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搭桥
罗李新拿着一个小桶，追在白礼曚身后，嘴里说道：“我们还是改天再去补漆吧。”
今天早上他要出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不及膝高的油漆桶，问过后才知道这是白礼曚昨晚预定的货物。
白礼曚要给咸水福利院门口那两扇大门上的黄色门钉补色。
这几个月白礼曚很配合罗李新的工作，偶尔也会参加团队里面的活动，但是她从未踏足过咸水福利院。
咸水福利院和99号相隔不过几百米，罗李新隔三差五会去福利院，开始时也会叫上白礼曚，白礼曚每次口头同意但是行动上像是屏蔽了这件事，几次之后，罗李新感觉到白礼曚对此处的有意躲避，他便不再提起。
白礼曚要去补漆，这突然的举动，让罗李新倍感意外。
为福利院做些事情，这很好，但是为什么选在今天呢？
这天空阴沉沉的，或早或晚都会来一头大雨。
“以后不一定有机会。”白礼曚手上拿的是补漆的工具，以及一张折叠的透明薄膜。
“什么？”罗李新离白礼曚大约十步的距离，他没听清楚，问着的同时加快了脚步。
福利院门口的保安看见两人这架势，望了眼醒目的油漆桶：“又来刷漆？”
“是啊，我上次忘记买黄色颜料了，多亏我姐记得。”罗李新解释几句，他顾及保安的感受，又说道，“叔啊，这味道有点呛，多担待。”
白礼曚把准备好的一包烟递给保安。
这是门口保安见白礼曚的第二次，但他丝毫不觉得陌生，笑着接过，退开一些距离，他说道：“门口进进出出需要登记，我的手不能沾上油漆。要是需要递递东西什么的，尽管说，顺手的事儿。”
“不耽误工作，您就给我拿把梯子，谢谢叔。”罗李新上次用的梯子是保安从福利院里面搬出来的。
“好嘞。”保安把烟揣在口袋中，没有迟疑，转身就去了福利院的杂物间。
两人一左一右，把薄膜拉开，铺在地上，白礼曚对罗李新道：“李新，你经常往这里跑？”
明知故问，罗李新坦然回答：“我喜欢这里。”
白礼曚把脚踩在铺好的透明薄膜上，她打开油漆桶盖，问道：“你觉得这里最需要什么？”
答案有很多，提问者为了什么而问，回答者又为了什么而答。
“院长来过99号。”说着，白礼曚把油漆桶提到边上，拿出一张贴片与门钉做比照。
白礼曚把一叠贴片剪出同一个形状，是门钉的大小。
这段时间白礼曚想了很多，她虽然用钱解决了福利院当下的困境，但这并非良性的发展。
白礼曚不可能像方礼颖一样每年给福利院捐助，现在的她不具备这个财力。
“慧院长？”罗李新没听两人提过。
“听她说院里的小朋友从今年开始就没有添置过新衣服。”白礼曚挑了一条。
应和慧还说院里生病的老人治疗跟不上，因为工资下降而导致员工连续离职……
白礼曚可以去理解应和慧，但不代表她认同应和慧来找她求助的行为。
架好梯子，白礼曚向上迈几节，罗李新在下面扶着梯子。
罗李新在思考。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据罗李新了解福利院受国家补助，也有当地的定向捐助。
白礼曚把已经剪好洞的无痕贴片套在一个黄色门钉上，用手抚平边缘，待平整后又拿起一张贴片：“因为院长是大善人，她接收的人员远远超过福利院实际规模所规定的人员。”
罗李新眼前闪过几个画面，新旧、颜色不一的床一张一张紧挨着，难道是后面加进去的床位吗？
小时候他们住的地方更加拥挤，因而罗李新不以为奇，也没有联想过这个层面。
“李新，再给我拿几张贴片。”还差两个贴片圈，上半部分的刷漆部位就能够全部露出来。
白礼曚接过罗李新递来的贴片，贴好后从木梯上下来。
罗李新手扶着梯子，有些呆愣，他还在想白礼曚的上一句话。
“服务队最近怎么样？”白礼曚开始贴下半部分。
罗李新参加了各种各样的志愿者活动，吸纳了一些有相同志向的人，渐渐从个人走向了团体。罗李新组建的团队虽然规模不大，但已经可以独立组织活动并完成。
他们平时守山、捡垃圾、疏通民众、帮扶老人小孩……
会出现在周五的校门口、医院的大厅、地铁的出入站、乡镇的老年协会……
白礼曚主要负责网站，对团队的事情参与很少。
“进展稳定，参与活动的人很多。”罗李新创建的志愿者群，每次发布活动都能得到良好的反馈，更何况他们有网站加持。
