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群妖围府,以一敌众
姜权在屋外焦急踱步,来回走动,而屋内则传来赵桐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听到赵桐的呻吟,姜权不由得更焦急了。
“贤婿莫要慌张。”说着,赵宽端起一盏茶递到姜权面前。“端着,醒酒定心用。”
可姜权看了看茶中泛起的阵阵涟漪,便知道岳丈那手已是抖得不行,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赵宽吹胡子瞪眼,似生气状,愤愤放下茶杯,叹道:“桐儿她娘走得早,我又没想过续房,就她这一个女儿,听见她这般受苦,我怎么能不慌张呢?”
“再说了,我也是第一次当外公,有什么好笑的。”
听罢,姜权正欲上前道歉,却瞥见一道长虹飞驰而过,似白龙入海般划空坠落进屋内,不由得心头一紧,便打算慌忙推门而入,只是刚走到门前,便听见屋内传来婴儿啼哭声。
下一刻,铁器铮鸣,连同踩花踏叶声,马蹄声,一时间一并传入姜权耳内。
“这是……”
姜权眉头一皱,顿感不妙,腾空飞身至姜王府最高楼,却见整个府外都被人带兵围了起来,而那山林深处,也似有人暗中窥探。
“姜权,你去哪儿啊?”赵宽高声呼问,姜权却没有回答。
不料姜权刚走,产婆便推开屋门,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个婴儿,恭贺道:“大功一件啊将军,夫人生啦,是个男婴。”
回过神来时,弄婆收起脸上的喜悦抬眼一看,却见屋外只有个白发苍苍的赵宽立在原地,似一脸愠色,不由得皱起眉头,问答:“赵老爷,将军去哪里了?”
赵宽听后没有应答,只是见弄婆手中的男婴正张着嘴哇哇大哭,心便酥化了,赶忙接过手抱在怀中哄着孩子。孩子也似乎认识赵宽般,被抱入怀中后便不再哭闹,闭上眼睛咬着拇指,乖乖陷入酣睡。
见状,赵宽便一边晃着臂弯,一边轻声问道:“我家桐儿呢,可否平安?”
“放心赵老爷,”弄婆宽慰道:“母子平安。”
可话刚说出口,屋内一打下手的婢女青鸾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脸色苍白地看向弄婆,六神无主地嚷嚷道:“不好了,夫人肚里似乎还有一个,您快去看看啊!”
这一声动静立刻吵醒刚刚熟睡的孩子,张着嘴便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会?”弄婆张着嘴,眼里满是惊讶,似乎不相信婢女的话,喃喃道:“我当初摸的就只有一胎啊,怎么会还有个呢?”
“别管这些了,你快去!”赵宽皱着眉头,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朝弄婆催促道。
见状,弄婆只好快步跟着青鸾进了屋子。可刚进去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一声惨叫,那动静大到连远在楼顶的姜权也听见了,还以为是什么贼人翻进院里,赶忙下至屋外,慌张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宽皱着眉头,怀中孩子的哭闹声更大了:“我也不清楚,莫不是我家桐儿……”
赵宽话未说完,便看到那弄婆怀里抱着襁褓,沉默着从屋内走了出来,脸色煞白,那身后的青鸾更是哭哭啼啼道:“夫人……夫人死啦!”
“什么?!”一时间,赵宽欲哭无泪,满面的不可置信,只觉得脚下一软,正要瘫倒下去,便被身旁的姜权一把扶住。
“岳丈,莫要多想!”姜权劝慰道,又低头看了看赵宽手中啼哭的婴儿,道:“事有蹊跷,我见府外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绝非善类。”
“怎么会……”赵宽听后不禁气得怒目圆睁,悲愤不已,咬牙切齿道:“难道这高易,非要做那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之事不可?”
“我赵宽辅佐他称帝,你姜权替他打江山,他高易就这般独断专横,不近人情?”
