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心革面
秦昭昭日日待在院子中，时常发着呆。
如今她们手中银两丰厚，算是新乡中的富贵人家，自然不必像从前那般为生存奔波劳累。
青莲坐在院中摘着豆角，舀水洗净之后，视线不断往院门口望着。
她嘟囔，“小少爷怎么还没回来？”
秦长青自那晚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如从前那般带着痞气的张扬。
他开始慢慢收敛起锋芒，为了赚银两补偿早出晚归。
青莲曾对他说那晚在赌坊赢来的银两已经足够养活他们一辈子，岂知秦长青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这么回应她——
“那是阿姐的钱，不是我的。”
“我努力挣钱，不仅是为了偿还阿姐替我还的债务，也是为了拿自己的钱能养活你们。”
青莲当时感动的差点痛哭。
秦长青的表现也不负她们所望，当真是收起了心好好挣钱。
他时常上镇子打多份工，因力气大倒是有不少人愿意雇佣他。
“少爷总算是长大了啊。”
青莲捧着一篮子豆角，想着想着，感慨颇多，分明也是不大的年纪，却流露出欣慰慈祥的笑意。
“对了。”青莲想到那天当掉的玉佩，频频瞥了秦昭昭几眼，最终忍不住问道。
“姑娘，您可要把那玉佩赎回来？”
秦昭昭抿了一口水，“已经赎回来了。”
青莲松了口气。
“姑娘从前便将那块玉佩藏的极为妥帖，哪怕是咱们最饥寒交迫的时候也不曾当掉……”
“当时真是吓奴婢一跳。”
她不慌不忙，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静静望着青莲。
“玉佩于我虽然是怀念生母的慰藉，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阿青。”
“用一块玉佩换他的迷途知返，若母亲在天之灵有感，她应当不会怪罪我的为了弟弟当掉这个信物。”
青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秦长青就回来了。
兴许因今日做的都是重活，他只穿了短袖式的布衣，满头大汗打湿了衣襟。
在踏入院中的那一刻，秦长青就看到秦昭昭坐在院中，那张脸陡然流露出笑意。
“阿姐，你可是在等我？”
秦昭昭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后道。
“你先去洗浴换身衣裳，随后过来。”
接连好几日，秦昭昭终于又像从前那样同他说话，少年开心的不得了，撒了欢似的朝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青莲，快帮我准备好洗澡水！”
青莲也听到二人之间的谈话，笑着回道。
“知道啦小少爷，您可别急，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话刚落，就听到屋内重物栽倒的闷声。
青莲：“……”
秦昭昭显然听到了动静，不免笑出声来。
把自己捣抻干净了，秦长青几乎是冲到院子里。
坐在秦昭昭对面，正襟危坐，一副随时聆听教诲的模样。
秦昭昭倒了杯水递给他，顺口问着，“这几日如何？”
秦长青回。
“我遵照阿姐所说的那般做，在有了一些名气后，与人交谈‘无意间’泄露你我的遭遇，大家都对我十分照顾。”
在他第一天打算去镇上找活时，秦昭昭将他拉住。
嘱咐他这几日不惜一切代价给人留下好的印象，然后装作无意间将二人之前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
瞒住银两的事，营造二人这新乡中过的孤苦伶仃如履薄冰。
秦长青没问秦昭昭为何这么做，他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怎么行事。
秦昭昭闻言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接下来便不用你再出去镇上了，饶是你把力气挥霍完，一年也挣不了多少。”
秦长青乖顺的点头。
秦昭昭眼光柔和了一些，她伸手摸了摸秦长青的头。
“阿青，你有没有想过回到盛京？”
秦长青一愣，琢磨出她只是在询问自己意味时，犹豫的点了点头。
像是藏了好久的心思终于有了抒发的缺口。
“阿姐，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如果李爱萍说的都是真的，只怕母亲之死，与我们被父亲迁怒赶到这鸟不拉屎的院子里，其中都有余氏的手笔。”
秦长青拳头握紧，脸色陡然沉下。
“如今想来，从前她待的我好都是虚情假意，只怕是有所图谋，为了给父亲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
“阿姐，我不想坐以待毙，我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不信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定然找出真相，为她复仇！”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定定的看着秦昭昭问道。
“阿姐，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为了回京做的准备？”
虽然他还不能观其全貌，但本能的觉得，这绝对不是她的一时兴起。
秦昭昭赞赏的看着他。
她果然没看错，秦长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若是余氏知道这些，定会不顾一切派人将这幼苗抹杀在萌芽之前，而不是只派李爱萍偷偷把他养废了。
心思灵活，不会深陷在懊悔那种无用的情绪中，很快便能振作。
再加上天生神力，这样的人，秦昭昭知道什么位置，才最适合秦长青。
秦昭昭道。
“我已经让青莲收拾好东西，你去小歇一会儿，我们下午出发。”
秦长青一愣，“去哪儿？”
秦昭昭指了指身后那座高耸的山头。
“去那儿，找山神。”
……
主仆三人带着包袱，一步步在崎岖的山路中艰难的爬行着。
秦长青搬开横岔在道路中央的树干，拍了拍手后拉了一把秦昭昭与青莲，看了看已经逐渐昏暗的天色。
“阿姐，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到吗？”
他有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什么野兽在暗处潜伏着。
只是无奈天色渐晚，加上此地植株生长的太过茂盛，待的时间越久，他心中愈发不安。
这座山被村里人忌讳的原因，就是此处枝叶繁盛，岔道众多。
你以为前面会是一条狭长的山路，实则是踏错一步就会坠落山下的断崖。
其中错综复杂，丧失了多少人的性命，故而此山逐渐无人敢来。
秦昭昭四处打量了一眼，也没给个确切的答案。
“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又磕磕绊绊，沿着山路左弯右绕。
就在天色几乎暗到视线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一处点着灯火的院子如柳暗花明般出现在三人面前。
出了新乡已经三天了，在一座客栈歇息半天后在山路走了一下午，秦长青早已饥肠辘辘，陡然出现一户人家让他欣喜不已。
他指着院子道。
“阿姐，天色已晚，我们先找这户人家借个宿落脚如何？明天再启程。”
青莲却是有些警惕，她拢紧了包袱，有些不安道。
“可是这座山不是无人敢来吗？为何会平白出现一户人家？”
此话一出，伴着清冷的山风，让秦长青和青莲二人打了一个哆嗦。
秦长青顿时想起了曾看过妖魔鬼怪的话本子。
一瞬间他仿佛不是自置身山间，而是在妖魔鬼怪的洞窟前。
他青白了脸。
“难……难道这里是住的不是人，是什么鬼魅妖魔……”
秦昭昭静静的看着院子，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怀念，却又复杂的情绪。
她出声，语气罕见的温柔了几分，带着几分怀念与不自觉的怆然。
“他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是这座山的守护神。”
也曾经是整个北燕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