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抓到你了
上了赌桌，押了赌注，便是生死难料。
“要赌什么？骰子大小？”
刘老六半个身子瘫在椅背上，双腿高翘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没意思。”秦昭昭嗤笑，“推牌九，如何？”
刘老六拍掌，很快便有人将木制的牌送了上来。
他点两人凑数落座，双方对峙正式开始。
青莲站在秦昭昭身侧，防贼似的把她后头人赶得远远的。
刘老六见状嗤笑一声，手指在扶手上缓缓摸索着。
发了牌，由刘老六这个庄家投骰子， 几轮下来，他接连轻松获胜。
赌坊的小厮将桌上的一盒黄金勾了过去，刘老六坐在那儿笑出一口黄牙。
“小丫头，这把我赢了。”
“你如今可是身无分文了，怎么，是要放弃，还是……”
刘老六垂涎的扫了秦昭昭一眼，起先没察觉出来，这丫头真是看久了越看越对眼。
在场的赌徒多是男人，哪儿还看不出刘老六的意思。
“我呸，刘老六你这只癞皮蛤蟆敢把龌龊心思头打到我姐身上来？”
秦长青原本见秦昭昭将黄金输得一块都不剩越来越急，看到刘老六这模样当即跳了起来。
三四个大汉被他摔了个踉跄，把在场一众人惊了又惊。
眼看他气势汹汹的握拳要杀过去，赌坊那些打手见状，乌泱泱的扑了上来。
整整七八个人才能把这个身板没他们一半壮的少年压制住。
秦长青被压得脸色涨红，额角的青筋凸起，像点燃的炸药噼里啪啦骂着。
“你自己回家拿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头上究竟有几根葱，没有的话去买几把来插在头上。
你要杀杀我，敢觊觎我姐，我把你皮剥下来咱们一同去见阎王！”
刘老六早在秦长青跳起来的时候吓得往后一栽，身后有人搀扶着才不至于当众出丑。
挣扎了许久，秦长青突然不动了。
他固执的抬起脖颈，视线落在那纤细单薄，却始终直挺着挡在他面前的人。
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秦长青的泪伴着后怕的情绪这才涌了上来，几乎是懊悔到肝肠寸断的地步。
他错了，若非他执迷不悟，阿姐也不会为了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在他看来，这场败局已定。
秦昭昭只怕是对自己万念俱灰，才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不顾一切的闯进来做这些荒唐事。
无论是刘老六的暗示，还是秦长青爆起，秦昭昭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
她兀自推了牌，打破了这个寂静。
“不是还有两条命？继续。”
“只是……”
她话锋一转，“这场新局的牌，由我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姐弟俩莫不是天生赌徒，怎么一个比一个还狠？
刘老六在听到这个要求后，眉头紧蹙。
秦昭昭敏锐的捕捉到，指尖捻了一块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调侃着。
“怎么，只剩这一局了，你刘老板该不会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满足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吧？
还是说这牌有什么让人摸不得的理由……”
这是在变相说他刘老六出老千了。
众人齐齐投来的视线让刘老六头皮发麻，他不耐烦的摆手，一副随她的意思。
秦昭昭笑，被拨过来的木牌散乱，她挨个检查了一番。
“还算干净。”
众人摸不透她的想法，却见她动作比赌坊的小厮的干脆利落。
木牌再次在各人面前落定，大家见秦昭昭好像只是单纯的洗了个牌，便转移了注意力。
秦昭昭洗牌时选好了两个大点子，使其定在第一张到第五张。
当牌洗好时，她飞快用指头勾住五张放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动声色，仿佛她才是那个老奸巨猾的老赌徒。
这一招还是当初兄长秦律教她的。
那时盛京少爷们间流行推牌九，他当时好胜，学了不少小把戏。
牌九推到一半，秦昭昭好像才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合掌啪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动静。
“刘老六，我记得你还没下这场赌注吧？”
刘老六听了这话一嗤。
“你若是赢了，秦长青所欠的债务通通抵消，人和我桌上所有的筹码全部给你。”
这次局势如前几局一般，几乎又是他的一胜，她居然还妄想能赢？
简直不知所谓。
秦昭昭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在他说完的这一刻松动了。
她缓缓勾起唇角。
烛火摇曳，烛光落在她未长成却精致的眉眼上，两道眉因笑意顺势舒展开来。
接下来，倒在地上的秦长青就目瞪口呆的看她手指一动。
木牌上十点变天杠，虎头变大天。
整个赌桌局势骤然变化，秦昭昭一转风向，连连压的对桌三人措手不及。
牌局结束，秦昭昭压倒性的胜利。
刘老六傻了，所有旁观的人也都傻了。
秦昭昭交叠着手笑看着众人，仪态端庄，颇有胜家气态。
刘老六这才反应过来，他怒斥。
“不算！牌九全败全胜才算胜负，这才一局，怎可作数？”
秦昭昭那双眸亮的惊人，她嗤笑，言语中的嘲讽毫不留情。
“刘老板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上一盘的局早就完了，我的赌注也全被你收走了。”
“方才我便说了，这是最后一局，你也没有否认，不是吗？”