说到这儿,赵宽终是悲从中来,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
此时的姜权何尝又不是这样的痛苦,可他依旧强忍着悲痛,吩咐道:“这样,小婿压住场面,你先带孩子从府上后门走。”
“可是……”
“不要可是了!”姜权厉声呵道,隐隐泪水从眼角滑落。“快走吧,岳丈!”
赵宽见状,便不再多言,走到那被吓得呆呆傻傻的弄婆面前,正想抱起胎儿离去,却见那襁褓里装着的压根不是胎儿。
不,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个人!分明是一把通体净白透亮,温润如玉的骨剑!
“姜权,你……你快来看看!”赵宽浑浊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然是被吓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等怪事!可回头再看时,姜权却早已离去。
不得已,赵宽只好忍着丧女之痛,带着孩子和那把骨剑从府上后门逃了出去。
再说那姜权别了赵宽,便纵身飞至姜王府最高楼,俯瞰地上的士兵们,声若洪钟道:“诸位,夜深人静围我府邸,可有什么说法?”
那领兵的薛皓见到了姜权,便道:“将军,听闻夫人今日诞下一婴儿,我等奉殿下之命,特来恭贺!”
“哼!”姜权厉声呵斥,眉头微皱,天空便气起云涌,“薛皓,你我同僚一场,有话直说,拐弯抹角做甚!”
“呵呵……”薛皓见姜权如此直爽,便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皇上见天生异象,方知有妖祸出世,见飞虹化龙直驱姜王府,便知道定是那妖祸转世投胎到了府上。”
“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交出妖祸,佑我元武!”
“荒唐!”姜权振臂一挥,瞬间四方云动,八面来风。他望向薛皓,道:“薛将军金枪不倒,宝刀未老,若我没记错日子的话,身怀六甲的薛夫人,今天也该为将军诞下一子吧?”
“怎么你的孩子就留得,我的孩子便是妖祸?”
说罢,姜权怒目圆睁,环视众人道:“分明是那高易心胸狭隘,留不得我姜权,怕我姜权功高盖主不成?”
“何来天理公道?!”
此话一出,天空顿时狂风大作,摇得满山的花草树木沙沙作响,似乎上苍也在为那姜权打抱不平。围府的士兵见了这番景象,更是被吓得呆若木鸡,个个哑口无言,就连那薛皓也闭上了嘴,没了言语,身下的战马也不由得受了惊,不停地嘶鸣着,若非薛皓死死牵住缰绳,只怕早就失控逃之夭夭。
忽然,却听见风里传来一声狂笑:“哈哈哈哈!这就是你姜权的报应!”
“该!该!”
“姜权,我们来找你还账了!”
……
接着,只见无数鬼魅身影接二连三地从山林中张牙舞爪地跳了出来,个个踩着树叶枝条,踏空而出,或嬉皮笑脸,或怒目圆视,或一脸戏谑地立在姜权不远处。
“姜权!还记得我吗?”月光下,有人杀气十足地喊着,“东楚地五灵门毛锦,特来为门主巫崖报仇雪恨!”
“吴越玉剑阁独孤游,特来为家父孤独羽讨个公道!”
“大阳山关信,此番特来报姜少侠当年的一剑之仇!”
“十里水廊王莽,今天来为我那三千六百名弟兄的冤魂要个交代!”
“苗疆巫蛊教……”
“西吴凌月派……”
“北漠血狼帮……”
……
一时间,四下全是仇人自报家门的声音。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各有各的说法,将姜权团团围住,人人都像野兽般嘶吼咆哮着,面露凶光,恨不得将他生擒活捉,啖其肉,饮其血。
姜权四顾身下,群敌环伺,额头不自觉渗出冷汗。无一例外,这些境界不一的修士们,都是来找他寻仇的。
这些人中,虽然绝大部分都没有进入天字境,却个个都是妖修,气息紊乱,面目狰狞。
姜权想不到,这些人为了报仇,竟然都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这天下修士千千万,大致分为体修,气修,和器修三类,分别对应锤体,养气,炼器三门大道,道道可通长生。
而在这三门大道之外的旁门左道,便统称为妖道,练了这妖道的人,便是妖修。
通常来说,妖修是山野精怪化人而修炼的法门,邪异无比,若是人来修炼,则违背天理,自毁道行不说,往往还会损阳寿,落个早夭的下场。
而这等代价,换来的便是短时间内境界的快速飞升,媲美天字境的修士,冲击天癸长生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刻,天上地下皆是敌人,他们将姜权团团围住,各怀鬼胎。
姜权看着众人,自知难免一战,随即虎躯一震,浑身的剑意便散发出来,直冲云霄。而姜王府的阁楼内,那被铁水封铸剑鞘的「潜龙」,此刻正发出铮铮剑鸣,似龙吟虎啸,响彻云霄,意欲挣脱束缚,破阁而出,以回应姜权的一身剑意。
府外的薛皓看出了端倪,便朗声道:“怎么,姜将军莫非想拔剑不成?”
