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门前交锋
秦昭昭那明媚的眸一扫,很快就看到顾府门口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着的二人——
梳着随云髻的貌美妇人,还有站在她身侧身姿盈盈,容貌倩丽的年轻女子。
秦昭昭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就知道这二者为何人。
一个是如今的顾家主母余婉云,一个便是原身的二妹妹,顾学正的掌上明珠顾依依。
秦长青轻嗤。
“摆这么大架势,知道的是在欢迎,不知道的以为是把人撵出去。”
他不用任何人搀扶,径直跳下了马车。
众人探头看着,都想看看这近十年不见的大小姐与小少爷都成了什么模样。
只见剑眉星目的少年一跃落下。
他身量欣长,容貌俊朗,除却身上略显简陋的衣衫,通身气度不见任何卑微怯懦。
那眉眼张扬的神色夺人眼目。
秦长青深黑飞扬的眉一挑,视这些花花绿绿的女人打量于无物,环手立在一侧。
众人窃窃私语,皆是叹于这小少爷模样与气度。
就在下一刻,所有声音随着下一个人的出现齐齐消散在空气中。
青莲迅速收敛起先前紧张的模样,她镇定自若的先于秦长青下了马车,转身掀开帘子,伸手搀扶着车内的人。
一双纤纤玉指伸出,明黄的裙摆随着女子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紧接着,便是一副惊为天人的容颜显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车内女子端然而坐,举手投足之间随意却雅致。
明黄的裙裾随着她动作一晃,翩然曳出如水般的纹动,若悄然盛开的海棠。
她探出车帘,那容颜恍若漫天霞光扑面,惊得众人一窒。
女子眉如新月,月下是黑沉的眼。
似那水天一线外深而远的海,第一眼望去只觉得清冷,再看却是觉得深邃而静,竟让人不自觉沦陷其中。
兴许路上车内碳火足,她颊边那抹嫣红落在如凝脂般的玉肌上,如雪线一天内生长的红叶碧桃,愈发衬得昳丽容颜愈发惊心动魄。
哪怕是一身拙衣也掩不住的风华。
所有在场衣着华丽打扮得体的人,在这颗夺目的明珠前皆是失了颜色,黯淡无光。
秦昭昭自下车露面的那一刻起,哪怕周遭数道掺杂着无数心思异样的视线如刺般投来,她也没有一丝慌乱。
步伐始终稳重不慌不忙,落在一些人眼中,比一些贵女做的还仪态万千。
不是刻意而为,仿佛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没有人上来搭话,好像只是想这么站着看秦昭昭接下来不知所措出丑的模样。
秦昭昭早看出这种小算计,穿过众人走到余婉云面前,款款行了一礼。
“见过夫人。”
这一声夫人把余婉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犹疑着,似是不相信。
“你是昭昭?”
秦昭昭含笑,澄澈的眸如天山白雪不掠烟尘。
“自然是我,九年未见,夫人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余婉云骤然倒吸一口冷气,掩在袖口的手指紧紧掐住掌心——
这何止是认不出来,简直和秦氏半分相似的模样都没有!
若说秦长青五官还有几分能辨出秦氏和顾学正的影子。
秦昭昭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哪儿还有以前的模样?
原本让众人稍作打扮想压秦昭昭一头,届时她越是自惭形愧,愈发衬得她卑微怯懦,不上台面的模样。
结果才一个露面,所有风头都被她夺了去!
余婉云顿时生出浓浓的危机感,面上却不做显。
双掌热切的拢着秦昭昭的手,眼睛带着点湿润,“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你了。”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坏了吧?府内上下我都已经打点好了。”
“你与长青回来,便是顾家的主子,日后穿衣用度缺了什么,尽管同我说。”
她一开口,就扮演好了完美的当家主母。
秦昭昭垂眸,似是有些郝然。
“劳烦夫人挂念,这马车极为舒适,我与阿青都未曾坐过如此之好的马车呢。”
她感激似的回握着余婉云的手。
“夫人特地派这样的马车接送我二人,昭昭感激不尽。”
所有人扫了那辆‘极为舒适’的马车,个个面色极其怪异。
这马车在京城内十分常见。
坐久了腰酸背痛,走崎岖的路也磕磕绊绊摇摇晃晃的,绝对称不上舒适。
寻常驿站车夫拉客的车便是这种。
就是这样的马车,竟然能让这顾家大小姐说出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她从前的日子是有多么苦涩难捱?
