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葛氏走了
璟儿拉住想要追出去的刘新,虚弱的笑了笑:“父亲,顾家刚失势,你就着急亲近南诏王世子,还要不要你多年的官声了”。
被戳中了小九九的刘新面色艾红,期期艾艾道:“嗨,多认识点人,多条出路么,三殿下眼下被禁足,咱们又早不在二殿下阵营了,那顾子唯自身都难保,总要找个依靠嘛”。
“放心吧”,璟儿冷冷打断刘新,“顾将军都安排好了,父亲和二哥哥应该会被找个由头贬斥出京,孟彦会斡旋,最终贬斥之地会落在南诏领域”
“不过,万姐姐怀孕了,当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万妮疑惑的看着她,璟儿继续道:
“有南诏王还有万家在,你和二哥哥可以留在京城的,我的意思是,此去南诏路途遥远,路上便要三月有余,虽有世子殿下一同前往,但想置我们和他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留在都城反而更安全些”。
大夫人也急忙说道:“万家毕竟世代贵族,有万老将军在,我和你父亲也放心,你们不用担心我们,风波过去,我们肯定能再见面的”。
刘缨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握紧了万妮的手,但脸上的泪水已经出卖了他。
刘新也重重的叹气,说大家都准备准备吧,便先行离去了。
倒不是说他有多难过,主要是他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了夜,一熬夜就心发慌想要全天下都毁灭。
刚刚他困得眼皮打架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累了,毁灭吧,怎么着都行。
那晚过后,刘家人都默契的什么都没有再提。
璟儿也从欢蹦乱跳直率坦诚的少女一夜回到初到都城时,那个礼仪无可挑剔说话滴水不漏,总是待人温柔和气的刘家庶女了。
她依然一天中一半的时间照顾葛氏,一半的时间投入实验室和医士们探讨。
刘缨和万妮担心璟儿,行动上左右照顾,言语中小心翼翼,同时他们又彼此相顾,各自心头都浮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就连刘新都有些怅然。
万妮悄悄拉过刘缨,担心道:“我总觉得璟儿不对劲,她没事吧”。
刘缨虽然也觉得璟儿不太好,但为了缓解夫人的忧虑,还是安慰道:
“没事儿,六妹妹心大着呢,你忘了,她在雍城,可是手刃了土匪呢”。
“不对不对,就是不对,她这人就是这样,有满腹心事时就将自己藏起来,虽然她看起来无事,但我宁愿她大哭大闹”,万妮嘟囔着,直觉告诉她,璟儿很压抑。
葛氏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因为她自感染了疫症,就一直昏昏沉沉着,清醒的日子没几天。
只不过她清醒时便会抓着璟儿的手问,顾将军怎么没有过来,你们何时成婚呢,她还想亲自抱一抱外孙呢,怕是看不到你们的未来了,真是遗憾。。
璟儿耐心哄着,总是告诉她快了快了,只要她乖乖喝药。
璟儿心想这样也好,什么也不知道,便什么也不会想,待以后,再慢慢告诉她好了。
但葛氏不给她机会了,她端着药刚踏进门口,便听到侍婢的嚎啕。
宁安寺的佛祖终究是没有显灵,它还是带走了她的小娘。
滚烫的汤药撒在璟儿手上,又被重重的砸在地上,璟儿蹲下想去捡那些碎片,却又撑不住的跪地。
她捏紧碎片,攥成拳,又松开,最后,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她没有办法了,用痛去缓解这种无力感,其实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力,像浸透水的湿布蒙住脸,一丝氧气都吸不进来。
他不要她了,她也不要她了,曾经心中被点燃的两盏灯,都灭了,永远灭了。
葛氏的出殡仪式并没有大操大办,一是因为葛氏只是个妾,二是因为当前都城的局势紧张,刘家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太过招摇。
璟儿只是沉默的穿着孝服,点长明灯,折纸钱和金宝银宝。
静谧的灵堂中间放着一口红木打造的棺材,那是刘新最后给她的体面,她的小娘,就静静的躺在里面。
孟彦站在女孩的身后,她就这样独自跪在空无一人的灵前,单薄的身影倔强的挺直如剑。
他突然觉得眼睫有些刺痛,她这段日子,承受太多了。
可他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这些日子,他拼命的汇集各方医士。
无论好的坏的,他都源源不断的送去医馆,同时他又在安排去南诏的一切。
听到脚步声,璟儿回头,看到是他,便微微一笑:“你来了,你是来劝我的吗?还是不要了,无非就是些节哀顺变,世事无常之词,都听麻木了”。
孟彦有些发怔,他确实本来想说这些的,他大步向前,和璟儿并排跪坐,拿起一张纸折起了纸钱:
“我不是想说这些”,他顿了顿,看向璟儿:“你相信,人死后真的就再也不存在了吗”。
璟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不回答,她呆呆看向灵堂外。
昨日大雨滂沱,吹的院中的桂花伶仃四散,那是葛氏最爱的树,是她无数次忍着病痛也要认真灌溉的树。
风乍起,吹的花瓣如雪般落下,层层铺在棺木上,璟儿起身,想去拂落干净。
孟彦却抓住了她:“我不相信”。
他的眼眸清澈且坚定,握紧她胳膊的手也用力,手臂上的痛楚传来,让璟儿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
她也回看他,默默地,一言不发地,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叫作失去。
孟彦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觉得,你小娘会化成风,化成雨,化成她最爱的桂花,化成日月星辰,化成你看不见的样子,围绕在你身边”
“你闻到的味道,看到的星空,包括这些花瓣,都是她在对你说,她很爱你,她想让你好好的,让你开心,让你幸福”。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她以前,是个特别讨厌哭泣的人,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向别人暴露自己最狼狈的样子,换来别人的怜悯和虚情假意,简直毫无意义。
但短短一个月,她仿佛流干了这辈子所有的泪。
那就以后再也不要哭了,她想。
孟彦什么也没说,他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哭吧,哭出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良久,璟儿红着眼眶,还是笑着的,她轻轻推开孟彦为她擦拭眼泪的手。