此话一出,姜权便愣住了,一身的剑意也缓缓弥散消失。他这才想起,自己立下过效忠元武,永不拔剑的誓言。
见姜权收了剑意,那些仇家们顿时个个龇牙咧嘴乐开了花,嘲笑道:“哈哈,你姜权也就剑能冠绝天下,如今封剑,好比龙无爪,虎无牙,缚手缚脚的,何惧有之!”
“各路弟兄们,都别藏着掖着啦,有什么本事全使出来吧,给这姜权开开眼!”
远处有一人说道,随后众仇敌齐声响应。
下一刻,只见日月黯淡无光,妖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地字境,破!”
一语道毕,一位妖修便浑身冒出血光,破了地己境,连着突破五个小段,进阶天甲境。
“破!”
“破!”
“破!”
……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妖修接二连三地突破境界,进入天字境,更有甚者提升至天壬境,和姜权同一阶,直逼天癸境。
“嗯?”
看着那些人模鬼样,个个狰狞无比的仇家,姜权不由得皱起眉头,手中拳头也捏得越发紧,渗出滴滴汗水。就连府外的士兵也坐不住了,询问薛皓道:
“薛将军,一会儿那些人要是真同姜权打起来,我们帮还是不帮啊?”
薛皓眯着眼,一手按住腰间佩剑,一手抚须思量,良久后才松开握主剑柄的手,喃喃道:“我等奉命捉拿妖婴,若是姜权交出来,他便还是我元武的将军,自然要帮。”
“倘若不交,那我们便奉皇上旨意杀进去,绝不可放过妖婴!”
说罢,薛皓便高声问道:“姜权,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那妖婴你交还是不交?”
“薛将军莫费口舌了!”姜权皱着眉头,“我姜权有心便能护元武,而今如何不能护个婴儿?”
“呵呵。”看见姜权那忧心忡忡,分身乏术的模样,一头青面獠牙的小妖挑衅道:“姜权,我们这妖血化境的法门如何?”
“为了杀你报仇,我们可是筹备了好久,为的就是等这日月同出的至阴至阳天象!此刻禁忌全无,百妖夜行,最适合取你性命!”
“现今这高易也留不得你,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这是天要绝你姜权的生门!”
“呸!”姜权吐了口唾沫,目光如刀剐向众仇家,道:“不入流的东西!还有什么招术只管使出来,且姜某我一掌退敌!”
“死到临头还嘴硬!”见状,另一头小妖张牙舞爪道:“弟兄们,上!”
“来就来!”姜权面色沉稳无惧,剑意化气护体,“我姜某当年有杀你们师父掌门的本事,如今杀你们这些宵小,如同屠狗,更是不在话下!”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们这群毁天理,乱朝纲的妖人!”
下一刻,大暗黑天,群魔乱舞,黑压压的妖修铺天盖般奋起,群起而攻之,似潮水朝姜权奔袭而去,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见状,薛皓也拔剑出鞘,喊道:“众将士,随我破府!”