再者,以顾家这等高门大户,想弄辆更好的定然不在话下。
如今竟只是动用这等寻常人都看不上的马车接回这二位……
看热闹的瞧着,觉得这顾家主母当真是心胸狭隘。
表面上瞧着欢喜的很,只怕内心还是不愿原配的一双儿女回来吧。
众人摇头,看向秦昭昭与秦长青的视线愈发觉得可怜。
察觉到周遭视线变得诡异,余婉云暗暗咬牙,心生警惕——
这贱蹄子这番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无视余婉云有些僵硬的面色,秦昭昭偏过头,轻声呵斥。
“阿青,还愣着做什么,过来见过夫人。”
秦长青似乎有些不情愿,还是依言走过来行了一礼。
“长青见过夫人。”
余婉云上下打量了秦长青一眼,竟是突然叹气。
“你们两个孩子,如此生疏做什么?既然回了顾家,唤我一声母亲便是。”
“还是说,你们现在还怪我没能拦住你爹当初一时气恼说出来的胡话吗?”
好一句胡话。
秦昭昭冷笑,短短两个字,便想让顾学正当年赶原身姐弟到数百里之外的乡下数年不闻不问的事情一笔勾销?
余婉云这话里话外,安的可没一个好心。
一是迫不及待立她当家主母的威。
若秦昭昭与秦长青乖乖喊了一声母亲,便是再一次提醒所有人。
如今顾家的当家主母是她余婉云,而不是那个坟头草早已一人高的秦氏。
二是有意误导众人,把秦昭昭姐弟九年遭受的一切轻描淡写的揭过。
“昭昭与阿青不敢,既非顾家姓,按照规律,不敢胡称。”
秦昭昭轻而易举将话锋挡了回去。
“父亲特派人护送我们回府,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敢言怪罪?”
她抬眸,眸光清棱棱的仿佛带着刺,不待旁人看清楚下一刻又恢复那温和模样。
“母亲当年意外逝世,我与弟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得,这已然成为我们姐弟心中的一根刺。”
秦昭昭似是被提到伤心处,掩面擦拭去眼角泛起的盈盈泪意。
“还望夫人谅解。”
余婉云手指一抖,脸上的笑意险些挂不住。
好一个秦昭昭,如此伶牙俐齿,她当真是小看了!
三言两语化解了自己言语里暗藏的机锋。
更是拿出死了九年的秦氏当挡箭牌拒不称她一声母亲,无异于不承认她主母之位。
余婉云一瞬间想得极多,殊不知这一幕对话落在旁人,却是另一重意思——
姐弟俩当年连生母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被送走了,想必极其思念亡母。
如今好不容易得以归京,两人连墓都还未去拜,你就迫不及待想让他们立马认你当娘?
听说顾家近来后宅不宁。
今日一见,后院有这般厉害的主母,能安宁到哪里去?
底下窸窸窣窣已经开始传闲话了。
顾依依察觉到周遭气氛不对劲,心内暗道不好。
她侧身挡着余婉云那陡然不自在的神情,轻声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微偏过头,头上的玉簪子随着动作轻轻一晃,折射着熠熠的光辉,=。
那轻勾的嘴角显露着几分清纯俏皮,=。
“长姐可还记得我?”
秦昭昭看了她一眼,颔首。
“二妹妹生的国色天香,姐姐自然是记得的。”
“幼时当初我见夫人第一面时便觉得姿色昳丽,必然受父亲的喜爱,果不其然。”
她似乎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偏生留了半句勾引旁人好奇心后硬生生转了话锋。
“今日一见,二妹妹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余婉云在一旁听闻,心冒无名火。
这是什么意思?
说她不过是以色侍人,爬到如今的地位吗?
顾依依也浑身不对劲。
分明是夸赞的话语,偏生从秦昭昭嘴里说出来,怎么着都觉得不是那个滋味。
国色天香?
有秦昭昭站在这里,谁敢称一句国色天香?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说余婉云以色侍人,难不成也暗指着她顾依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句话,竟拐着弯把两个人骂了。
顾依依脸上那柔和的笑意一僵。
偏生秦昭昭说的话落在外人面前半分错处都没有,她也只能咬着牙受了。
“多谢姐姐夸赞,自然是比不上姐姐的。”
她末尾加重了语气,岂料秦昭昭却只是淡笑,轻飘飘回了一句。
“妹妹客气了。”
顾依依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余婉云深吸一口气,今日情况已与她料想的完全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