“刘老六，众多双眼睛看着呢，愿赌服输。”
秦昭昭站起身，青莲就飞快的把刘老六面前所有银钱收拢起来。
把银两兑成黄金，算了算足足有一百两黄金，笑的合不拢嘴。
然后她走到那群擒着秦长青的打手，趾高气昂的命令着。
“没看到你们老板输了吗，还不快松开！”
那些打手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刘老六下的赌注，犹豫着松开了手。
秦长青立马跳了出来，他走到秦昭昭身旁，欲言又止。
秦昭昭扫了他一眼，确认只是受了点轻伤后，扭头打算离开。
“慢着。”
充满怒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刘老六慢慢站起身，扭曲的表情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
“拿了我的钱就想走？”
他接管赌坊，赌桌上的门门道道没人比他更清楚。
也正是因此，他才愈发恼羞成怒。
两方都是老千，这盘赌的已经不是单纯的牌九，而是层出不穷的心思与手段。
他刘老六自认柴桑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没想到今天竟然败在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臭丫头手上！
秦昭昭迈出的脚步一顿，她没转过身去，那声音极淡，淡的好似要散在风中。
“技不如人，当认输。”
“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你刘老六难道要破了规矩不成？”
旁人一为她说的是这场输赢，只觉得秦昭昭不过逆风迎了一次，未免也太傲。
只有刘老六听懂她在说什么。
手掌狠狠一拍，刘老六勃然大怒。
“我破了规矩又如何？谁敢说我！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拦下来！”
赌坊所有打手聚在一起，气势汹汹的把三人围了起来。
秦长青脸色骤变，他把秦昭昭往外推了推，急切道。
“阿姐你快跑！我来拦着这些人！”
“跑？”秦昭昭侧首，乌黑的发丝扫过她那双黑滇滇的眼。
“我为何要跑？”
话刚落，屋外火光冲天，数十人拿着把手将赌坊齐齐拦住，手里拿着刀棍，冲着屋内一众打手针锋相对。
屋内的刘老六一愣。
只见人群之中，胖掌柜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七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在经过秦昭昭身旁时，不自在的同手同脚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常态。
刘老六脸色变幻，他见到胖掌柜时陡然换了一副面孔，搓搓手迎上前讨好的笑着。
“这么晚了，不知掌柜有何贵干？”
刘老六无名无势的能成为新乡地头蛇，牵上人脉，有一半是靠上了钱庄掌柜，另一半是讨好他背后的人。
胖掌柜捻了捻八字胡，故作深沉，“你这今儿个晚上倒是热闹的很，”
“可是搅了钱庄的安宁？”
刘老六知道这人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
先前嫌他赌坊彻夜通明扰睡眠，让他不得不早早闭门谢客，那段时间赌坊的的收入简直惨不忍睹。
最终还是他花了大价钱去赔罪，才得以喘口气。
如今又不知道惹了这胖子哪个地方，刘老六谨慎的很，连忙扭头呵斥。
“还不赶紧把那三个人抓起来，然后向掌柜赔罪！”
胖掌柜又一次开口阻拦。
“慢着，这三个人我保了，你们谁都不准动。”
此话一出，不仅刘老六，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听不懂？”
胖掌柜眉头一皱，他阴恻恻的威胁着刘老六。
“你赌坊不想要了不成？”
妈的死胖子敢威胁他？
刘老六差点气的跳脚，可一想到眼前这个胖子和县太爷关系匪浅，一时之间又忌惮了起来。
纠结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放弃，恶狠狠的瞪了秦昭昭等人一眼，悻悻的带人离开。
胖掌柜冷哼一声，甩袖负手准备离开，扭头就碰上那张犹如瘟神一样脸。
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想到在钱庄差点命丧这个疯女人手中的惊魂一刻，已经给胖掌柜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李爱萍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哪儿来的体力能比得过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没几步就被押了回来。
她发髻散乱，头顶的钗子斜挂着，簪花夹着几缕头发垂到了耳边。
秦昭昭从一旁借来火把，凑近抬手摘下李爱萍头顶的发钗，端详了半晌。
“八宝翡翠菊钗？虽不是佳品，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受的。”
“两年不见，李姨倒是丰腴了不少，看来是找了好上家。”
李爱萍惊魂不定的看着秦昭昭，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秦昭昭将钗子随手扔给青莲，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李爱萍惊恐的神色。
像是在看笼中挣扎的猎物。
“藏了这么久，总算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