高楼之上,姜权望着攻来的妖修和兵马却并不急躁,而是双腿微屈摆正姿态,缓缓闭上双目。虽然他拜师于青阳宫剑修温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会剑。
自古以来,通往大道从来都不是一条路。他姜权虽是一名练剑的器修,可若论锤体和养气,他未必弱于其他人。
只见姜权调整呼吸,气沉丹田,抬手轻轻推出一掌,看似轻飘飘,掌间却有清风萦绕,隐约还能听见呦呦鹿鸣,玄妙无比。
此掌一出,便见天地间风云涌动,以姜权为中心,无数真气向四周爆发开来,硬生生将攻进姜王府的妖修和士兵统统震飞出去,就连周围的花草树木也被这阵劲风吹得东倒西歪,叶落枝残。
听到四周迭起不绝的惨叫声,姜权这才收回掌,睁开双目。方才这一掌,打出的是天地正气,荡的是邪魔歪道,专门对付这些心术不正的人,谓之清风化煞。果不其然,仅仅这一掌,便让那些震飞出去的妖修们个个皱着眉头面露难色,匍匐在地,捂着胸口再起不能。
见状,姜权便以为再无妖修能有一战之力,正转身要去处理薛皓的兵马时,却看见一蒙面黑衣男子双脚踮尖立于阁楼檐角上,背后负着一柄阔刀,身形消瘦孑然,阴影笼罩下看不清模样,却听见那人道:
“本以为姜少侠不过一介剑修,不曾想连青阳宫的「青元掌」也练得炉火纯青,可见体,气,器三门大道上,姜少侠都有颇高的造诣,在下佩服。”
说罢,那黑衣男子便对着姜权深深鞠了一躬。
姜权皱起眉头,双手负于身后,沉默不语。
趁那人说话的空档,他方才探了探那人的虚实,发现不过是区区玄字境的小妖修,怎么也会抗住自己的那记青元掌?
古怪,相当古怪。
“阁下是?”姜权忍不住问道。
“东楚地五灵门,王寅。”王寅刚说完,身后那叫做毛锦的人便捂着胸口,喊道:
“大师兄,替我们教训教训他!”
“大师兄?”姜权眯着眼睛,心生疑惑,他不记得五灵门有这号玄字境的人物。而后便见那王寅作揖,恭敬道:
“在武学造诣上,王某自认为姜少侠为天下第一,此番只为讨教一番,以精进自身武学,别无他意。”
“若是下手重了些,要了姜少侠性命,也是无可避免,多有得罪。”
语毕,王寅随即打出一掌。顿时,一股霸道的劲风涌向四方,朝姜权破空而来。姜权不及躲闪,只得再打出青元掌硬接下。
两股狂风相遇,气势磅礴,风卷残云,无论亭台阁楼还是花草树木,十步以内皆破败不堪,无一幸免!
待风波平定后,姜权不由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却见那黑衣男子依旧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见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妖修们更加得意了,咿咿呀呀地乱叫着。而只有姜权知道,方才的对拼中,那人使得也是青元掌。
虽然这青元掌不是什么上乘武学,可这一个妖修,怎么会使出这专门打邪魔歪道的青元掌,何况还是玄字境,威力却和自己不相上下?
这姜权正同妖修们胶着打斗时,薛皓也没闲着,见正面突破不了,便派出去兵马在姜王府周围寻找薄弱之处,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禀将军,在姜王府后山发现有婴儿啼哭声!”
“啼哭声?”听罢,暗道不妙的薛皓立刻勒住缰绳,牵动马头转朝姜王府后山上,举起手中马鞭,道:“众将士听命,随我攻入后山,捉拿妖婴!”
随即便策马扬鞭,率领千军万马掀起滚滚尘烟朝后山奔去。
楼顶上,姜权见赵宽被薛皓发现,不由得心急如焚,立刻飞身下去想要阻断兵马时,一击迅猛的猩红刀光朝他飞来,半空中的姜权不及躲闪,被结结实实笔直击中了胸口,摔了下去。
而打出那道刀光的,正是王寅。
“姜少侠,此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还是不要分心的好。”
语毕,王寅弹腿而起,用力深猛,竟一脚崩坏了原先立身的檐角,好似一头食人恶虎般,提刀朝姜权冲杀而去:
“姜权,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