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雨袭破庙
小河边，绿波荡漾。
一湾清水倒映着水墨色的天空。
河岸边，芦苇荡裹挟着碧绿的水草向着远处不断绵延，清风拂过，长长细细的草叶左右摆动。
草丛深处，若隐若现着一坨圆圆的土灰色皮肉。
那皮肉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均匀的分作两瓣。
仔细看去，左半边屁股上，居然有一个茶盅大小的花瓣胎记。
芦苇叶伴着山风偶尔轻抚，便感觉有些瘙痒，一只手也伸出来，抓一下，又挠一下。
“天大地大，哪里都是家，天皇老子不管我，那我也不管他。”
歌谣从草丛深处悠悠的传来，恶臭也随着那声音漫天飘散。
几只苍蝇来回舞动，一只手便伸向空中不断地驱赶。
草鞋里漏出的脚趾用力的抓向泥土，仿佛要挖一个洞。
右脚前方的地面上，平躺着横七竖八的浅浅沟壑。
那少年稚气未脱，大约十一岁模样。
饶是天气沉闷，他依旧拿着手里的木棍在地上继续来回的划拉。
山里的雾气很大，升腾之后，又不断凝结。
水滴便顺着草叶“啪嗒，啪嗒”的从耳边滴落，落地的一瞬间就摔成了好几瓣。
落在眼前的河里，又会溅出大小不一样的水花，激起的涟漪便围着水滴中心慢慢扩散。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波纹也越来越大。
那少年惊叫道：“这不是雾气，是下雨了吧？”
“咳咳！小六子，这你还问，你也太聪明了！”
距离那少年两步之遥的旁边，突然有一个声音沉沉的回应，还带有从鼻腔发出的嗡嗡声。
说话的也是一个少年，十八九岁模样。
他鼻孔里塞着揉成两团的墨绿色草叶，山风忽起，在四周左右盘旋，此处就成了下风口，恶臭藏匿在风里，一开口，臭气便随风入腹，熏得人直干呕。
“肖大哥，你被那个大个子打中了，没事吧？”听到那少年咳嗽，小六子关切的问。
“当然没事，咳咳。”
“想不到王扒皮竟然会武功，”小六子喃喃的道。
那少年原本躲过了一击，不料却被另一个壮汉正中背部，好在脚底抹油跑的快，才保全了性命。
只见他迅速提了裤子，用绳带急忙扎起来。
一只手遮在额头向山外不断聚集的黑云看去，另一只手拨开草丛，冲着旁边的小六子道：“你拉完了没有？臭死了。”
雷声在头顶开始炸裂，轰隆隆巨响，远处闪电击中的枯木随之火花四溅。
毕竟人有三急，出恭大过天，雷打不动。
但随着稍微年长的那少年催促，小六子便依依不舍的扔下把玩许久的木棍，只可惜了前端能完美做成弹弓的分叉。
随着雨滴渐稠，他双拳紧握，脚趾重重的抠在泥里深达寸许。
他努着劲，憋的满脸通红，青筋外漏，额头上隐隐渗出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渍，只见他又一使劲，鼻孔放大，眼睛溜圆。
突然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比之沉闷的惊雷更为清脆，“真痛快啊！”
随着小六子长舒的一口气，便想起来刚才那少年的话，于是转过身去。
还不忘伸出右脚踢起一些泥土埋上一埋，边踢边确认道：“肖大哥，你刚才是不是夸我聪明了！”
大雨倾盆而下，两个少年便先后抢出草丛，朝着山下奔跑。
稍微年长的少年不断拨开横在身前的阻碍。
小六子轻快的上蹿下跳，紧追不舍。
他依旧又问：“肖大哥，你刚才是不是夸我聪明了？”
“我是在讽刺你啊，大哥，讽刺，你懂不懂？”狂风大作，雨落成声。
那稍微年长得少年虽然用力答话，但刚一张嘴，就大雨入喉，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啐了一口之后，复又清晰。
“讽刺？肖大哥，你以后再讽刺我，记得要用讽刺的语气，不然会显得我像笨蛋一样-------”
出了草丛，便上了小道儿。
这里原本四下开阔，但此时不得不眯着眼睛寻着路。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时间也就过得飞快，不久便奔进了一座破庙。
破庙的正殿，左右两边各开了一扇大窗。
窗户呈灰黑色，边沿龟裂起皮，像是龙鳞。
正中央是一道庄严的大门，依稀残留着多年前香火旺盛时的盛况，岁月留下的痕迹，昭示着它正在慢慢腐朽。
那门缓缓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屁眼儿大掉了心的兔崽子，早跟你们说要把房顶修修好。”
说话之人是个老头儿，叫燕红叶。
他头发花白，满脸疤痕，整个身躯撑在一副拐杖上，左脚便被拐杖凌空托起。
两人一路跑来，早就淋成了落汤鸡。
此时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湿透，紧贴皮肉，轮廓尽显，听到燕红叶咒骂。
小六子便低头朝身下看去，反复确认后，又往后一仰，挺起肚皮，大声道：“小？我一点也不小！”
“臭小子，我说的是把屋顶修修好-------”
雷声、雨落声、大树摇晃的沙沙声混杂一起，将两人的对话顷刻淹没。
这破庙年久失修，地面上磨损破裂现出大小不一的坑洞。
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个不停，风一吹，便沾湿了青砖墁地的檐廊。
燕红叶往后退了退，一脚下去，正巧被绊个正着，好在小六子扶的及时，才不至摔跌。
小六子童心未泯，便有些讨喜，同是去玩，野了性子，燕红叶却只对着小六子招手。
两人就这样大手抓着小手，小手搀着大手，一同推门走进屋内。
那稍微年长的少年被晾在一旁，毕竟是他有些贪玩坏事，做贼心虚，便也不计较。
只厚着脸皮跟在他二人身后，撇了撇嘴，一言未发。
刚抬脚两步，便一头撞在门框上，举头看时，那门已经被燕红叶用力的从里面关上。
知道那老头儿脾气古怪，因此也不理会。
那少年侧滑一步，从门框中间跨过去，赔笑道：“嘿嘿！白毛老儿，我知道错了，可这么大的雨，好歹让我进屋再说啊。”
这门原本就是摆设，除了门框，竟没留下一块门板。
“兔崽子，没礼貌，进屋先敲门，先敲门-------怎么就是记不住！”燕红叶吼骂几句。
“还是先有个门再说吧！”
少年刚进屋去，便看到小六子呆定在原地，仰着脖子神态专注的看着天空，像是在凝思。
“这屋里比外面下的还大，要不，我们还是去院里避避雨吧？”
小六子在不知思索了多久以后，突然提出建议。
抬头向屋顶扫射了一周，屈指可数的零星碎瓦在屋顶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将脑袋砸成柿饼。
倾泻在屋内的雨水来不及流出，便成汪洋一片。
此刻，少年在屋里兜了个圈子，发现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便十分同意外面避雨是极为机智的想法。
未待他点头，小六子搀着燕红叶已经从他身旁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