“你觉得王庆尔这个人怎么样？”白礼曚参加的几次活动中，有两次都遇到了王庆尔，听过王庆尔与其他人的对话。
“王庆尔？”突然跳到了王庆尔身上，正用手掌压着贴片边缘的罗李新不解地看向白礼曚，“他说话很中听，很会活跃气氛。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有些圆滑，多次相处下来其实人还不错，很负责任。”
“他说话很有条理。”白礼曚蹲下身子，继续贴着无痕贴片，“头头是道，这样的人适合交流。”
“我有一个建议。”网站已经建立，完全可以将网络平台的用处发挥到更大。
“我们的团队，不要局限在活动。”白礼曚缓缓站起来，她退开两步，眼前两扇大门的黄色门钉已经全部展露。
白礼曚不是专业的刷漆匠，只能用这种方法，把门钉圈出来，防止在涂黄色漆料的时候沾到红色部位。
“不要局限在活动？”罗李新喃喃重复道。
“身体力行是一部分，那些以我们的能力帮助不到的人和事情，怎么办呢？比如咸水福利院。”油漆桶里面的漆料因为静止有些分层，白礼曚按照盖子上的提示加了少量清水，然后进行搅拌。
“你的意思是？”罗李新把手套递给白礼曚。
“搭桥，牵线。”白礼曚将漆料搅拌均匀后，戴好手套，她拿上刷子和漆桶再次迈上梯子。
罗李新有所感悟，眸子顿时豁然。
此时见手中的梯子有些晃动，罗李新抬头道：“把桶给我，我来提着。”
白礼曚退下一阶把桶交给罗李新，手上没有重量后，白礼曚重新找回了平衡。
“有想法了吗？”白礼曚手中的刷子已经沾上漆液。
“你的意思是找到能够帮助福利院的人？又或者说，为咸水福利院负担不了的人找到能够接纳他们的场所。”罗李新一边说，一边补充。
“是这个方向。”白礼曚用刷子将细腻的漆液沿着一个方向涂抹，盖子上的注意事项说这样能够减轻刷痕，停下后，白礼曚说道，“我们把网站利用起来。”
也许应和慧已经为此做过努力，但这绝不是多此一举。
白礼曚对罗李新说的途径和应和慧的途径是存在差别的，网络这片天地，你永远无法知道它有多辽阔。
“为他们找到安身之所，那是不是也可以为他们找到对口的工作呢？”这让罗李新想到身体上有部分功能障碍的人群。
“当然，只要你能找到。”白礼曚对比棕红大门与黄色门钉的深浅后，说道，“我觉得王庆尔挺合适的，他适合做这个事情。”
“我想重新做一份规划！你有其他建议吗？”现在的罗李新已经明白，为何白礼曚独独提到“王庆尔”这个名字。
罗李新把漆桶抬高，让白礼曚手中的刷子能够到漆液。
“这几个月你应该对你的伙伴有了充分的认识，你可以和他们进行探讨，一定能得到很多答案。”这个方法更有效，就像刚才罗李新提出的“对口工作”，白礼曚就不曾想到。
人多思想更开阔，问题多，办法多。
罗李新记下白礼曚的话。
大门上的门钉全被添上了新色，此时天空飘雨。
“李新，这两扇大门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你要帮我善后。”下雨天不建议刷漆，但白礼曚刷了。
把脚下的透明薄膜归拢，两人收拾好工具回了99号。
几个小时后，白礼曚和罗李新一起去卸无痕贴片。
“手艺不错！”保安称赞道，够精细。
“厉害！”罗李新在一旁点头，他之前刷棕红色油漆时不小心沾上黄色门钉，残留的那些微小痕迹如今已被完美覆盖。
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罗李新因为天气原因今天没有外出，他浏览着相机里面前一次活动拍摄的照片，准备挑选几组放到网站上。
此时，门口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响，罗李新抬头望向那面红木双面镜。
镜前站着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人，镜子里面是她清瘦的背影。
“请问，白礼曚在吗？”
近看，说话的人妆容浓艳，红唇耀眼夺目。
她穿着灰蓝色垂感衬衣，长裤被雨水打湿一片，高跟鞋上是显眼的水渍。
“曚曚，有人找你。”罗李新高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