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罪状
周礼坐在客栈的房间中,看着这三日搜集来的所有消息。
每一封每一件上陈述的事情,都让他触目惊心。
刘渠此人擅收苛税,以暴行执法。
纵容当地富商罔顾人命,捐官之风更是泛滥成灾。
更是欺上瞒下,此次独落在新乡的灾情,哪怕是柴桑的知州知府竟都一无所知!
这桩桩件件,无一不彰显着刘渠此人胆大妄为,草菅人命。
他深吸一口气,却仍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哪怕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他也要替这新乡百姓上奏,拯救他们于恶鬼手中。
手里攥着那些信息,他挑灯,执着笔思量许久,终于在奏折上落笔。
同时,一只信鸽落在的窗沿上。
周礼听到动静后起身,将早已写好的字条塞进鸽子脚边的竹筒里。
他拍了拍鸽子头,“去吧。”
鸽子振翅一飞,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他如第一天来的时辰准时来到告示牌前。
那个少年果然如约而至,早早的等着他。
还没等周礼客气的开口,就被秦长青打断。
“走吧。”
周礼一愣,随即笑着点头,他伸手,“请。”
秦长青却是莫名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动作,不知嘟囔着什么,朝前带路。
可这路走着走着,周礼竟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拐了一个弯,周礼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兄弟……这条路,好像是通往衙门?”
秦长青闻言挑眉,他没有回头。
“你倒是清楚。”
周礼一愣,听他似乎没有任何恶意,不由疑惑。
“衙门周围不设百姓居住之地,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总不至于那个神秘的才子就住在这四方白墙周围?
难道是个落魄的寒门学子?
他脑中不断猜测着,却没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衙门口。
听到前方传来的吵闹声,周礼从自己的思绪抽离开来。
他一抬头,极其错愕。
整个新乡的百姓蜂拥挤在衙门口,面色有怒意有冷漠。
每个人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周礼有些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暴动?”
可说完,他又否决了自己的话。
所有人井然有序,并非一味的宣泄。
有人在有条不紊的组织着。
他一心想穿过人群走到前面,却没注意到,所有人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秦长青时,十分有默契的为他腾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畅通无阻之后,他看到站在鸣冤鼓前蒙面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瞧着肥胖的商人。
两人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周礼,眼神平静。
周礼清了清嗓子,尽量以冷静的姿态询问。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百姓无端聚众滋事,刘渠完全有理由将所有人杖责。
他生怕这些人一个冲动遭了殃。
秦昭昭看着他,那双黑深清亮的瞳眸看得周礼浑身发毛。
她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周大人,我等你许久了。”
如果说刚才被她一扫,周礼只是无端的感到寒颤。
如今秦昭昭一开口,他脊梁猛然蹿起一阵寒凉。
周礼问,“你知道我?”
秦昭昭颔首,“自然是知道。”
“只是眼下可没有时间与周大人寒暄客套,烦请大人在一旁看着。”
“等事情过后,你想知道的人,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秦昭昭伸手往旁边一指。
周礼身后的百姓往前站了一步,那气势震得周礼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长青拉了他一把,笑嘻嘻道。
“大人稍且站在这儿看着吧。”
“一路上打探的终归是道听途说,只有亲眼所见,才是真实的,不是吗?”
周礼深深看了这个少年一眼,方才回过神来。
看来这个少年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且有所图谋。
不管这些人图谋为何,周礼沉默下来。
如少年若说,他需要亲眼看着才知道。
周礼融入百姓之中,犹如寻常的看众。
站在众人前方的秦昭昭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鸣冤鼓,眼底是一往无前的畏惧。
钱万三盘着手中的珠串,见她沉默。
“怕了?”
一句调侃,却无质疑。
他亲眼看着秦昭昭做了堪称是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女人心思与筹谋比男人还要干脆狠绝。
若说她退怯了,打死他都不信。
秦昭昭弯唇,她拿起旁边的鼓,一下又一下敲着。
沉闷的鼓声响起,回荡着整个衙门中。
刘渠一大早起来时,心情甚好。
多亏了秦昭昭的出谋划策,他觉得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上涨了一大截。
自己出门时,那些人的视线总能落到他身上。
他摩挲着下巴,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年关之后平步青云的模样,乐得眯起了眼。
这时外头响起了嘈杂的动静。
刘渠被打断了脑海中的幻想,不满的朝门口骂道。
“哪个狗玩意儿扰了本官的清净?”
言语粗鄙,丝毫没有为官应有的气度。
门被推开,师爷走了进来。
“大人,烦请穿好官服前往正堂。”
“正堂?”刘渠不耐的看了他一眼。
“本官又没收到什么案子,升什么堂。”
师爷不急不缓,如往常那般。
“百姓感念大人所为,齐聚在衙门前,想要见你一面。”
刘渠这才笑出一口黄牙,他捻了捻泥鳅般的胡。
“原来是这件事啊,好说,好说。”
“不过,不止这一件事吧?”
刘渠脸色陡然一变,眼神紧紧的盯着师爷,他眼眸微眯。
“师爷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忙碌的很啊。”
师爷神色不变。
“为大人分忧,自然要尽心竭力。”
“小的这几日都在查探监察御史的踪迹,方才终于来报。”
刘渠精神一振,他连忙问。
“人在哪?”
师爷看着他,“就在衙门前。”
刘渠一愣,“他在那儿干什么?”
“监察御史性格各不相同,兴许此人想藏在百姓之中,暗访调查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官吧。”
刘渠一下子明白了,他站起身,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官服穿戴好,一边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这人是不是有病,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要不是本官民意正盛,还真是着了他的道。”
穿完衣服,他看了师爷一眼,拍了拍肩膀,十分满意。
“这几日辛苦了,待本官升官。”
“你就能与你爹团聚了。”
说完他大笑一声,抬脚朝着正堂走去。
殊不知原本总是在他身后卑躬屈膝的人缓缓挺直了腰杆。
那麻木的眼神开始松动,化作那深深萦绕的恨意。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能嚣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吧。”
他嘲笑,扭头朝着书房走去。
刘渠走到紧闭的大门口前,真切的听到外头传来的躁动声后,摆出了极大的笑脸。
这是由内心发出的笑,笑他今日起前路坦荡,笑他今后前途光明。
大门缓缓打开,刘渠一眼就看到一旁的秦昭昭,内心更是安定。
他等着她开口。
秦昭昭对着他颔首一笑,眉眼弯弯。
而说出来的话,却瞬间将志得意满的刘渠从飘飘然的云端直打入泥潭——
“刘渠,你残害百姓,唯利是图。
不仅倾占良田,私加设繁重苛税,纵容商贾犯罪,视百姓生命如草芥,枉为新乡父母官!”
她字字珠玑,如一把寒刀出鞘的利剑斩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