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中筹谋
屋子一夜灯火通明，桌上的一老一少静静坐了一整夜。
直至东方泛了鱼肚白，才有所动静。
聂峰依旧沉浸在知晓真相的震撼与悲痛愤怒交织的情绪之中。
只是一夜，他白头更甚，那矍铄的目光染上几分苍凉，为无能的自己，为冤死的亡人。
聂峰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秦昭昭冷静的模样，与从前那天真烂漫的性子大相径庭。
苍老的手覆上秦昭昭的头，像安抚着从前那个被骂了受委屈时跑到他这里寻求庇护的秦昭昭一般，声音微微颤抖。
“孩子，辛苦你了。”
“是伯伯无能，连为你爹，为曼怡和阿律收尸都无法做到……”
秦昭昭酸了鼻尖，她强压涌上心头的苦涩，摇了摇头。
“伯伯何须自责，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说着，她神色一冷。
“害亲人命丧柴桑的是淮南王府一家，他们才是这世上最该忏悔的人，死不足惜！”
感受到她言语中掩盖不住的戾气，聂峰心神一震。
他突然不愿意看到那个曾无忧无虑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开口劝道。
“阿昭，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不希望你怀揣着恨意活下去……”
“聂伯伯。”秦昭昭出声，拦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支撑我活到现在的，是秦家未报的仇。”
她字字铿锵，那眼底藏着波涛汹涌。
“您当年能为牺牲将士不惜一切代价手刃仇敌，我亦能为覆灭淮南王府步步筹谋。”
“我不是为了继续苟延残喘在这世上才千里迢迢赶到此处，对您说出秦家覆灭的真相。”
秦昭昭眼睛燃着一团熊熊的，名为复仇的火焰。
“我为复仇重生，也注定为了复仇而死，”
聂峰心神巨震，他张嘴，发现自己再也讲不出让她放弃复仇的话。
正因为曾经感同身受，所以他没有资格。
聂峰摇了摇头，挺直了腰杆，肃了肃神情。
“我能帮你什么？”
秦昭昭知道他松口了，“多谢聂伯伯。”
“如我刚来时说的那样，想让您传授秦长青武艺。”
提到正事，秦昭昭慢慢静了下来。
“我既然占了原来那位‘秦昭昭’的身份，也要替她完成未尽的心愿。”
“而且，这也是我为了两年后回到盛京的打算所做的筹谋。顾家没有我与秦长青的立足之地，只有解决内忧才能处理外患。”
“秦长青的天赋注定他将在战场出人头地，如此，也算圆了死去原身的愿望。”
“我孤身一人对上皇室中人毫无任何胜算，若是秦长青能建功立业，我也好有个依仗。”
只单单是秦长青学武一事，秦昭昭便在脑中将此事与回京后设想的一切关联起。
把所可能发生的利弊剖析开来，这副姿态让聂峰产生了仿佛还是在当年和秦渊明对坐而谈的错觉。
秦昭昭说完，见聂峰久久不曾言语，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有所不妥亦或者纰漏，不由得有些紧张，
“聂伯伯？可是有什么不对？”
聂峰回神，他摇头，
“你想的很周到，但唯有一点，秦长青错失了最佳习武的年龄。”
“两年的时间也只够他学个皮毛，若是论建功立业，只怕任重而道远。”
他没说完的是，建功立业何其之难，难于上青天。
饶是他，从六七岁习武，也花了数十年在战场的厮杀功绩才有了威武大将军的名号。
只是怕这些话说出会打击秦昭昭的斗志，他犹豫再三，挑了些比较温和的措辞。
秦昭昭却是笑，“阿青与常人不同，别人花十年的功夫，他只需要一年。”
聂峰听她如此笃定的话语，不由好奇，“为何？”
秦昭昭神秘莫测的眨了眨眼，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我只能说，此人是个好坯子，待他醒来你试探几番，就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
秦长青昨晚进了屋子，左右睡不着在屋里来回踱步，
贴着门想听外头有没有什么动静，结果只听了一点模模糊糊的交谈声。
他郁闷极了，阿姐显然是有事与那个老头儿谈。
秦长青褪了衣裳三两下爬上床，他双手枕在脑后，消化着今日听到的消息。
那个健硕的老头儿身份好像十分不一般，好像是什么王爷来着？
长青记不太清了，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曾经是个很有名的大将军！
听阿姐所言，她好像想让这个大将军收他为徒。
秦长青想，如果做了大将军的徒弟，今后自己岂不是有名的小将军！
想象着成年后的自己站在将士面前一呼百应的模样，秦长青喜滋滋的跳下床，
寻了个凳子站在上头，仿佛眼前的不是简陋的木柜装饰，而是跪着朝他忠诚俯首，身穿盔甲的士兵。
秦长青压低了声音，扬手凌空一挥，
“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征，杀敌人片甲不留，护我北燕山河无恙！”
说完，他又飞快下了凳子，扮做士兵，单膝跪地抱拳，又特地变换了声线，
“谨遵长青大将军令！”
如此这么来回，他扮演的乐此不疲，直到玩累了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觉到天蒙蒙亮，秦长青酣睡做着美梦的时候，门被人粗鲁的踹开。
聂峰扫了床上睡得歪七扭八的秦长青一眼，白眉一拧，
低沉的声音散发着沉沉威严，“起来！”
秦长青被耳边一声炸雷震得振聋发聩，他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蹭了起来，头一下撞到床顶。
一声哀嚎。
聂峰审视了一眼，点头，“反应倒是不错。”
秦长青云里雾里的，待他看清眼前人后，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激动道，
“老头……噢不是，大将军！”
聂峰冷不防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感到有些别扭。
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没听到你第一句话说什么，臭小子没大没小！”
骂完人后又呵斥。
“给你半盏茶时间，洗干净换好衣服给我滚出来。”
这是要教他武功了？
秦长青双眼放光，他连连应下，穿着鞋立马跑出去打水。
聂峰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白来的便宜徒弟飞快奔出去的背影，眼眸微眯。
训徒弟？他没收过，不懂训。
但练兵，他可是一把好手。
只是这秦长青极为特殊，只怕不能拿练兵的标准训他。
聂峰摩挲着胡须琢磨了许久，拍掌而定，那干脆拿培养将军的标准严格锻炼就行了！
这可是阿昭求他的第一件事，聂峰提起了百倍精神。
哪怕秦长青笨的像头猪，他也得把其锻炼成会拿刀枪上战场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