出中间一条大道,直通三清神像。

    温宏走到三清像前,将姜狗儿放下地,转身看向一旁的刘延晦,道:“取笔墨来。”

    刘延晦听罢,随即便走出大殿,取来笔墨放于温宏面前。

    “崇云,”温宏又看了看身旁的王崇云,道:“研墨。”

    王崇云见这阵仗,自然清楚接下去的事,虽有不悦,也未表露出来,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到温宏身旁,缓缓研磨墨块。

    接着,温宏取笔蘸墨,在面前的宣纸上重重写下一笔。

    青阳宫外,陈拾命刚刚清扫完前庭的落叶,正准备歇一会,忽见四方云动,骤然涌起一股春风往山上吹来,将树上的枯叶全吹落在前庭。

    “啊……”陈拾命郁闷地挠挠头,望着满地狼藉的前庭,喃喃道:“哪来的风啊。”

    春风穿过前庭涌入大殿,借着温宏的笔落在了纸上,最成了个神韵非凡的“风”字。

    “呵呵……”温宏笑吟吟地抚摸着胸前的胡须,似乎对这个字很满意。他看向姜狗儿,道:“娃娃,我送你一个‘风’字,往后你便叫姜风,如何?”

    众人听罢,便都转头望向那个小不点,却看见这姜狗儿摇了摇头,道:“不要,我要找我爹娘。”

    王崇云听后,脸色更差了,正准备开口,却被温宏拦住:“无妨,小娃娃嘛。”

    接着,温宏便又提起笔来。

    陈拾命看着满庭的落叶,只得懊恼地喃喃自语:“算我陈拾命倒霉,要是让二师兄看见了,肯定又得揪着我不放。”

    他站起身来,正准备去拿扫帚清理,便听见天上传来滚滚雷声。陈拾命抬起头,不由得张大了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鬼天气——莫不是道祖显灵啦?”

    他话刚说完,一道天雷便劈在了他的跟前。

    “乖乖!”见状,陈拾命吓得扔了扫帚,瘫软在地。

    “砰!”又是一道平地惊雷。陈拾命不敢再呆着不动,他拖着疲软的腿,匆匆往宫内跑去。

    在他身后,一道天雷从天而下,直朝大殿奔去,亦是接着温宏的笔力落在了纸上,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雷”字。

    写下这两字,温宏额头便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刘延晦见状,正欲为师父擦去额上汗水,却被温宏止住了。

    只见温宏喘着气看向姜狗儿,道:“那……娃娃,叫你姜雷……怎么样?”

    “不……”姜狗儿嘟囔着摇了摇头,哽咽道:“我要我爹娘,我就要找我爹娘……”

    这一句话,别说温宏了,连一旁的韩庭明也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这青阳宫最最得意的,非这“风雷”二字莫属,寻常人想见一面都难,更别提送了,如今却全被这小娃娃给拒绝了。

    “诶,娃娃,你别哭啊……”温宏见姜狗儿哭了,一时间没了辙。

    不得已,韩庭明只得抱起姜狗儿,哄骗道:“娃娃乖,取了名字,你爹娘就找到了。”

    被韩庭明这么一哄,姜狗儿便不再哭闹。温宏见状,便又写起字来,可先前的“风雷”二字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气神,被姜狗儿拒绝后便形神消散了,空留个框架在纸上,无一点神韵。

    见状,温宏也值得皱着眉头提笔,思索良久也想不到写个什么字,索性落笔,再提笔,写了个平平淡淡,中规中矩的“荣”字。

    温宏看着这个字,愁眉不展。毕竟这个“荣”字太普通了,无神无韵,即便如此,他也要试试,便问道:“娃娃,叫你姜荣怎么样?”

    “好。”或许是记着韩庭明的话,姜荣一下便同意了,这倒让温宏有些喜出望外,连忙又问:“真叫姜荣,不改啦?”

    “嗯。”姜荣点了点头,“不改了。”

    “好,好……”终于,温宏乐呵呵地笑了,心想着这个徒弟终于是收下了,便试探着问道:“那让我做你师父,如何?”

    韩庭明听罢,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姜荣那肉乎乎的巴掌便已打在了温宏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殿。

    一时间雅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惊讶。

    电光火石间,一点寒星明灭,直直朝姜荣飞去。温宏见状,眉目一沉,顿时,王崇云只觉得拿剑的手腕好似被雷击中般,刺向姜荣的剑也歪了,直挺挺插在了地上。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使剑的人是王崇云。

    对此,温宏也不恼,依旧是负手笑吟吟看向姜荣,道:“娃娃,你刚才是为啥打师父呢?”

    姜荣看向温宏,便指了指抱着自己的韩庭明,道:“大哥哥说了,谁要当我师父,就让我就扇他嘴巴。”

    青阳宫众弟子听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无不捂嘴偷笑。韩庭明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被这小子当真了,也不由得讪讪发笑,反倒是温宏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便见温宏右脚轻轻点地,王崇云那插在地上的剑便自己飞到了温宏手中。

    “去。”温宏将剑高高抛给王崇云,似乎有些无奈,“自在峰净心湖的寒水瀑布下,挥剑一万次。”

    王崇云听罢,也没有抱怨,只是说了句“弟子领命”后,便出了大殿,御剑朝自在峰飞去。

    看着王崇云离去,温宏又是叹了口气,转身对刘延晦道:“把其他的师兄弟们都找来,今天是姜荣的拜师仪式,不能少了见证。”

    “弟子明白。”刘延晦说着,前脚敢迈出大殿门,扭头又折了回来,朝着温宏吞吞吐吐问道:“师父,那……还叫王师兄吗?”

    “呵……”温宏皱着眉头,“等他多久挥完那一万次的剑,我都驾鹤西去了。”

    “好的,好的……”刘延晦听出了温宏话里的意思,转身便召集众弟子去。

    ————

    青阳宫山门外,敖舒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捉弄一只路过的青蛙。

    “那臭道士怎么还不下来啊。”敖舒见手中的青蛙没了动静,便丢了它,埋怨起啰嗦的韩庭明来。

    敖舒刚骂完,抬头便看见山头处冒出一个白点,不由得喜出望外,冲上去对着韩庭明便是一脚:“怎么这么慢?为了等你,姑奶奶我都快饿得走不动道了。”

    “嘿嘿,参加了那娃娃的拜师大会,见谅见谅。”韩庭明说着,便从兜里取出一个馍馍递给敖舒,道:“尝尝,青阳宫特有的盐笋馍馍,味道美着哩!”

    “呸呸,谁要吃你这个。”敖舒嘴巴上这样说,手却不自觉接馍馍咬上一口,大抵是真的饿坏了,便又多咬了几口,连话也懒得说。

    “对了,先前我看这天又是刮风,又是打雷的,你没遇上什么怪事吧?”路上,敖舒一边吃着馍馍,一边问。

    “能有什么怪事?”韩庭明撇撇嘴,“那是温老剑圣在给那娃娃凝本命字哩!”

    “什么?本命字?”敖舒听罢,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馍馍,思量后道:“莫不是风雷二字?”

    韩庭明听罢,点了点头,又道:“可惜啊,那娃娃没要。”

    “啊?”显然后面这个消息,更让敖舒敢到吃惊,不由得轻笑道:“那老剑圣弄这么大阵仗,又送出这么大的机缘,竟然让个娃娃给拒绝了,传出去不得让人家笑死。”

    “呵,笑不死的。”韩庭明摇摇头,“最后还是收了,给了个荣字。”

    “荣字……这算什么。”敖舒歪着脑袋,“和这青阳宫是一点边也不沾啊。”

    “嗯……”韩庭明踱着步子,抬头望着青城山的欣欣春景,淡淡说道:“虽欣月桂居先折,更羡春兰最后荣。”

    “大概沾个山水意境吧。”

    ————

    净心湖里,王崇云脱下了衣衫,头顶着那寒水瀑布,面无表情地将手中三尺青锋从头顶重重劈下,随即又高高举起,再重重劈下,似乎真要挥剑一万次。

    一旁的刘延晦便卧坐在湖岸,手里拿着一本经书,几经翻阅后便收了起来,抬头看向湖中自己那认死理的师兄,不由得叹了口气,喊道:“师兄,你就真要在这儿挥剑一万次?”

    大抵是瀑布流水声太大,王崇云并没有回答。见状,刘延晦便伸腿蹬了蹬脚边的陈师弟,朝他努努嘴。

    陈拾命见师兄下命令了,再不乐意也得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嚷嚷道:“大师兄,师父说等你挥完这剑,可就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去去去,哪有这样劝人的。”刘延晦又伸腿踢了踢陈拾命的屁股,“笨。”

    “可是,这不是刘师兄你告诉我的吗……”陈拾命捂着屁股,低着眉眼委屈巴巴的模样,“再说了,师父本来是让刘师兄来劝王师兄,刘师兄非得找我来,不就是想拿我当刀使嘛……”

    “嘿,你小子不笨啊。”刘延晦笑了笑,说罢又踹了陈拾命屁股一脚,“这是师兄赏你的。”

    眼泪巴巴的陈拾命不说话了。

    二人正打闹着,忽见一道水花朝岸边打来,将不及躲闪的两人衣衫湿透。

    见状,两人抬头往湖心望着,只见那寒水瀑布,竟隐隐有道水缝,似被王崇云劈开的。

    “哇,王师兄原来这么厉害!”陈拾命看着湖心的王崇云,眼里的委屈随即转变成了仰慕之情。

    “哎,这个榆木脑袋。”满脸哀容刘延晦看着自己被打湿的经书,不禁摇摇头。

    “拾命啊,生团火去,咱仨今天得在这净心湖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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